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要天真了。”蓦地,那半人高的菊丛里,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栗妃吓得慌张转身,紫儿也紧张地护在栗妃跟前,看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谁。”
“娘娘以为,那些大臣是在帮你吗?”随着悉悉索索的声响,栗妃眯眼看着那从花丛中慢慢踱出的女子,一袭宫装却趁着她高挑的身姿,尖尖的下巴,樱红的唇,不画而黛远的柳眉,一双大眼显出几丝魅惑……竟是有几分像王娡……只是那气势,不是王娡可以比的,多了一丝狠厉。
“你是谁?跟王娡那贱人什么关系。”栗妃推开身前的紫儿,微扬起了下巴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宫女。
“奴婢王姻,是德妃的妹妹。”王姻小嘴勾出一丝笑容。
“德妃的妹妹?怎么?你就是馆陶公主新送进来的美女?果然有几分姿色,你姐姐当年就是靠了与你相似的脸才得圣宠的,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那样的运气。”栗妃嘲笑地嘴脸让王姻有些愤怒,但却掩饰得很好,只是淡淡地勾起唇,不言,亦不语。
“你刚刚说那些大臣并非是帮本宫?”笑够了的栗妃敛了神色,微微挑起眉,在一侧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招手让王姻上前。
王姻低垂着眼眸小步走了上去,对着栗妃盈盈一拜。
“为什么?”栗妃冷了脸。
“娘娘可是忘记了吕后?”王姻挑眉,与栗妃对视。
“吕太后是刘家的罪人,是整个皇室的敌人,本妃怎么可能忘记?”栗妃摆了摆自己的衣袖。
“经历了吕后那样的女人,娘娘觉得,皇上,不,整个皇室,对后宫干权,外戚干政会没有什么防备吗?”王姻心中恨恨嘲笑着栗妃的无知,可,心里又不由得有些心惊胆寒,若不是她偶尔听到了阳信与王娡的对话,她此刻,怕也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了,哼!馆陶公主应允了她,却转身将她忘在了脑后,与姐姐定下了亲家便不再理会她了……她只能靠自己了!
咯噔……栗妃心中那根线猛的断了,脸色刷地白了起来,一旁的紫儿也是满脸的震惊,怪不得,怪不得她觉得如此不安……
“你要什么?”栗妃安抚下自己乱跳的心,看向王姻的眼眸多了一丝复杂。
“我要见皇上的机会,只要我见到了皇上,我就有本事,把我姐姐拉下来!到时候,娘娘尽可以坐上后位,而王姻,只要一个妃子的身份就好了。”王姻平视了栗妃,带着一股自信。
“你如此容易满足?只怕到时候,你还会惦记那后位。”栗妃冷冷的嗤笑。
“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如果我不帮你,娘娘恐怕,连那后位都登不上……若如今能登上了,那以后大权在握了,有何惧于我?”王姻说得不动声色,让栗妃辨不出真假,只得敛了眼,与紫儿交换了一个神色,才微微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本宫会陷入如此的圈套?”栗妃蓦地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王姻,眼中闪烁的是一股审视,机会如此凑巧,不像是巧合……那就是有心了……
“我不会瞒着娘娘的,我是听了姐姐和阳信公主的话,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王姻不带感情地讲话语吐了出来,心中连带着升起了一股恶气。
“王娡。”栗妃惊怒交加,那个一向无欲无求的女人如今也开始对她下手了。哼!
“咳咳……”未央宫内殿里,汉景帝咳得有些厉害,一侧的王娡忧心忡忡,如此下去怎么了得。
“皇上……吃药了。”王娡将那温热的药碗端到汉景帝眼前,却被一只大手淡淡地推开了,汉景帝闭着眼,半靠在玉枕上,许是渐然老了,竟是多了好几缕愁思出来。
“娡儿,还记得,你以前怎么喂朕吃药的吗?朕怕苦,你就将枣子碾碎了和着药给朕做药丸……娡儿……真好怀念啊……”汉景帝嘴角露出一丝向往的神情,王娡却难过地闭了眼。
“回不去了。”颤抖的话如秋风中的黄叶一般,飘飘零零。
汉景帝脸上那抹快乐的颜色瞬间消失殆尽了,淡淡地睁开眼,自嘲一笑,是啊,回不去了。
“皇上!皇上!”门口,栗妃的声音尖利而刺耳,汉景帝不悦地蹙了眉,王娡则是敛了神色退至一旁。
“皇上!您又不见我?到底为什么。”栗妃心中委屈极了,自从朝堂上的大臣推举她为皇后以来,皇上接连几次驳回了她的求见,这让她心里没底,也跟着哆嗦了起来,她听进了王姻的话,但,多多少少还是存了疑虑的,毕竟王姻是王娡的妹妹,亲妹妹!
