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就在祥云宫之侧,透过敞开的窗子,可见那里正在上演着开场节目,齐唱国乐之后是一些杂耍,抛球的抛球,吐火的吐火,踩轮的踩轮……形形式式,热闹非凡。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
十六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窗外从未见过的杂耍表演,此刻没有新奇的欣喜,反而流转着深深的紧张。
第一项比的是群舞。
他们不过是五六岁的孩童,虽然因生活历练比平常的成熟一些,但面对上百名朝中官员,还有在他们中心神一般存在的天启国国君,小小的心灵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震动。紧张中透着惶恐,惶恐中浮出担忧。
明明不热,但汗水顺着额头滴落,孩子们的妆有点花了。
进宫检查很严格,虽然凭着她宴会主办人的身份适当放松了一些,但宫外之人还是不能带得太多,除了墨云、毒老和东邪这三名所谓的仆人之外,她只带了三名婢女。
三名婢女中包括平时训练孩子的红雁,她看到孩子们这样,只好边指使另外两名婢女给他们补妆,边频频地安慰着。不过似乎作用不大。
现在的紫璃换上了白色的舞衣,脸上蒙着面纱,五官看不清楚,却显得那双清亮动人的眼眸比冰泉还要清澈。
看向眼前咬着唇,皱眉,等着补妆的孩子,紫璃端下身来,与他们平视,冷静的嗓音缓缓从喉间逸出:“想想你们一个多月的的努力,如若因为这小小的紧张,令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你们甘心吗?”
“因为小小的关卡而失败,后悔的会是你们。如若不想后悔,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做。”眼看十六双明净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紫璃又添上一句:“有些事,只有自己能帮到自己。”
紫璃清丽的声音带着旁观者的平静和冷漠。可正正是这种态度,这种声音,让孩童们记起了自己的倔强,记起了自己的坚韧。瘟疫、饥饿、失去最亲之人的痛苦,他们都挺过去了,难道还怕这小小的紧张?
不认输的火苗在黑色的瞳仁中燃烧,斗志战胜了紧张。他们要为自己赢得幸福!
十六张小脸绽开了笑意,那是充满童真也是充满希望的笑容,动人得足以融化人心。
看到孩子们这样,三名婢女安心地吁一口气,想起两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心底对紫璃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站在窗边,容熙看着紫璃,眼中含笑,无关乎外貌,就是她面对事情冷静从容的态度也足以让人心折。独特的性格魅力,让她在看不清长相时像一块璞玉,慧眼之人也能发现她的光彩能让所有女子逊色。
“怎么了?”感受到他的视线,紫璃走了过来。
“没事。只是欣赏。”容熙说着,笑意柔暖。
“欣赏?”紫璃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笑问。
此时,夜风从窗子灌了进来,扬起紫璃的发丝,描出她在在白纱之下的绝美轮廓。容熙心中一动,轻唤:“过来。”拉她落坐一旁,修长精致的手指挑开她柔顺的刘海儿,用笔挑过盒里的胭脂,在她眉心轻轻描画起来。
紫璃静静看着他动作,不言不语。
容熙除武功、医术、阵法之外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随着他手指的游离,一朵栩栩如生的紫莲跃然在紫璃眉心之间,衬着她那双天底下最亮的眼眸,美到极致。
“画得很好呢!”紫璃拿过铜镜照看。
一句简单的赞美,令得容熙的心在飞扬,唇角逸出笑意,整个人流转一种俊逸舒心的魅力。
东邪、毒老和墨云三人正在商议八重阁之事,他们要在守卫最薄弱的时候攻进,现下还有点时间。
紫璃目光扫过他们,继而又转向容熙,和他闲聊起来。
伴着简简单单的聊天,笑意在两人之间流淌。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们之间多了一份默契。
群舞开始了。
