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听不大清最后的话,阳信也懒得问,这次,卫青是不走也得走,“周亚夫周将军下个月要去北境,我想要青儿随行,历练一番,你年纪还小,不要你建功立业,但我希望你能勤学,曹寿,我就不指望了,他这一辈子,也就当个荫蔽的侯爷了,但我觉得你可以,青儿武艺非凡,又聪慧,只是太过单纯,经过战场的历练,将来必能成大器。这件事情,我与老侯爷已经商量过了,老侯爷也同意了,你准备一下吧,下个月,与周将军同行,不过,只是以士兵的身份,还不准暴露平阳府,知道吗?”
看来这件事情早就是定下的,卫青有些怒,有些火,这还跟他商量什么?分明就已经决定了的,不甘不愿地低了头,语气颇有些不悦地答了一声“是”,转身便要出去,却被阳信喝住了。
“佘姑娘那,你安置好了。”
卫青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大步出了房门,连礼都不行了。
阳信叹了口气,她的苦心,他们有谁能明白?佘云儿身份特殊,跟她搅合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好下场?一个包不住自己的女人,才会发了疯一般到处找人投靠的。老平阳侯何等精明,算计了他们两人,阳信给自己揽了个麻烦,还要妥协答应窦茵茵进门,如今,卫青又被佘云儿看上,等到孩子出世之后,她必然会向卫青求救……
她只是不想他犯错,怎么就不能理解呢?阳信抚了抚额头,真真有些气闷。
“公主……佘姑娘求见……”门口,小丫鬟看着有些疲累的阳信,小心翼翼地回报。
佘云儿?呵,消息还挺快……看来,卫青果然是去“安置”她了……
阳信还未回话,佘云儿已经不顾阻拦地闯了进来,微微凸起的肚子此刻虽不显笨拙,但还是有些让人担忧的,佘云儿见着阳信,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公主……千错万错都是云儿一个人的错,请公主责罚云儿,不要怪罪卫青了……北境天寒地冻,又有匈奴扰边,公主这不是让卫青去死吗?”
阳信抿紧了唇角,隐忍着胸口的怒火。
“你要罚,就罚云儿吧……云儿,云儿不该给卫青送点心,不该妄想攀上一个平阳府的朋友……可云儿在这无依无靠……公主,求求您了……你就发发慈悲吧……”
“砰!”
阳信忍无可忍的拍上了桌子,纤细的手顿时通红一片,而地上痛哭流涕的佘云儿也惊了一下,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啜泣。
“你有什么资格替卫青求情?你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要本宫提醒你多少次,你才能收起你那厚颜无耻的尊荣。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孩子呢,一双眼就开始瞄起以后的靠山了?本宫送青儿去边关,自有本宫的用意,何时轮得到你来哭号了?给本宫滚出去!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胎,若孩子有什么事情,本宫定然撕了你!”
阳信恶狠狠的语气让佘云儿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小手也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小腹,有些害怕,下一刻,也不敢再哭了,匆匆忙忙地退了下去,心中却愤恨不已,咬了咬牙,哼!公主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要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看着吧,等那小妾进了门,我倒要看看你脸上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一个月的时间倒是快的让人有些抓不住,有了老平阳侯的亲自监督,这喜堂布置得比阳信当初的礼堂不相上下,汉景帝的赏赐也不少,毕竟是要一国丞相的女儿为妾,怎么都要表达一点歉意的。
“公主,窦茵茵的花轿进门了。”紫儿快步来到阳信跟前,两人立在花园里,没有去凑那个热闹。
“恩,穿了什么样的喜服?”阳信将手中零碎的鱼食,全数倒进了池塘里,看着那翻抢着的锦鲤,语气有些冰冷。
“朱子红,绣凤。”紫儿恭敬地垂头。
