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浓烟滚滚中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一幕,震惊的不行,万万没有料到易天阙竟会这样部署,心中打了一个寒战,他比她想象的竟还要狠毒一些!
眸中震惊难掩,她却不忍再看下去了,眼前血肉横飞,江上火光连天,战事正酣,她却掉转马头,独自下了山坡,回了营帐独自发呆起来。
一掀帘幕,却愣住了:“蓝儿,你怎么来了?”
蓝儿眸中都是质问:“纳兰紫极,我问你!今日那攻城计谋可是你想出来的?”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
“如今全军早就传遍了,易将军身边的紫极公子聪明绝顶,想出了对付月阑人的好法子,今日火船攻城的法子就是紫极公子献计给易将军的!”蓝儿学着那些军士的语气恨恨说道。
纳兰紫极没有分辨,只是抿嘴看着蓝儿,她答应过易天阙不能将二人做交易的事情告知旁人,她是真心想让温哥哥离开,也就不在乎别人会怎么说了,可是蓝儿如此质问,她没法不理,只道:“蓝姐姐,你相信这样的说法么?”
见她不肯争辩分解,就知此事八九不离十了,蓝儿眸光都是痛惜:“紫极你,你这是助纣为虐啊!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居然倒过来去帮助他?我虽然心许于他,但我答应长老不会插手两国战事的,可你身为月阑人怎么如此呢?——紫极,你现在满手沾着的都是自家人的鲜血啊!”
纳兰紫极淡淡敛眉,没有分辨,脸上虽然淡淡的,心里却极其难受,她痛恨叶霆,此举确实是有私心在里面,所以才会不假思索的就帮了易天阙,她本就没有打算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此刻被身边的人误解,说心里不难受那都是假的。
她此刻有口莫辩,只垂了眸光,低低的道:“蓝姐姐,你别说了,你不会明白的。”
她此举是为了两个人,即使蒙受不白之冤,也在所不惜。
蓝儿语塞,却知多说无益,只是气哼哼的甩袖挑帘走了,临走时,只丢下一句话:“你这么做,温丞相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她一怔,心中一阵刺疼,却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眸底的泪泛出眼眶,兀自喃喃低语道:“不原谅又如何,只要他能平安脱身就好……”
黄昏的时候,就传来紫宸大胜的消息,她一天水米未进,此时在帐中听到消息却露出真切笑容来,刚刚从椅子上起身就觉得一阵头晕,只好以手撑额又坐了下来。
此时却听见帐前一阵吵嚷,接着帘幕被人撩开,有人急匆匆闯了进来,见到她就怒声道:“紫极,你,你居然叛国,帮助反贼,当真是叫我太失望了!”
她心里一惊,循声望去,进来的人正是她此刻最怕见到的人,那人一脸怒容,如玉的脸上根本寻不见从前的一丝清浅笑意了,最最清透的眸中此时也都是失望质疑和隐约的愤恨。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把跟进来的兵士都赶了出去,无颜再面对那人,只是背对着他,淡声道:“温哥哥有话好好说吧。”
他咬牙道:“好好说?哼,好好说?从你帮助敌人开始,我就跟你没有话好说了!紫极,我真是后悔当初做了你的先生,后悔认识了你,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的温哥哥,不再是你的先生!你我之间,就此了断!”
她心中一疼,眸光一闪,死死咬唇才压下心中痛意,从来都没见过那人发这么大的脾气,想解释也无从说起,只是心里越发难受起来,撇着一口气咯的自己难过。
又听见身后的人道:“我温沉筠欠你的一箭之情现在就偿还给你!”
她心中一惊,心中暗道不好,忙回身看去,却见眼前寒光一闪,再看时,她眼中就只剩下那一片血红了!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不知何时藏了一把匕首在身上,此时正深深的插在左肩上,她呆呆看着,身子僵立在那里,几乎停止了思维,却更加清晰的感觉到心中的剧痛!
