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叶仵作，怎么样了？”蓝震庭估计是进门只记得吓叶佩了，完全没看到角落头，那滴血的床单。
“慢性水银中毒而死。”她下了定论，只听真子叶说道：“我也如此认为。”
“你们两别说这些定论，我又不晓得你们怎么得出的，告诉我吧！还有，方大少爷呢？”
“啊……”随着叶佩手轻飘飘的往角落一指，只听得屋子里爆发出一阵不大不小，明显压抑了的惊叫声，看样子，那开膛皮肚，甚至打开了头颅的尸体，着实吓找了蓝震庭，不过人家好歹是捕快出生，大小场面也算是见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敛了神色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慢性水银中毒。”真子叶轻柔的男声，听起来很是赏心悦耳，只是他要诉说的这个事实就恐怖了许多，“我们已经在死者的体内寻着了残留的水银颗粒，而他口内的皮肤并未变色若是口服，则他的口内必然会变成白色，而方大少爷的内脏这些器官也并未溃烂，我见过一次性服用过多的，肠胃五脏，都有不同程度的溃烂症状，所以应该不是食用水银致死，也不是一下服用过量水银而亡。”
他一番话，蓝震庭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是叶佩确是对这从头至尾都沉默不语的如今却能说出这样精确言论观点的男子多了几分异样的感觉，从之前在死者里衣领口的衣缝内找到水银的痕迹，到此刻他的见解，着实证明，这个人，绝对没那么简单。
“真公子可还看出什么端倪？”她问道，想晓得他究竟有多高深，但见他摇摇头，如实相告：“我这些也是偶尔见过一个案子才知道，其余的就不晓得。”
“死者慢性水银中毒而亡的还有一个重要表现，就要问问平日伺候他的丫鬟。”叶佩再看向桌上白布上的死者内脏，因为水银长久作用的缘故，已经扭曲变形，这个凶手必定是能接近死者的人，只是，凶手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让死者不通过口服，而死于这实质性毒物的呢？
死亡，阴魂，报复，这幕后，到底站着谁？
天色渐明，一早就有人来上报，说是昨夜方府内并无异样，主子家丁佣人婢女几乎都是三五成群，轮番守夜的过了一宿，就算是上茅厕，也都是几个人搭伴而行，叶佩直觉，这森严的守卫加上人们心里高度的警惕，让凶手也起了芥蒂之心，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这样子防得了一时，却放不来一世，离方三夫人木婉容尸首不翼而飞已经过去了快五日了。
这五日内，先是腊月十六日晚上，提灯小厮小五遭了残害，后是腊月十六日二更光景，方二小姐被活活吓死，然后是昨日腊月十七，方大少爷被毒死，这一连串的死亡案件，都发生在短短五日之内，若是再不抓到凶手，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细细讲案情前后分析一遍，现在的入手点，应该最为直接的，就是方大少爷培生体内的水银毒了。
“蓝捕头，能帮我去问下，谁是平日伺候方大少爷的贴身丫鬟吗？我有事问她。”长期累积在体内的水银毒素，估计和方大少爷的生活应该息息相关，若是将他平日日常生活都了解下，或许能找到线索也不定。
几分钟后，一二十来岁的小丫头被领了进来，叶佩示意她落座，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双眼红肿，明显是哭过了，这泪，该是为方大少爷而落的吧！
“奴婢玲珑见过仵作大人，不知大人传唤小人，是为何事？”丫鬟先开口问道，嗓音嘶哑。
叶佩便给她倒了一杯清茶，推至她面前，出言询问：“平日里都是你在伺候大少爷的？”
“正是奴婢。”
“你能给我讲讲，他的起居饮食习惯吗？”
“是！”幽幽一声应，丫鬟已是泪悬眼眶，哽咽着开口，她第一句话，便是，“大少爷是个好人。他平日从不苛待我们，对我们甚好。有个好吃的，总是分给我们下人，从来不独享一份美食。”她絮絮叨叨着方培生的好，叶佩也不打断她，很多时候，这些话里，都能找到玄机，比如此刻，叶佩再次确定，放培生不是服食水银致死，依照着丫鬟所言，从不独享美食，若是通过食物下手，怕遭殃的不会只有他一个。
