夜色降临,她拿着药瓶,慢慢走回轻尘居,却在庭院门前看着有一个人拿着灯笼笑意盈盈的等着她。
六月底,云王军队还在凉州与燕王僵持不下,月阑与紫宸的交涉又没有结果,再加上紫宸说明明就有将士将公主送往月阑京都,现在公主反倒不见了,紫宸振振有词的又反过来诬陷月阑将他们的公主调换了,又见月阑此刻内乱降至,各个边境小城都有几千兵士流窜肆意扰乱月阑边境,弄的守城将士头疼不已,天天都有奏折上报朝廷。
这一日,太皇太后看着面前从皇上那里转过来的一摞边关奏折深深蹙眉,就让宫侍将摄政王传进宫里来。
太皇太后坐在宝座上,看着台阶下跪着的摄政王叶霆,眸中没有一丝笑意,她让宫侍将案上的折子都放在他面前,厉声道:“摄政王日日操心政事,难道没有看过这些折子吗?这些还是皇上今儿下午送来的,王爷难道没有什么好的法子缓解两国之间这样的景况吗?”
叶霆低垂着头,眸中却无一丝波澜:“臣惶恐,臣已经派兵前去边境围剿紫宸那些流窜的将士了。”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有心赞赏几句,可她偏偏是一国之母,在某些事上她可以对这个妹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若是关乎国家社稷的大事,她是万万马虎不得的,当即定定的看着阶下的叶霆道:“叶霆啊,你与那秦墨寒相持一月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倒是搅的沥山脚下的百姓不安生,哀家虽然也恨那秦墨寒负义忘恩,可是哀家不愿看到民不聊生,如今最重要的是应付紫宸,哀家要你将驻扎在凉州的将士都撤回来,暂时与秦墨寒讲和,你从凉州退兵吧!”
叶霆闻言,眸中闪过一道厉光,随即敛去,他却站起身来,在阶下负手而立,眯眼道:“太皇太后,此事万万不可,朝廷若退兵,那秦墨寒只怕会以为朝廷怕了他,怕是会更加的肆无忌惮,臣认为,从凉州退兵是万万不可的,退兵不可能,臣还要从淮扬在增调五万兵马呢!”
太皇太后瞪眼指着他道:“你——,唉,哀家是想到了更好的法子去对付那秦墨寒,哀家才会让你退兵的。”
她看着此时男子这样的嚣张,心中已有怯意,若是将来他除去秦墨寒,那整个月阑只怕就没有他叶霆忌惮的人了,那时他的势力坐大,那到时自己岂不是任他捏圆搓扁吗?心中主意已定,是绝不肯让叶霆再将势力扩大的。
叶霆蹙眉道:“什么法子?”
太皇太后勾唇一笑,眸光一闪,挑眉道:“当年哀家在新帝即位的时候就将所有的成年皇子逐出京都,秦墨寒也因此回了潮州,可哀家将他的亲妹妹朝阳郡主秦小离留在了宫中,封做朝阳公主,哀家想让她做天磊的皇后,让秦墨寒先归顺朝廷,然后再择吉日举行册封大典,宣他进京观礼,只要他一踏进皇城中,那他的性命还不就捏在我们的手心里了吗?要是他不肯进京,那宫里死个把公主是很容易的事,地滑乱跑,掉进池塘了淹死了是常有的事儿……”
叶霆眯眼,拧眉道:“太皇太后的法子虽然是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杀了秦墨寒,可是太过歹毒了些,臣虽然想秦墨寒死,可是臣不敢苟同太皇太后的法子。若是太皇太后执意如此,只怕叶霆就要阳奉阴违了。”
太皇太后眸中皆是震惊:“你威胁哀家?”
叶霆拱手道:“臣不敢。”他虽自诩不是什么君子,但是也不会用一个女子的性命来控制他的对手,他赢要赢的光明正大,他要与他的对手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就是不愿再背后耍阴招。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静静垂眸,此刻尚要倚重面前的人,她不能将其激怒,又不敢与他对着干,淮阳二十万兵马都掌握在这个男人手中,她还不能与他翻脸。
“后位空悬至今,既然云王不愿意让朝阳公主当皇后那就算了,哀家另做打算就是,只是叶贵妃是宫中位阶最高的妃子,也该清楚自己的职责,皇上年纪不小了,哀家听说他即位以来一直在书房就寝,到如今还没有皇嗣,若是摄政王有空,不如教教叶妃,怎么在皇上身上下功夫吧!”太皇太后话锋一转,含笑说道。
叶霆虚虚一笑,应道:“臣明白。”
叶妃寝宫中,刚刚从太皇太后那里出来的叶霆惦记叶簌簌的身子,就直接去了叶妃那里,叶簌簌从江南一路回到京都,大概是受了风寒,又受了些刺激,这半个月以来,一直缠绵病榻间,病好的七七八八,却总是好的不彻底,叫叶霆很是心焦。
“什么?太皇太后让秦小离做皇后?这——,父王,这怎么能行呢?且不说那秦小离还是个小姑娘,那她要是做了皇后,女儿该如何在这后宫立足呢?”叶簌簌一听叶霆的话,情绪激动的几乎要从塌上坐起来。
叶霆温声安抚,让她好好躺下,替她掖好被角,才道:“簌儿,你别慌,父王没有答应太皇太后,父王不愿用秦小离要挟秦墨寒,你放心,她不会做皇后的。”
叶簌簌这才放下心来,眉尖微蹙,垂眸却又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思,忽而眸中一亮,抬眸道:“父王,那不如把小离送回潮州吧?”