“这里也是你可以闯的。”汉景帝怒喝,强压在喉间的不适让他涨红了脸,一侧的王娡慌张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
栗妃瞧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怒火丛生,上前拉开了王娡,转身间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里充满了警告和威胁,王娡只是敛眉低目,不作回应。
“皇上……您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臣妾了,臣妾想你……”栗妃嘟着小嘴,娇俏的模样丝毫不似一位孩子的母亲更像是一个少女,但那感觉竟是没有丝毫的做作,或许从骨子里就是这么个没长大的人儿。
“有什么事,就说。”汉景帝不耐烦地蹙眉,抽回了那被她紧紧抓住的手,身子滑了下去。
栗妃抿了抿唇,心中痛的想哭,皇上厌恶她了……但,她现在不能哭,不能闹……
“皇上……臣妾听闻前些日子有些朝臣推举臣妾做皇后。”栗妃的话一出口,王娡隐在袖间的手不自然地动了一下。
“栗妃在朝中还有耳目?”汉景帝淡淡的表情,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任何讯息,栗妃却浑身一抖,连连摇头。
“皇上,臣妾哪有什么耳目!这事情,整个皇宫都传开了,臣妾又岂能不知?皇上,汉宫定下的规矩,后宫不能干政,臣妾怎么会糊涂到让大臣上书推臣妾上后位呢?”栗妃言辞恳切,不像有假,汉景帝眉头微动,抿下了唇。
王娡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粘得身上难受。
“那你是什么意思?”汉景帝略略瞥了眼看她。
“没有皇上的肯定,臣妾绝不会自荐为后的,这件事情,必有人在臣妾身后陷害臣妾!”栗妃说得狠厉,一双凤眼狠狠地扫过王娡,汉景帝随着她的眼眸也看向了王娡,微微蹙眉,这后宫,谁都有可能害栗妃,唯独王娡不会,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待在德妃的位置,屈居栗妃之下了……
“这件事,朕自会查,你也最好记得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免得到时候查到自己头上,别怪朕不念夫妻情分。”汉景帝重新闭了眼,显得有些疲累。
“皇上!臣妾何曾骗过你。你居然不相信臣妾……臣妾……臣妾愿意以死表白!”栗妃小脸涨的通红,竖起了三根手指。
“妙人,朕问你一句话,你要实话告诉朕。”汉景帝睁开矍铄的眼眸,神色认真且深沉。
“皇上只管问,臣妾知无不言。”
“你在椒房殿住了好些年头了,若朕要你从椒房殿搬出去,你可不甘?”汉景帝死死地盯着栗妃的双眼,没有错过她眼眸中的惊讶和随之而来的愤恨。
“臣妾不甘!”栗妃说得铿锵有力,“臣妾虽不是皇后,入住椒房殿替皇上打理后宫,臣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朝臣荐后的事,不是臣妾指示的,臣妾不背这个黑锅,但臣妾自认在这个位置没有对不起皇上……皇上让臣妾搬出椒房殿,臣妾自然不甘。”
汉景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问:“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若朕百年之后……”
“皇上!”
“皇上!”
两声不同的叫喊,从栗妃和王娡的口中跳了出来,看着两个女人惊讶到不敢置信的模样,汉景帝低沉地笑出了声,摇了摇手,继续道:“人固有一死的,妙人,若朕封你为后,在朕百年之后,你要怎么安排这后宫?”
栗妃顿了一下,吸了口气,心中却百转心思而过,只可惜,闪得太快了,没有抓住汉景帝那深层的思谋。
“按照古训,没有孩子的妃子,都要殉葬的。”栗妃说得认真,也不可置疑,汉景帝那期望的眼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你出去吧。”许久,汉景帝才重新平躺在龙床上,闭起了眼睛。栗妃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但,也只能站起身推下去。
“娡儿,你留下伺候。”就在栗妃与王娡依次要退出去的时候,汉景帝却蓦地开口留下了王娡,栗妃心中一凛,咬了咬牙。
“你真蠢。”转过屏风,栗妃却碰上了那一直靠在红柱上的阳信,微微抬起下巴,却意外地对上了阳信满是嘲讽的眼眸。
“你说什么。”栗妃有些恼火,这母女两当初就应该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