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椽,浓烟,烈火,还有那腐烂了的白色的尸体,以及抱着尸体的浅绿色身影……
叶佩只觉得吸入了浓烟的喉咙疼痛难耐,她试着说了几次话,却只能发出一些沙哑的音节,对于冲进火海的唯一印象,定格在了自己被一倒塌的衡量压住左脚的一幕,之后,她是如何得以脱身,她已经记不得了。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吓我呢?你怎么可以做这么冒险的举动,要不是真公子,小姐,呜呜,小姐,呜呜……”叶佩的回想,被床头絮絮叨叨念叨她的小丫头给打断了,她抱歉的对着莲心一笑,因为嗓子干哑,所以词不成句。
“对,不,起,不哭。”伸手就要替莲心拭去泪水,却发现手上缠着厚厚一层纱布。
“小姐比别动,你的手被火苗灼伤了,刚余大人请人来看过,还好没伤到筋脉,喝点水!”莲心贴心的搀起叶佩的上半身,异常小心的将润喉水灌入叶佩口中,一口水落下,喉咙虽然还是疼痛,但是却舒坦了许多,叶佩安慰似的朝莲心一笑,道:“真公子没事吧?还有玲珑呢?”
“小姐你是怎么回事,你是要气死莲心吗?关心真公子是应该,怎么还惦记着那个杀人犯,她是心理扭曲了的,昨夜那把火,引爆了粮油库的油桶,整个方家几乎都被毁了,还好你发现即使,方家五小姐人也灵光,才没死一人,她这么凶狠的歹徒,小姐你是脑子发烫了吗?为何要舍命相救!”莲心有些生气,把碗一搁就要走,叶佩也不拦她,这丫头也气不了多久。
果然,还没走到门口,莲心便心软的折返回来:“她没死,抱着那死尸三少奶奶,她倒是想死没给死成,现在正在衙门里关着。”
“带我去!”莲心想要下床,却发现左脚被固定了直直两块竹板,一动弹就疼的不行,只能求助莲心,莲心这下是真来气了,再也不愿理她,就要出去,却在房门口,遇找来理了一头短发的真子叶,忙是请安:“真公子好!”
“刚就听着在和你家主子生气,呵呵!小丫头倒是挺有脾气的!”真子叶打趣道,看着莲心不晓得是气呢还是羞的红通通的双颊,对着床上行动不便的叶佩道:“我带你去,正要来请你,可你家丫头这关,好像过不去!”
“莲心,给我做晚膳,我就回来!”叶佩晓得莲心只是气她弄伤自己,她保证晚膳前就回来,这回这丫头总没话说了吧!
“哼!”小丫头从鼻尖冒出个“大逆不道”的“哼”字,不理叶佩,不答应也不拒绝,就顾自己走了,留下一脸苦笑的叶佩和一脸玩味的笑的真子叶,看样子,这丫头,确实比主子还厉害。不好惹不好惹啊!
门口已经有软轿等着叶佩,真子叶半搀半搂着叶佩,将她安置好了,见她盯着自己的头发,笑着打趣道:“自顾有英雄救美,人家不少折了性命的,我就烧了一头乌丝,无妨无妨,总会长出来的,长不出来,大不了就去做了和尚,呵呵!”
“谢谢!”叶佩由衷的道谢,一头长发削落,虽然身着古代长袍,但是此时的真子叶,那五官轮廓分明的脸,看着去却有几分亲切,好似在现代的学长师兄,叶佩一笑间,轿帘子被放了下来,轿子一路直奔府衙而去。
“本官问你,你为何要火烧方府?”余文清似乎还弄不清楚状况,以为堂下跪着冷眼看着她的女子,只是大胆烧了方府而已,叶佩刚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是叶仵作啊,赐坐赐坐。”
“叶仵作!”那冷眼不语多时的女子,猛然抬头,对上的,是手脚上都挂了彩的叶佩。
“玲珑姑娘,其实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我相信你家婉容小姐泉下有知,是不想看到你如此的!她本是个善良女子,你手上却沾了为她报仇的血,让她死的如何安生?”叶佩一席话,正是敲定了玲珑的心理。
只见她神色黯然,泪水顺着眼眶不停的掉落,不停的不停的,最后化作了一通嚎啕大哭,而堂上的余文清,则是傻了眼:“叶仵作,怎么回事?”
“大人,将秋叶传上来吧!她是无辜的。”
秋叶蓬头垢面的被带了上来,神行憔悴不堪,看到跪在堂前嚎哭的玲珑,依旧伪装道:“玲珑,你在这干嘛?”
