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啊!”轻晨非常严肃的点点头:“那这里到幽州关的城镇都被绝王爷攻下了?”
说到此处,她特地放低了声音,凭着直觉,她却是能感应到客栈里里外外也出现了不少类似于便衣密探的存在。
“谁说不是?”店小二同样也压低了声音,要知道在这里随便说这些战场上的事被听到可是要关进大牢的!
“绝王爷和羌戎勾结,有了羌戎的帮忙才能如此迅速!就是苦了老百姓啊,那些羌戎人蛮横霸道,仗着身份在城镇里胡作非为,鱼肉乡里,比平日里的那些恶霸还要可恶!今天就是张三家的姑娘被糟蹋了,明日就是李四家遭劫了,小老百姓的又不敢说什么!就连这客栈,也常常被羌戎人刁难,生意也不如往日了!”
打听到自己所要的消息后,轻晨不禁陷入了沉思,小城镇关卡就这样多,那像雁北关还有凉州岂不是更加严格?只怕鸟雀都难飞过,他们虽然改装过,却不能保证不被查出来,兴许要另想办法了!
一大早城门口便熙熙攘攘排了长队,里面的人要出去,外面的人要进来,出城贩卖的进城送菜的扳车车队都被堵在城门口,接受着守门官兵比平日细致许多的检查,连衣服都细细一一摸过,摸着银子铜钱,顺手便被拿走,小姑娘小媳妇更是遭殃,被逼着脱鞋官军们淫笑着在身上摸来摸去,惹得姑娘媳妇们嘤嘤的哭。
人人面有焦虑不平之色,却都敢怒不敢言,只在排在后面的人中,交杂着一些低语。
“……最近这是怎么了?”
“听说抓奸细!不是两军正在幽州关僵持着么?”
“……这里还是好的,像雁北关,凉州这些地方,进出城的要道查得更紧!”
“……看见前面那个穿盔甲的没?听说是绝王军中来的人哪!”
“啊……我听说前几天他们还有姜戎士兵在李家镇鸡飞狗跳的找人,找不着便拿人出气,家家户户失财遭殃!可怜有一家人家还……”
“噤声!你不要命了,提这个!”
一阵安静,胆小怕事的百姓们都闭了嘴,木然的随着人群往前挪移。
人群里,一个形容猥琐的游方郎中突然转了转眼珠,拈了拈他嘴角的两撇小胡须,摸了摸手上拿着的布质灰幡。
他身边站了一个身怀六甲,穿着一身俗不可耐的村妇服饰的中年妇女,两手撑着自己的腰,如果能仔细打量的话,能看到她脸上几不可见的羞愧。
这一行,自然是伪装二人组。
南宫轻晨版猥琐郎中,专门卖虎狼药的那种,赫连忻版怀孕村妇,两人的装扮与客栈里的无异,顶多就是轻晨同学下巴的自称仙风道骨的长长胡须变成了疑似抗日时期汉奸最爱的呈八字状的两撇小胡子。
轻晨同学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混出这个城镇,尽快赶到雁北关和凉州瞧瞧,听说那位绝王爷大方得很,居然把这两个边疆要道给了羌戎人管理,他这份“无私情操”的确是值得人敬佩,怪不得羌戎人要与他合作了,这么大方的合作伙伴果然是世间少有!
城门口的队伍慢慢移动着,好歹也轮到他们,官兵很粗鲁的一把将“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走方郎中”往城墙上一按,恶狠狠从上摸到下。
“走方郎中”痒得嘻嘻笑,抖着身子道:“哎哎,官爷,在下一把骨头不经捏,轻点——轻点——”轻晨在那里被捏,她自己倒没什么,有些事就应该学会淡定接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好歹她也是现代来的,被人摸一下也不缺块肉,而且该藏的地方都藏好了!
