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曲子?”
“我哼唱一遍,你可记得下旋律,吹奏出来?”她眯着眼睛,回想着那首词,很美,很美。
“嗯,你且哼来。”他笑,欣赏着她闭目养神的美丽容颜。
叶佩知道他在看自己,嘴角勾起一个浅笑:“慕容,不要为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
水幕容会意,他还是笑,道:“我自有分寸,你且吟来!”
叶佩摇头浅笑,笑他这分寸,不晓得何时才能把握的住,口中一曲随风而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一曲唱罢,水幕容只道自己有些呆了,好半晌,只见他缓过神来,执起手中玉箫,曲调奏出,尽然是叶佩所唱之调,一个音节都没有落下。待他奏毕,叶佩不由的赞叹道:“好记性,就听了一遍,就记下来了。”
“因为是你唱的,因为唱的极美,因为美到让人心醉,所以就能记下来。这小曲,是你自己作的吗?”
叶佩可不敢邀了苏轼的功,虽然她就算是邀了,也没人知晓,可惜她是个坦白人,于是道:“是位我欣赏的诗人做的。”
“这诗人,尽然能写出如此佳作,若是去夺个文状元,怕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叶佩笑了出声,很是熟悉的一句话,那日凰哲剑看到了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就出过这样的赞美。不过马致远和苏轼的才华,放到这个时代,当真是无人能比的。
兴致甚浓,于是她便对水幕容说:“你且奏乐,我跟着唱一遍,以前我是爱极了唱这些,脑子里还有好多首,你若是喜欢,我都可以唱与你听。”
水幕容眼神柔笑,点头执起玉箫,贴上薄唇,《水调歌头》的凄婉优美,便自他的箫声中,缓缓而出,这边叶佩,半眯着眼睛,躺在大雕柔软的羽毛上,红唇轻启,两人合作,尽然将那一首千古绝唱,唱的是唯美无寿,连那驮载着两人的大雕,像是感染了歌词的意境,长啸一声,落下一滴泪来。
“好一个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水幕容由衷赞道,回身对叶佩道,“哪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帮我引荐那位才子。”
叶佩嘴角含笑,不答,只是点头,引荐,呵呵,苏轼大诗人,还不知在哪个时空之中,若是两人有幸穿越去宋代,那么,自己自然会帮他引荐。
曲终不多久,日头也已经又升了一截,若是此刻回到山巅上,还有第二轮日出可以欣赏,叶佩正想着,却感觉到身下大雕停下了往前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在了山崖小筑上空,她揉了揉眼睛,抬眼,却看到了前头豪宅林立的城池。原来,这座山巅的上空,是能看到那座城的。
水幕容每晚都栖于高枝之上,总眺望着的那个方向,就是那座城——伽兰城。她也总算明白,为何看着那座城,他调笑的眼神,总是收敛了起来,只是顾着自己喝酒,原来,是在想着,总有一日要将她送回去。
她莞尔一笑,道:“也不告诉我,这山头上方,还能看见那个不好的地方,你每日看着那不好的地方,心头不难受啊!”
他也浅笑,收起玉箫,道:“想着要将你送回去,不可能让你一辈子待在山上,与世隔绝,只是我错了,让你受伤了。”
“所以,又将我掳来过这与世隔绝的日子了?”她又倒回大雕背上,看着水幕容,眼中认真道,“我喜欢这,我不是遁世,只是想过清闲的日子,以后,别再犯傻,将我送去了,你看,害我落得这般可怜。”说着,摊开双手,又在控诉水幕容的罪行。
“好好,我错了,我认错,别再拿你血淋淋的两个大巴掌指责我了,我绝对不会让它们落下伤疤的。”他是心疼的,于是,拍着大雕的背部道,“小雕,下去吧!”
大雕扑闪着大翅膀,几下,两人就平安着陆,瘸着一边脚,将叶佩抱下大雕,水幕容又回头拍拍那大雕,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它便自顾着扑闪了翅膀飞了走。
“还真是有灵气。”叶佩累极了,再见到这安逸的山巅小筑,以及外头院子里的竹躺椅,三四步就走了过去,躺在上头,有些沁凉,但是,却让她心静,这地方,果然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第二轮日出,也是这般的美丽,从前面的山巅处,那明媚的阳光缓缓探出头来,撒在叶佩脸颊上,她舒适的伸了个懒腰。
天亮了,只当昨日,是做了个梦罢!
