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柏然的心也在这一分一秒地流逝中备受煎熬。
终于,红灯灭了,柏然的心猛然被拎到了半空中。紫瞳的主治医生陶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板起脸对柏然道:“你对你女朋友也太不关心了!”
柏然面容一红,想要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觉得对一个陌生人解释没有必要。于是问道:“她怎么样,要不要紧?”
陶医生嗔怪地看柏然一眼,道:“你女朋友的胃已经被完全切除了,虽然手术做得很成功,可是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呀,年纪轻轻的想把自己的身子给拖垮吗?”
“什么?”犹如晴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霹雳,柏然只觉得自己的胃部也猛然一震收紧,疼得他险些站不住。
“她的胃竟然完全切除了?她竟没有对我说过一个字。”
“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她男朋友的!如果还想让她多活几年的话,就尽量让她开心一点,不要再刺激她了,也不能再让她酗酒了。”
“是!”柏然失魂落魄地答应着。
和护士一起将紫瞳推往病房,看着她满脸苍白,虚弱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柏然的心痛得恨不能给自己一记耳光!
他都对她做了什么?当她生病内心惶恐的时候,他不仅没有给她任何帮助,还责怪她的狠心离去;当她一个人在国外接受治疗孤独无助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反而怨恨她、埋怨她;当她治好病,满怀希望赶回中国找他的时候,他却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接吻,告诉她他们之间结束了……
呵呵……他真的很混是不是?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比他更龌龊的男人吗?
她那样虚弱地躺在那里,被子盖在她单薄的身体上,使她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体积。
柏然握着紫瞳纤细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眼睛一闭,眼泪便不知不觉地落在了紫瞳的手背上。
紫瞳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看到柏然握着自己手,勾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柏然摇头,哽咽着道:“傻丫头,你应该告诉我真相的啊。”
紫瞳逞强地笑道:“我没有事,真的,不信我起来给你看。”说着,竟真的挣扎着要起床。
柏然赶忙把她按在床上,目光中闪烁着心疼:“不许起来!你还要瞒我到是么时候?医生把你的病情全都已经告诉我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自私一点,让我为你分担一些。”
“我……其实,我没有那么高尚,我曾经是想告诉你真相的……”紫瞳偏过头看着窗外,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道:“可是,你已经有了女朋友了,你告诉我你很爱她,我的身子已经这样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不知道能不能陪你走完这一生,所以……”
“别说了,你这个傻瓜!如果你开始就告诉我,我们,或许就……”柏然忽然顿住了,他被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惊呆了,难道内心深处,他对紫瞳竟还是有感情的吗?
“我们或许就会怎么样?”紫瞳转过头来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我们……我们……”柏然猛然转过身,闭上眼懊恼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自问是个感情专一的人,可是现在面对着两个都对自己情深意浓的女人,他能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上班,晚上再来看你!”说完,柏然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
整个下午,柏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人坐在办公室里,可是心却留在医院里,满心满眼的,都是紫瞳苍白的脸,隐忍包容的目光……
下了班,和姗姗一起回家,柏然第一次在车上没有和姗姗说一句话。
姗姗因为今天已经把筹划活动的文案准备得差不多了,心情很好,见柏然好像不开心似的,便扳过他的脸对他说:“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我和你一起解决啊。”
柏然牵强地笑了笑,摇头道:“没关系,我自己可以解决。”
送姗姗回到家,柏然却依旧留在车里,对姗姗道:“我晚上有一个应酬,可能要晚一些回家,晚饭你和柏辛先吃不要等我。”
“哦……”珊珊定定站在原地,看着柏然车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姗姗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感,好像柏然的心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谁知,正当自己满心失落,转身进屋的时候,柏然的车子却又开了回来。
姗姗跑过去问:“怎么了?忘了什么东西在家里吗?”
柏然拉开车门道:“你进车里来,我跟你说。”
姗姗疑惑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看着柏然从未有过的哀伤的脸庞,忐忑地问:“你怎么了?”