西楚国在历年流云祭中与东林国相竞第二,文风强悍,它的群舞洒脱、张扬、热情,流转的是策马草原的开阔心怀和天高任鸟飞的潇洒自由,看着,让人的心也跟着变宽。
东林国草木繁盛,鱼水之乡,它的群舞是一群女子之舞,凭窗相顾,湖上泛舟,登楼远思,让人感受着闺阁女子的相思之情,心间变得柔软缠绵。
天启国舞姬的舞和两者的相比,依旧是多了份精致,少了些动人心怀,自是逊色了不少。
看着舞台侧三名裁判的表情和那高举的分数牌,就已知道。
为求公正,三名裁判都是出自流云国,也曾在流云祭上多次担任裁判。他们见过的舞,听过的曲自是无数。如此,也只有真正动人的舞、撩心的曲才能打动他们。
接着到御影国了。
看着一群身穿素衣的舞姬翩翩登上舞台,高台之上,凤溪皇子阴柔秀美的脸庞挽着笑意,眼中骄傲之色更是毫不掩饰。他的自傲是有资本的,资本就是他们御影国年年流云祭第一的实力。
十名舞姬随着乐曲散了开来,舞蹈如流水般淌开。低微的、蕴着感情的歌谣从她们口中轻轻飘出,那是御影国塞外的歌谣,自她们口中哼唱而出,伴着轻柔的舞姿,少了分雄壮,多了几分寂寥,让人感受着边境士兵的寂寞。
她们是军妓。知道这种身份,再听这么的曲子,心似乎多了一分颤动的压迫。渐渐地,随着伴乐的高昂、舞姬脸上忧伤淡去、换来的是扩充疆土的豪情、盼望士兵驰骋边境守卫家园的热切,乃至于为国家奉献身心的无悔……
动人心弦。舞散、曲去,心还留着一丝痕迹。
最后压轴的就是可爱的孩子们了。
看过御影国的舞后,三名婢女脸上都透出一丝担忧,很淡,隐在安慰的笑容之下,她们不想孩子们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境再次被扰乱。
“你们可以的。”送着孩子们出去,紫璃添了这么一句。她不是在安慰他们,而是相信他们。
祥云宫外面站着比完舞的众人。
由于各个院子的独立,加上其他人对她的不屑一顾,认定她不可能赢,也没有打探她的举动。
此时一见,最后上场的居然是一群孩子,而且还是一群连毛都没有长全的孩子,嘲笑声溢了出来。
“你当这是什么,孩童玩泥沙么?这么小怎么跳舞?能有什么舞技?”飞凤郡主由于她那边群舞分数最低,心里憋得厉害,此时似乎找到一个宣泄口。
“郡主你就是太在乎舞技,所以才会输!”紫璃反唇相讥,随即也不给飞凤郡主说什么的机会,转身入内。
“你!”飞凤郡主气得更甚,胸口涨闷得厉害,眼看她离开,赶紧嘲讽道:“看你的打扮,不要告诉本郡主,等下你自己独舞,就你那模样连独舞临检那关也过、不、了!”
紫璃步伐不停。
走到院落,紫璃急忙走向二楼的窗口,刚刚好,孩子们的舞开始了。
喜悦的,充满童趣的乐曲从乐师手下飞扬,孩子们稚嫩的身形也欢乐地舞动起来,他们的着穿不华丽,不精美,却有着返璞归真的简朴。手腕,脚腕系着的小巧铃铛,随着孩子们的动作,漾出一串又一串银铃般的美妙。
此刻的孩子是无忧的,快乐的,一如在家乡的他们。
渐渐地,音乐渐转低迷,青涩的嗓音从孩子们喉中溢出,唱起他们遇到瘟疫时哀伤的歌。离家的颠沛、生命的流逝,沧桑而凄凉。亲眼看着最亲的亲人远去,孩子们脸上的悲戚足以震撼所有人的心房,心一颤一颤,如被拨动的弦。
泪珠从天底下最明净的眼眸中慢慢渗出,孩子们的妆化了,如同人们僵硬的心慢慢融化。
哀伤过后,又是重生的希望,孩子们抹光脸上的泪痕,用他们最最真诚的笑容,演绎对生活的希望、期盼。银铃、乐舞、欢声、笑语,如同黑暗之后的最初的一丝曙光,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美好,足以刻在人心,深深地。
如此质朴的歌舞,如此真挚的感情,孩子们的胜利毫无疑问。
就连历来自傲的凤溪皇子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有脸上的一片动容。
休息半盏茶时间,伴着太监的一声唱诺:“现在宣布独舞开始!”舞台上拉起了帐幕,帐幕共有五块,将舞台分隔成六个部分。
御影国、西楚国、东林国三国舞姬、飞凤郡主和云嫣然依次登上舞台。
舞台四侧各有三横阶梯。左右两侧坐着朝中百官。
轩辕烈送着云嫣然上了舞台,十分之小心体贴,他在担心她的身子,她现在可是怀孕着。
“嫣然小心点。你……”想起之前她和紫璃定下的赌约,轩辕烈也不知道如何劝阻云嫣然不要跳舞,毕竟云嫣然输了,可是要永世做妾,此事写进了圣旨,就是他也无力阻止。
“烈,我没有事,不用担心!”云嫣然挣开他拉着她的手,眼角扫向高台上丰神俊朗的轩辕睿,她不想他看到她和轩辕烈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