“佩儿,会有点疼!”见她蜷着身子,睡的有些迷糊,从屋里拿了药箱出来的水幕容,柔声在她耳边道。
“嗯,不怕!”她睁开眼,莞尔一笑,又闭上了眼。
“若是疼,你就说!”
身子一颤,脚踝处猛然觉得一紧,但是很快的,她便释然了,“若是疼,你就说!”曾几何时,有个人,这样说过,也罢也罢,过去了过去了。
伤口处的疼痛,让她猛的一皱眉,水幕容尽量小心,见着她皱眉,不由的跟着皱眉,放缓手中动作,从后面药箱里,掏出一粒果子,道:“吃点甜的,就不觉得那么疼了!”
“谁说的?”
“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一直?叶佩看着他的容颜,想着她知道的他的一切,双手被烧毁,他该很疼吧?挨了她毒剑一刺,他该很疼吧?从女人变为男人那个过程,他该很疼吧!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虽然他曾经毁了那么多女子,但是也没有杀人,而她,却差点把他杀了。原先,他本是自己誓死要抓住,为莲心报仇的十恶不赦的淫贼,如今,却成了自己唯一的可以依赖的人,是世事弄人,还是两人的缘分。
叶佩心里轻笑,笑这奇怪的缘分。
“这果子真的很甜。”口中果子已经咬碎,甜蜜的果汁溢出,手中疼痛真的少了几分。
“这果子,有些许麻痹作用,呵呵,你一会儿,就会觉得瞌睡,且睡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叶佩道怎么就觉得疼痛少了几分,原来这果子,还是麻醉剂,不由眉眼都染了笑意,点了点头,歪着脑袋,便准备着酣睡一觉,睡醒之后,世界就又恢复原样了。她依然是山巅上,毁颜的安居女子,他是伴着她,不离不弃的玉箫公子。
只是这样宁静的日子,她却料想不到,终有一日,会被那抹寻来的身影,破坏殆尽。
秋去冬来,冬逝春至,三月柳絮纷飞,杜鹃烂漫,桃花妖娆的时节,那山巅上安静的竹躺椅上,一个女子着一身素色衣衫,美眸微阖,嘴角带着恬淡舒适的笑容,躺椅边上的大树下,依着一长身玉立,衣袂飞扬的俊美公子,对着女子的慵懒姿态,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你是要懒死了。”他道,“每天日子过的像和那圈子里的猪,有什么两样?你倒也惬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你养着我,也是自愿,怎生那么多抱怨。”她答,美目并未睁开,阳光打在那根根分明的长睫毛上,在她的下眼睑,打出一道弯月阴影。
“哎,女人果真宠不得。”男子无奈摇头,唇边的笑,却不是苦涩,而是宠溺。
一朵桃花落下,打在女人唇边,她启唇,那花瓣滑入她的唇畔,半含在她的红唇中,让她整个人,顿时秀丽中带了三分妩媚,男子轻笑一声,纵声跃上依靠着高枝,不再去看她,他的眼神,望向远方,看的越多,便越是舍不得,终有一天,她会回去的。
三月春暖,这山巅小筑,温暖四溢。温暖包围着的,是倾倒众生的玉箫公子水幕容,和退去了半边丑颜倾国倾城的叶佩。
“真打算一辈子就在这了?”水幕容收回眼光,目光温柔的打在叶佩的脸上。
“怎么,是不愿意养我了?”她半睁开眼睛,笑着看他。
“哈哈哈,倒还真有些不愿意了。”他佯装认真态,道,“你说我们非亲非故,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为何我要白白养着你。”
“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当两肋插到,这点江湖义气,你是不晓得?”叶佩“鄙夷”一笑,又顾自己合上眼睛,假寐起来。
“你当真是个小无赖,不过佩儿,你若是一辈子要待在这,我就养你一辈子,陪你一辈子。”
“还给洗一辈子衣服?”
“给!”
他柔声笑,随手一捞,便从树枝间捞出一酒壶,仰头看向远方,美酒灌入喉间,有几分辛辣,这次的酒,真是刺激。
“幕容!”叶佩直起身子,对着树枝上的水幕容出声。
“嗯?”
“让我也上去坐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