“绣凤?朱子红?呵……怎么,一个妾室的身份,居然搞了这么大的排场不成?”阳信冷冷一笑,有这礼堂喜服就已经不错了,居然还绣凤,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走,瞧瞧热闹去。”阳信勾起嘴角的笑意,却让紫儿感觉到了一点寒冷,恭敬地跟在阳信身后。
热闹的鞭炮声和礼乐声将前院的气氛推向了高潮,彼时,两位新人,正要跪拜高堂,窦婴与老平阳侯同坐,笑看着一对璧人朝着他们弯了身……
“嘶……”老平阳侯倒抽了口冷气,周围的乐声也渐渐地停了下来,窦婴一双眼眸看着新人背后突然出现的面色明媚的阳信,眼眸复杂了几分。
“窦丞相不用介意……”老平阳侯有心安慰,却又不知要如何解围。
“本宫只是来看一眼,各位都太大惊小怪了,窦小姐过了今日,就是我平阳府的人了,本宫怎么会为难她呢?”阳信心中不屑地撇了嘴,很是看不惯高坐上如临大敌的两个老人。
“微臣……”
“哎,窦丞相不用多礼的,今日你最大。”阳信笑了,看不出一丝的不悦,在老平阳侯的左手下侧坐了,微一垂眸,却不期然地与地上跪着的曹寿撞上了视线,阳信顿了一下,微微避开了眼,她读懂了曹寿眼眸中的哀怨。
“继续。”老平阳侯倒是比窦婴自在些,通过这几次与阳信的交手,老平阳侯差不多摸清了阳信的底子,比之馆陶公主,阳信还是少了城府和势力的,在平阳府,只要他想,便能将阳信压上一头。
吹吹打打的乐器再次奏出了喑喑哑哑的乐符,礼成之后,曹寿带着窦茵茵上前,为高坐上的两位老人敬茶,老平阳侯连脸上笑开了花,将一个厚厚的红包递到两人手中,窦婴也不落后,笑容虽然因为阳信在场而淡了很多,但,其中的高兴也不是假的,毕竟,让茵茵为妾,皇上也表示了歉意不是?只要皇上有此心,那茵茵即使现在为妾,将来成为平阳侯的侧夫人,也不是不可能。
敬了茶,曹寿扶着窦茵茵站了起来,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喜色,反而微微绷紧了脸颊。
“怎么……新妇不给本宫敬茶吗?”眼看着两人就要入洞房了,阳信皱了一下眉。
老平阳侯有些怒地瞪了阳信一眼,换来阳信无辜的回视,窦婴一听,心中微微有些不悦,这不是当众给茵茵难看吗?
“就算本宫不是平阳侯的正室,就凭本宫公主的身份,窦小姐,也不该如此无视本宫吧?”阳信冷了脸,决定不再陪高坐上的两个老头子演戏了,什么大度宽容,什么教养修为,她今日坐在这里的目的,是给窦茵茵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就算父皇给了她应有的补偿,她也别想骑到她的头顶!呵,她都在此坐了,居然还敢如此无视她的存在?那就不要怪她不给面子了。
“娉儿,不要胡闹。”老平阳侯多了点点的威严。
娉儿。阳信甚是好笑地看向老平阳侯紧皱得眉头,冷冷地弯起唇角,没有说话。
一侧的紫儿会意,微微抬起头,看向老平阳侯道:“公主名讳,岂是什么人都可以喊得?”
语毕,观礼的人都纷纷议论了起来,老平阳侯脸色有些铁青,颤抖着抚上胸口。
“公主,父候身子不好,你就……”曹寿有些担忧老平阳侯的身子,心悸之症也是老毛病了……
还未说完,身旁原本牵着他衣角的窦茵茵,此刻已经放开了手,朱子红的嫁衣用金丝描了凤羽,步步生莲,在阳信跟前跪下,下一刻,早有备好的丫鬟端了茶盘上来。
“妾身窦茵茵,给公主敬茶。”温婉娇啼的嗓音让人心情舒畅了许多,“公主,父候身子不好,冲撞公主的地方,还望公主见谅。”
前一句,阳信听着还算顺耳,下一句,却让她挑了眉,敢情这茶,敬得有说法……
阳信并没有急于去接那杯新妇茶,反而舒适地向后靠在椅背上,笑看着那隔了一层红纱的窦茵茵,片刻之后,才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平阳府,有平阳府的规矩,伺候好侯爷,为曹家传宗接代,是你首要的任务,不过,也别太张扬了,就像今日,你自己是什么样的地位,就做什么样的事情,逾矩了,谁脸上都不好看。”阳信还算温声细语,但停在窦茵茵耳中,却有些刺耳,但奈何,身份压人,她只能低头。
“是……茵茵受教了。”
该做的做了,该说的说了,阳信站起身,冲着老平阳侯冷冷一笑,毫不犹豫地转了身,昂着头走出了喜堂,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
“起来吧……”曹寿温柔地搀扶了窦茵茵,有些哀叹……她,非要入得平阳府,又是何苦呢……
而远处,隔着人群看着屋内阳信依旧霸道的模样,佘云儿愤恨地握起了拳头,哼!等着吧,等到这窦家小姐抓住了平阳侯的心,率先怀上了平阳侯的子嗣,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