垂在身侧的手微颤着想抚上那人左肩,却在那人退后一步之后停在半空中,僵立半晌,终究收回了手,嘴唇翕动了几下,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来。
她看着他强忍疼痛额间冒出的汗水,垂了眸光,低声道:“好了,你不欠我什么了,你我之间,已是两清了。”
温沉筠赫然抬眸,眸中怒火正炽,听见那少年这样说,胸中不知为何更加疼痛更加愤怒,几乎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打上了面前那少年的脸蛋。
打完之后,两个人都愣住了,纳兰紫极愣愣的看着他,眼圈慢慢泛红,眸底有泪泛上来捂着那半边脸颊,片刻之后却咬唇冲出了大帐。
温沉筠愣愣的看着那少年跑掉,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愣在那里半晌之后,重重咬住下嘴唇,伸手使劲拔出左肩的匕首,疼的他深深蹙眉,心中涌起浓浓愧疚来。
纳兰紫极难受至极,根本就不看路就直接冲出了大帐,天色已晚,她不辨路途,胡乱冲撞,也不知自己到了何处,只躲在一堆乱草后面,瘫坐在地,独自饮泣。
一天恶战,所有将士都是疲累之极,营帐之间穿梭的都是军医,纾解情绪的人到处都是,谁都没有注意那营寨边上一堆乱草之后那暗暗啜泣的少年。
她抱膝坐在地上,左肩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一念及此,就又想起方才发生的那一幕,那把匕首就像插在她心上一样,没想到他平时总是温润清浅笑意盈盈的,却是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他脾气再怎么好,也都还是月阑的臣子,再加上易天阙那样雾里看花的渲染和她不能说出实情的吞吞吐吐,他若是不生气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何必要如此撇清二人的关系呢?他那一句两清,实在是让她伤了心了,就只是那样一句简单的话,却把她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担心筹谋通通都抹杀掉了,也把这几年相伴的情意也都通通抹杀掉了,她却是有口莫辩。
地上很凉,却无论如何比不上心里头的冷意,脸颊上的泪都被风吹干了,看着天上透着沁凉的月色,她此时却在想一个问题,他左肩那样深的伤口,血流的一定很多,可是,谁替他包扎呢?
她答应过易天阙不会将二人做交易的事对别人说,却也不能告诉温沉筠她是为了让他离开才会献计的,不然,以那人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离开的。只是,她也没有想到易天阙会倒打一耙,拿话来堵她,将她逼到如此不仁不义的境界,心里憋着难受,在人前却只能一副笑颜。
不知在这乱草堆里待了多久,周围人声却渐渐安静下来她才觉得手脚俱冷,胃里饿的难受,刚要站起身来却感到双腿麻木,坐在那里揉了好久腿才略微感觉好些了,就一步步的回了自己营帐。
刚走到帐前,却怔在那里,月色下有人负手站在那里,见她蹒跚走来,眉头不自觉的一皱,视线从她的腿上扫过,才淡声问道:“紫极弟,你跑去哪里了?本将是来告诉你一声,今日我紫宸大获全胜,叶霆弃了雷州,我们明日就拔营去那雷州,等大军休整几天之后,本将要专门为你举行一个庆功宴,你可不要推辞啊。”
纳兰紫极现在浑身都不舒服,只道:“随你。”
她自掀开帘幕进了大帐,没想到那易天阙竟然也跟了进来,她白了他一眼,那视线却落在桌案上的饭菜上,易天阙见他盯着那饭菜看,话中就带了一丝笑意:“本将听人说你一天没吃东西,特意让人方才送来的,还是热的,你快吃吧!”
她不打算跟自己的肚子较劲,就坐在了桌边,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易天阙见少年吃的那么香的模样,眸光渐渐柔和,嘴角还带了一丝笑意,视线却不自觉的从那人身上落在地上,原本还温和的面容在看见地上那血迹之后却敛去了所有的笑意。
“紫极弟,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少年左肩的伤口是不会流血了啊,虽然方才在战场上呗绳索捆到流血,但是一天的时候足够上药止血,那血迹又怎么滴到地上而且看起来是才出现在那里不久的样子呢?
纳兰紫极一瞟,蹙眉道:“还不是都因为你易大将军嘛!我投敌卖国,通敌叛国,有人要和我绝交,偿还了我那一箭之情啊!”
不提便罢,一提起这事她就生气,所以对着易天阙就没有什么好口气了,放下筷子开始生闷气了。
易天阙见面前少年在灯烛下的眼眶都有些泛红,此刻再看,还是觉得他和自己记忆里八年前那惊鸿一瞥的模样一样,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秀气,也有着大家没有的柔美温暖。
看着那少年微微撅嘴的样子,他心防一松,却不知不觉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看来你对温沉筠真的是很好,就连这样的委屈都忍受了下来,他误会你,你也只是抱怨了这几句,竟丝毫没有怨怼他,看来我还真是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