点头表示自己在听，丫鬟玲珑却已经抹起了眼泪，看这方大少爷的丫鬟缘，还真是不赖，不似恶少爷。
“大少爷突然暴毙是不可能的，他平日极懂得养身，连带着把我们几个近身伺候的丫鬟，身体都调理的很好，他总是爱自己做些好吃的，然后分与我们，而且他还特地请师父教了大夫人针灸拔罐之术，几乎隔段日子，就……”
“针灸！”叶佩眉头忽的皱起，打断了玲珑的述说，看着她茫然的看着自己，问了句，“隔段时间就会灸疗一次，是吗？”
“是的！大夫人本就精通些医理，针灸大夫教了三四个月，她便可以自行帮大少爷灸疗，以强健身体。大少爷的身体一向都很好，我们都不相信，他是抱疾而死。肯定是三少夫人的鬼魂作祟，要了大少爷姓名，叶仵作，你们别查了，赶紧请些和尚道士来做做法吧！”说到这，玲珑娇小的身躯猛然一阵颤抖，她眼睛惊恐的看着叶佩身后，而后，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喊声，“鬼啊……”
叶佩回身，只听得身后房门“吱呀”一声，原本闭合的房门，露出一条细小的门缝，那门缝处，一匹白缎正在随风飞舞，白缎下，隐约可见一双艳红的绣花鞋。
“啊……鬼啊！肯定是三少夫人回来了，饶了我吧，三少夫人，奴婢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您不要杀我啊，奴婢给您叩头了……”玲珑已是全身瘫软，瑟瑟发抖的跪倒在地上，脑门对着冰冷的地面一阵猛叩……
叶佩顾不得去扶她，她反应极快的迅捷起身，大力推开房门，入目之处，是方大少爷被解剖的尸体上方，绣花鞋血色的红，及飘荡锦缎雪色的白……
又是一个……
“叶仵作，蓝捕头，求求你们，就放了我们出去吧，我们不想在这等死啊！”在又一个尸首发现后，整个方家，陷入了彻底的恐慌。
“可可只是个小丫头而已，都遭了毒手，三少奶奶是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我们都私下议论过她三年不孕的事情，她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出去也不会有命的，老天啊，难道我们真要命绝于此？”女人痛哭之声，顿时充溢了叶佩的耳膜！
“鬼神”之说，在大少夫人贴身丫鬟可可的尸首被秘密悬于大少爷的尸首上后，几乎是深入了每个人的骨髓，大家的恐惧，惊慌，绝望以及凄婉，各色神情都有，就连那些监护的衙役，若不是迫于上头的压力，怕都已经吓的告病回家。
“请问大家，最后见可可是什么时候！”叶佩几乎是顶着压力问的，知道大家心里肯定不少都在怪怨她，怪怨她将她们捆绑在这死亡地狱，但还是有几个迫于官微的颤抖着声音回她。
“奴婢最后见可可，是在今天凌晨，她刚刚从大少爷的事情中缓过神来，说要上茅厕。”今天凌晨，叶佩眉头一皱，忽的想到之前对可可尸首的勘察，几乎可以确定，她的死亡时间就是在凌晨左右，难道说，是去茅厕时候遇难的？
“她后来可有回来？”叶佩又问。
“奴婢不知，因为当时大少夫人说了，一个人待着害怕，让可可上万茅厕就直接去她房里陪她。”大少夫人，叶佩眉头更是纠结，她心中想确定一些事，看样子，眼下，只有这大少夫人能回答她。
若是以这丫鬟所说的，那么最后一个见可可的，应该就是大少夫人。
在丫鬟的指引下找到大少夫人的时候，她正红着眼眶，软趴趴没力气的趴到在桌子上，神色凄哀，见叶佩进来，想要敛去倦容，却只能扯出一个更加疲倦的笑。
她居然还能对着人露出笑，即使是苦笑，也不应该有的不是吗？
“大夫人，在下有些事情，想单独和大夫人谈谈。”叶佩细细将眼前女子再次打量一番，她若没记错，这女子应该唤作秋叶，端庄贤淑，气质优雅。
“嗯！你们都先下去吧！”屏退左右，秋叶起身给叶佩满上了一杯茶，也为自己倒了小小一杯，幽幽道，“以前培生是最爱喝这茶的，这用四月露为茶水六月荷为茶叶的茶，他最是爱了！”
“大少夫人，我想要知道，昨夜可可最后可有过来找你？”叶佩不晓得她现在的神色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现在每个人都有嫌疑，每个人的表情，或多或少都让人怀疑，包括眼前看着有些清冷的女子。
“她没来！我一直等她，后来她还是没来！没想到就出事了，要是知道，我一定会在茅房外等她的。”她的眼神中，有几分懊恼和后悔，叶佩仔细捕捉着，不放过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