玲珑回身看见秋叶,对着她就是一个重重的叩首,含着泪,又是一个响头,见叶佩并不发话,余文清也不好自作主张,只能干看着眼前稀里糊涂的一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大少夫人,玲珑差点害死了你,请您饶恕玲珑吧!大人,人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求您放了大少夫人吧!”
“玲珑!”秋叶愤愤打断她,看向堂上余大人,“大人,你别听她胡说,她一个丫鬟,有什么能耐杀得了那么多人,人是我杀的。”
“不是的,大少夫人……”
“人是玲珑所杀!”叶佩感怀于大少夫人的善良,但是善良不代表能替杀人凶手去死!
“叶仵作!”秋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余文清伸手示意不得冒犯,让叶佩把话说完,只能打住。
“玲珑你家主子本是婉容姑娘,后来你是被大少爷相中,强行要了去是吗?你家主子婉容姑娘,也并非江南富商木力之女,而是方家的庶出小姐,非但庶出,还是出自一陪床丫鬟之腹,自由被送出府外,后消失无踪,成人后想回府报答母亲的生养之恩,将母亲推上正房太太之位,却最后被母亲的放荡和低俗所逼疯,这些都是我从五小姐口中得知,想必你也清楚吧!”
叶佩一席话下来,满堂皆惊,那衙门门口围观的方家众人,更是个个目瞪口呆!
“是,我家小姐真是太傻了,以为兰桂那老女人会认出自己,哈哈哈!她太傻了,她太希望有母亲的疼爱了,只可惜她做了一切,得了老太爷和方家所有人的喜爱,却换来如此放荡一母亲。她不惜拟了身份嫁给自己的血脉兄弟,喝了一次又一次的水银烫堕胎,最后却被自己的身母和自己的大哥搂抱偷情一幕逼疯。她太傻了,太傻了……”
这下,围观者,爆发除了一阵巨大的“唏嘘”声,众人都无法从玲珑的叙述中回过神来。而兰桂,则是后退三步,狠狠的跌坐在了雪地里,目光无神的注视着玲珑,仿佛她说的句句话,都是毒药。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喃喃,没有了往日的精神气。
“方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都不是,小姐从小,就被赶出家门,再入方家,却糟了方二小姐万般刁难,百般作弄,她性子好,不生气,我可都记着,所以,我要她死。我先装神弄鬼吓唬了大家,以为小姐的鬼魂回来寻仇了,然后杀了无辜的小厮,这是我最过意不去的地方。将他头颅切下,毁得面目全非,尸首仍会湖边,让大家都以为是小姐的鬼魂所为。”
“接着你趁衙役二更天换班时间,将尸首藏匿在方二小姐衣橱内,将其活活吓死,却不料丫鬟回来送点心,一不做二不休,也为了脱身,就将丫鬟杀死,取其头颅,将其身藏匿梅花瓶中,盯着她的头颅伪装成那丫鬟,顺利脱身。”叶佩接着她的话茬道。
“是!”果然,她的推测没有错!
“至于方大少爷体内的水银毒,怕也是你施的吧!那时我传唤你,你故意将我误导到大少夫人身上,但是你没想到,大少夫人又一次善良的帮助了你,你过意不去,后来才装疯之时又到处帮她澄清事实。”叶佩看着跪倒在地的玲珑,接着道,“其实那会儿我就该怀疑你了,明明是你先叫的有鬼,我回身才听到门‘吱呀’打开之声,可见你早就在门没打开之前,就晓得可可在里头。是吗?”
“是,可可虽然年幼,但是好妒心强,而且多次撞见我给方培生针灸,我怕她会说漏嘴,那么我的千秋大业,就不得已完成了。所以,趁着她上茅房之时,将她悬挂起来吊死,然后趁着天亮吩咐人传我的时候,将她的尸首搬运到你房内,别问我为何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自幼习武,要做到这点,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于为何你回身看时,门才打开,是因为我不能让你看到我的掌风使力,只能在你回身时,我才能出力推开房门。”玲珑供认不讳,满堂皆是听的心惊,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幻化成了杀人的恶魔,手段之高明精湛,让人想着就后怕,那些的罪过玲珑的人,不由的都往后靠了靠,全很瑟瑟发抖。
叶佩看着眼中不带一份色彩,似乎是在叙述一个平凡事件的玲珑,觉得无限悲哀。大好的花样年华,却断送在了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