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这么好听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是四爷。”天心说,“林姑娘,请随奴婢来。”
于是天心带路,黛玉跟在后边,穿过了九曲十八弯,但黛玉却记得分外清楚。看来这样的布局是有意如此设计的。如此设计便只有一个原因,定然是出于对安全的考虑。
黛玉心里的滋味像喝了一口冷茶一样的难受,那个四皇子,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那是一间明亮的屋子,远比黛玉刚刚那间屋子明亮多了。
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很诡异看着黛玉,仿佛第一次有陌生人到这里一样,但黛玉发现她进来的时候,那间屋子的匾额上写有“上城驿馆”二字的。
这间屋子里,黛玉又遇见了胤禛。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胤禛了,如今她又会到了胤禛,她心里矛盾着,矛盾着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她不想看到他,不是因为她反感他,而是她本能的不再相信男人的话了。虽然胤禛也是一个男人的,可是胤禛明明就是一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
在胤禛的面前摆着一大堆的案宗,他一直专注的看着桌子上的案宗,仔细的翻阅着,眼睛一刻不停的查看着那些陈旧的案宗,已经多少人没有翻阅过的案宗了。他需要在这一堆纸质资料里查出他想要的资料,他必须分析出哪些是假的,哪些是真的。
他知道他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绝无可能放过一个恶人,他知道好人是国之栋梁,而恶人则是国之蛀虫,他必有把这些蛀虫像蜘蛛丝一样拂去,让阳光彻底的照亮百姓的心灵。
他太专注了,直到黛玉一直看他看了很久,他也没有发现。只到他抬起头,看到那一双明亮的吸引人的眼神时,他便惊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参见贝勒爷!”黛玉说到,她专注的看到他的眼睛,她也发现了他眼睛里的歉意。
胤禛的目光忽然落到天心身上,说道:“你退下吧。”
天心走了。这屋子里便只留下黛玉和胤禛两个人。
“以后叫我胤禛吧,不必叫我贝勒爷。”胤禛温柔的说道。
“胤禛……”黛玉真的叫了,她才不怕那些权贵呢,让她叫,她何曾不敢叫的。所有的礼仪在黛玉和胤禛之间瞬间失了颜色,只有黛玉和胤禛之间的感情才炫丽夺目。
黛玉感觉到了胤禛刚刚的温柔,一个男人肯对一个女人温柔,她知道,她应该珍惜,她知道她应该爱上这样的感觉,她知道她应该伴随他一生一世。
“林妹妹……”胤禛道。
“嗯,想说什么就说吧。”黛玉直截了当的说了,她知道胤禛一定有话要说。
“你见过十三弟了吧?”胤禛问道。
“见过了。”黛玉说。
“你见了他,我也见了他。你见他是喜的,因为他带给你银子了。我见他却是愁的,因为他带给我了一些真相。”
“是什么样的真相?民女若能为四爷分担的,民女一定竭尽全力。”黛玉说道。
“林妹妹,以后不要自称民女,我一直视你为我的知己,你若一口一个‘民女’的,岂不与我生分起来了?”胤禛说话时一字一顿。
黛玉说道:“好吧,只是知己二字实在不敢当的。”
胤禛说道:“不,我说你是我的知己,你就是我的知己。”他说这句话时很平静,一个男人平静的时候说的话,可以肯定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的话。
黛玉说道:“好吧,我被知己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来的,管了这么多的弯,现在说了吧。”
胤禛叹气道:“你可知道,可知道这太子实在太令父皇失望了。”
黛玉便问:“失望什么呢?”她问的时候,便心里在想,这太子在扬州时本就对黎民疾苦不闻不问,只知风花雪月之俗事,无济世渡人之胸怀,如此太子,必不是做皇帝的料,若真做了皇帝,必是家国之灾难,百姓之苦难。
胤禛继续说道:“我要大义灭亲。”
黛玉惊道:“你如何要大义灭亲的?”她只问了一句,便眼睛都湿了。
她感觉到伤心是因为她本无父无母的,又想起昔日父亲对她的好来,把她视若掌上明珠一般,教她诗书认字,教她琴棋书画,教她做人道理。她父亲是响当当的探花郎,便教出了她这个水灵灵质仙仙的女子,就是访遍金陵全城,也无人及她三分的。
胤禛说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他知道只有他才是王者,其它人都不配拥有那个位子,那个位子就是等着他的,他要在那个位子上大展宏图的。他知道只有他可以做到,其它皇子如何要和他争,必是头破血流的下场。
只有十三爷同他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他便也十分感激胤祥的。如今胤祥告诉了这国库款的真相,那就是太子不仅自己拖欠国库欠款,并且还故意延长那些老臣的还款期限。如今一来,岂不是让皇室颜面尽失,威信扫地?他知道他完全可以凭此把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拉下台来了,他必须把太子灭了,然后他来当皇上,然后他来改良这个显现着败象的王朝。他知道有一个王朝叫着他的名字,他等待着。
他把这些话说给黛玉听的时候,黛玉却说道:“我想当今的皇帝自有一颗明君的心的,他也知道谁应该是未来的君王,你又何必执念如此呢?”