叶霆一怔,道:“簌儿,你,你在说什么呢?”
叶簌簌抿嘴一笑,眸中都是算计:“父王听簌儿说完啊,要送回朝阳公主,簌儿还是有条件的——簌儿要用小离跟墨寒哥哥换一个人。”
叶霆心中隐然已经猜道了,却仍出言问道:“簌儿要换谁?”
叶簌簌抿嘴一笑,苍白的脸蛋上升起两团嫣红:“如果我们把秦小离送到燕王身边,燕王要让纳兰明玉进京来,否则,后果自负。”
叶霆闻言,皱眉略略沉吟一下,抬眸问道:“簌儿,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把秦小离送回去,那秦墨寒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就算到时候想再威胁他,只怕都办不到了,他心里清楚女儿的心思,却还是忍不住劝道,“簌儿,你已是皇妃了,与那纳兰明玉今生早就无缘,你这又是何必呢?”
叶簌簌呵呵一笑,眸中闪过一道厉光:“父王不懂的,簌儿早就发过誓,要是簌儿得不到他,也不会让别人得到!父王,簌儿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父王都不能答应吗?再说,将纳兰明玉禁锢在京都,总比秦小离的作用要大啊,说起来,纳兰明玉也算是燕王的左右手,燕王少了他,将来父王再与燕王对峙,胜算岂不是多了很多么?”
叶霆闻言,不住点头,赞道:“好个一石二鸟的计谋!簌儿,父王觉得不错,这就去派人与秦墨寒交涉,然后将朝阳公主从宫里接出来。”
叶簌簌忽而抬眸,道:“父王,若是纳兰明玉进京来,父王可否让簌儿与他见上一面呢?”她眸底隐约有泪,句句字字都是不甘。
叶霆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点头,却不再多言,转身就出了寝宫,只留叶簌簌一人对着床帏独自垂泪。
三日之后,云王从宫中悄悄带出朝阳公主秦小离回到王府,又派人送了一封信去往潮州。
潮州王府书房中,秦墨寒微微蹙眉,看着手中书信沉吟良久,眸底隐约挣扎不休,积蓄心中的愁绪涩意愈发浓重,从正午时分坐到暮色四合,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声吩咐道:“去把——纳兰明玉给本王找来。”
等了片刻的功夫,那个清冷的人带着一身的夜色踏进,那人坐下之后,看着秦墨寒浅浅一笑:“王爷,今日怎么有空叫明玉过来呢?”
秦墨寒不语,轻轻叹息,却将手里的书信递过去,抬眸道:“明玉,你看看再说吧!”
纳兰明玉微微蹙眉,接过他递来的书信,展开来细细一看,脸色一变,却惊愕道:“这是——?”他心中诧异,才出言问道。
“这是云王派人从京都送来的书信,上面说的你应当都看清楚了吧,他们在用离儿要挟我。”秦墨寒深深蹙眉,站起身来,走至窗前,看着窗外夜色恨道。
纳兰明玉轻轻抿嘴,眸中依旧清朗:“云王的意思是让明玉去京都换朝阳公主回来,然后他才愿意罢兵,明玉倒是觉得,这是个机会,王爷应当把握才是。”
秦墨寒挑眉,回眸道:“怎么说?”
纳兰明玉轻轻一笑,解释道:“如今月阑与紫宸之间因为公主产生了误会,朝廷和云王此时都无法顾及王爷,现在云王这一封书信明显就是要与王爷你暂时修和之意,朝阳公主是王爷的亲妹妹,任由她在京都只怕凶多吉少,再说若是云王集中兵力,以潮州目前的实力也是对抗不过朝廷的,不如王爷就乘此机会将公主接回潮州,既可保住公主性命,又可免去王爷的后顾之忧啊,明玉只身前往京都却也不怕他们的暗算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