“今天中午吃饭时,我遇到了紫瞳。后来她晕倒了,我把她送到了医院,才知道她的胃竟然已经全部切除了。三年前,她是因为得了胃癌,才会离开我的。”
柏然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言简意赅地把自己今天的发现表述清楚。可是,姗姗却细心地体会到了,那平静语气下压抑的痛苦。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看他眼里的在乎,心酸酸的,比眼睛还要潮湿。
“那么,你今晚是要去看她?”
“是的,我……不想欺骗你。
“那么,我是不是要离开了?”心,忽然痛得不能呼吸,原来自己竟然这样无耻吗,非得要柏然亲口说出来分手,才肯死心吗?
打开车门,姗姗走下去,笑容灿烂地向他挥手:“你去看她吧,我没有关系。呵呵……真的没有关系。”
“跟我一起去吧。”柏然看着姗姗脸上的笑容,心口又是一阵揪紧。
“什么?”姗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跟我一起去看她吧,毕竟背着自己的女朋友去见别的女人,我的心里是有愧的。”
眼泪唰得一下,从山上白瓷般的脸上流淌下来,原来柏然对她说紫瞳的事,并不是要和自己分手的意思吗?
“你能等我一下吗?”姗姗有些不安地问。
柏然看姗姗一眼,微微笑道:“不需要换衣服了,这样就很好了。”
姗姗摇头道:“不是,通常没有胃的人,消化会比正常人要困难得多,紫瞳在医院里肯定吃不好,我想给她熬一些粥带过去。”
“好,我等你。”
提着保温桶,和柏然手挽手来到医院里,在到达病房门外的时候,柏然蓦然松开姗姗的手,率先走进去。
看着柏然离去的背影,感受着手心里忽然空出来的冰凉,心中好像也连带着缺少了些什么。她真的很小气是不是?竟然连这个都很在意!
扬起一朵自认为还算友好、灿烂的笑容,姗姗随后走进去道:“今天听柏然说你生病了,所以熬了些粥带来看看你。”
紫瞳的笑容,在见到姗姗是倏忽僵住,却在看一眼柏然后又再次扬起:“我没有关系,真是麻烦你了。”
姗姗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整个房间忽然沉闷得有些窒息。
“那个……要不我先弄些粥来喂你吧。”姗姗手忙脚乱地打开保温盒,乘出一碗熬得稀烂的稀饭。
“我不想吃,你先放哪儿吧。”紫瞳话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姗姗尴尬地拿着碗,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口袋里的手机歌唱起来。姗姗有些庆幸手机响得正是时候,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对紫瞳歉然一点头,便转身出去接电话了。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她欢喜地告诉姗姗,他们看中了一套三层的单元房,他们年纪大了,不想要楼层高的,怕难爬。而且明天丽君也会抽空回家陪他们一起去看房子,希望姗姗明天也能和他们一起去。
姗姗想着明天手头的工作晚上加加班应该就能完成了,所以也没有拒绝就答应了。
回到病房时,姗姗从微微敞开的门隙中看到柏然正在喂紫瞳喝粥,他们就那样含情脉脉地对视着,眼中只留下彼此微笑的脸。
看着柏然在对她笑,看着他为紫瞳细心地擦去唇角沾染的粥……珊珊告诫自己,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的……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心被人狠狠地揪紧了?
转身靠在墙壁上,不敢再看里面的情景,其实真的没什么的是不是?她是病人,柏然照顾她是应该的啊,可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痛?痛得她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呢?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姗姗没有吃饭、柏然也没有吃,可是他没有说,仿佛忘记了。于是姗姗也没有说,两人都沉默着,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在这种情况下谈情或说爱都是不切实际的奢侈。
躺在床上,姗姗的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第一次对和柏然的未来,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恐慌。
爸爸、妈妈选的房子,果然离幸福花园很近,是个环境不错的小区。
姗姗提不起心情,看房子的整个过程中都是心不在焉的。倒是紫瞳很开心很兴奋的样子,还和爸妈商量起自己要哪间房,到时候怎么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