胤禛笑道:“为什么?我偏偏执念了,太子又能把我怎么样的?”
黛玉冷笑道:“你试试握紧拳头。”
胤禛听了,果然握住了拳手,勒勒作响。黛玉见了,便继续问胤禛道:“你握住了什么?”
胤禛不解,问道:“什么?”
黛玉冷笑道:“你什么也没有握到,不是吗?”
胤禛听了,便松了拳头,将手心对着自己的脸,眼睛看着手掌,猛然间明白了似的,说道:“林妹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手张开后,我便真正的握着了天下了。”
黛玉笑道:“你还要‘大义灭亲’吗?”
胤禛微微一笑,心里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你明白了,我却有一事不明的?”黛玉说。
胤禛笑道:“你是想知道你怎么会被一群手执长棍的人围住,那是我派去的人,他们并没有恶意的。还有史姑娘现在好好的,一会你就能够见到她了。还有,我还会找你的,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知己。”胤禛说完,便笑了起来,他第一次发现,不仅有胤祥,还有一个红颜知己他可以信任,这样的感觉真爽。
胤禛本来是借此太子包庇姑息那些拖欠国库欠款的事情,如今听了黛玉之言,本来人证物证他都收集齐全,若是在他父皇面前参他的太子哥哥一本,那么太子必废无疑。如今事情做了一半,只欠东风了,但他知道不能逼太子太狠了,于是他便向他父皇请愿查案之后,又设计他生病,不在话下。
且说胤禛与黛玉相谈甚欢,黛玉仍心里牵挂湘云,便问道:“那湘云到底所在何处,我现在可不可以见她一面的?”
胤禛说道:“天心,你进来,带林姑娘去见史湘云姑娘。”
胤禛说的时候,心里却并没有这么想,因为他说话时的烦躁情绪严重影响了他的表情,他本来应该是冷冷的表情的,现在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的表情。
他笑是因为他突然顿悟了,他哭是因为他感觉到黛玉根本就没有在乎他,他强烈感觉到那样的痛苦在纠结着他的心。
他的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他知道断裂的原因,因为他发现又有好多日子不能见到黛玉了。他在思考着可以每天和黛玉相处的方法,现在他真的太忙了,他不得不为他的那个父皇去做事,或者是讨他父皇的开心,或者是为他的前程担心。
他似乎更担心一件事情,担心黛玉离开她,他寻找着挽留的方法。他的脑海里有那么多方法,他要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方法,让黛玉留下来,这方法或简单,或复杂,总之,他觉得肯定有的。他知道他不能委屈黛玉。
黛玉没有看胤禛一眼,一眼也没有看,只跟着丫鬟天心。
天心带着她又走了一条特别的路,依然是九曲十八回,最后,她见到了湘云。她见到湘云时,湘云是微笑着看她的,她知道湘云没事。
她走到湘云身边,忽然有一种想要拥抱的感觉。她抱了上去,抱住了湘云,湘云也紧紧的拥抱着她。
天心椅在月亮圆形的门边看着黛玉和湘云,门内是枯草地。
黛玉和湘云拥抱了好久,才终于散开,也没有管脚下的枯草地如何凌乱不堪。
“他们有欺负你没有?”黛玉问道。
湘云说道:“没有,我很好。你呢?”
黛玉说道:“原来是贝勒爷呢。”
湘云追问:“是哪个贝勒爷?”
黛玉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黛玉扭头看见天心依然在等在门边,然后她便对天心说道:“带我们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