不就是摸嘛,反正他们摸的是走方郎中又不是南宫轻晨。
不过这回她忍下来,有人却忍不得了。
中年妇女的脸色很难看,满眼喷火,恨不得立刻就吃掉眼前的这帮官兵,他们竟敢摸轻晨?他从来都不曾这么做过!捏紧拳头想要出手时却瞥到轻晨对他摇了摇头,做出了“不要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口型,他的脸涨得通红,从来都没有这么无能为力过。
那官兵一轮快速搜索走方郎中,再狠狠一推,一推间,觉得左手指尖好像微微一痛,但也只是一痛而已,蚂蚁叮了一口的感觉,也没在意什么。
然后轮到中年妇女,瞅着面前丑不拉几俗不可耐的农妇,官兵们没有像搜那些大姑娘和小媳妇一般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待到搜完时,右手指缝好像也微微一麻,也在刹那之间。
那感觉太细微,官兵忙得烦躁,看两人没油水又倒胃口也没心思多理会。
三日后,这人活生生地看着自己全身的血肉一块块的脱落下来,硬生生被折磨死了,到死都闭不上那双眼睛,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最后是包袱,包袱自然要细心搜查,摊开来,不过是些洗白了的破旧衣衫,很多黑黑的药丸,以及一些银针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官兵翻来翻去翻一阵见实在没什么值钱物事,抬手气哼哼一扔。
包袱劈手扔出去,东西散了一地,空布袋在空中飞过,轻晨抬手去接,那官兵无意中一转头,看见那飞起的布袋尾部一坠,形状不对。
他立刻一伸手勾住布袋带子,捞了回来,撕开底层,抓出个滑溜溜的东西。
“啊哈这是什么?老鼠?”
怕被搜身搜出来,藏在包袱夹层里的黑水玄蛇在他手中作挺尸状,闻言翻眼——不要拿臭老鼠来侮辱我!
“官爷,那是在下养的一条蛇!”轻晨见状赶紧奔过来。
“蛇?你养蛇做什么?”那官兵面带疑惑,五指一收一捏,拎起蛇尾仔细打量一番。
“哎,您别!”轻晨大叫,“那是在下姐姐最喜欢的……官爷手下留情!”
“你叫我别我就别了?”那官兵斜睨着轻晨,大力拎着黑水玄蛇的蛇尾晃来晃去,“这蛇倒是挺肥的,这季节吃蛇羹倒是不错,既然你没钱就把蛇留下,咱们也好尝尝看这条蛇好不好吃!”
妈的!
找死!
轻晨怒火蹭蹭直起,目光一抬刹那间冷电一射,那官兵被这目光盯得一怔,随即便觉得手背一阵剧痛,黑水玄蛇张口就咬上了他的虎口处,深深的牙印带着剧毒瞬间深入了对方的血肉内。
他痛叫一声,大力将玄蛇一甩,玄蛇借势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嗖的一声钻入轻晨怀中,却是难得阴阴地笑了,和某人刚刚学的,它特地控制了渗入的毒,估计要等到他们离开半天后才会七窍流血而死。
“这对男女一看就是狗男女,搞不好就是私奔的,给我揍他们!关进大牢里!”
那官兵抖着滴血的手背,勃然大怒,一指轻晨和赫连忻,几个虎背熊腰的杂役立即扑了过来。
轻晨退后一步,准备拿出手中的银针,竟然敢骂他们是狗男女?他们哪里像了?
然而一转眼看见所有官兵都已望向这个方向。
看见城头上听见喧闹的身着盔甲的将领纷纷探下头来。
顿时想起赫连忻的处境,他们不能暴露行踪,不然幽州战场就会失利!而西秦的这场叛乱很有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她不能把赫连忻置于险地!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正是她告诉赫连忻的吗?为什么她自己就不能做到呢?
总有一天,还你个天翻地覆地动山摇!
我所受的,加倍!
轻晨一咬牙,抱住了头。
“弟弟……”“中年妇女”扑了过来,“官爷们手下容情,我就只剩这么一个弟弟了,他死了谁来养活我啊?”
他扑过来,不动声色将抱头一蹲的轻晨团团包住,然后身子一张,生生挡在她的上方,他再次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去一切风雨。
那些杂役的拳头立即泼风般的落在他背上,砰砰有声。
铁成立即默不吭声扑过来,又是一挡,又是一阵没头没脑的殴打声。
拳打脚踢落上身体的撞击声,污言秽语的辱骂声,还有四面的哄笑声,让轻晨艰难的抬起头看向紧紧抱着自己的男子,温暖的怀抱,没有任何辱骂和拳打脚踢落在她身上,全部都由他承受了下来,这一刻,他用他的身体遮挡出的这一方属于她的三角地,将殴打讥嘲和羞辱都生生挡在半尺距离之外,无论何时他永远都将她的安危放在首位。
他是西秦的帝王,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王,却要在这里遭受小小杂役的打骂,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她忍下无数艰难,为了她忍下奇耻大辱,为了她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了她放弃尊贵的位子,这个男人是真正的做到了爱人的极致,共富贵易,共患难难,于共患难中勇于放低勇于折节,更难。
轻晨轻轻笑了,柔柔抚上逆光中赫连忻模糊的面容,凑上了自己的唇,如蜻蜓点水般的在他薄唇上一吻,道:“你和我在一起,可真倒霉,又是掉崖又是手上又是挨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