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今日在黛玉这里虽然黛玉句句不甘示弱,宝钗却依旧不愠不火,只还留在这里不去。黛玉也不好直撵了她去,只得到一旁逗弄着鹦鹉。宝钗却只管左右打量,一时掀起帘子,走进这内室来,看了看又道:“现如今天气也暖了,妹妹盖的竟还是这厚的,我叫人换了来。”。黛玉纳闷,忙道:“二嫂子竟忘了不是,因着我素来体弱,故此每回夏日到来之时,我便比别人迟上个把月才换夹的。这被褥也是一样的。这里气闷,我们还是到外面坐吧。”
宝钗听了,只得停住,却又来到梳妆台边拿来起个凤钗,笑着说道:“妹妹这钗好精致。”黛玉刚要说话,却见宝钗假装一失手,将手里的凤钗落在地上,宝钗连忙俯下身去拾,嘴上一边说道:“你看看我,本想仔细看着妹妹的钗的,却又给弄坏了不是。妹妹不要见怪,这钗我叫人照价赔来就是。”一面却四处看着。虽然水溶不在这屋里,黛玉却倒底心中有事,也怕她看出什么不妥来,只得说道:“不过是个平常的钗罢了,什么赔不赔的。”一边叫了雪雁进来收拾。
宝钗四下里都看了,竟没有什么不妥,便只得走了。到了门口,却突然问道:“怎么不见彩卉、青萧?”紫鹃连忙道:“彩卉回去取些东西就来。青萧在屋里呢。”宝钗笑道:“妹妹这里就是好,连丫头也比别处尊贵。”黛玉笑道:“二嫂子说的原也有几分对。我这里虽不好,只是彩卉她们两个原不是我们府上的,虽给了我使唤,只人还是算是北静王府的人,我也不好十分使唤的。老太太、太太也是有交代的。二嫂子现当着半个家,如果觉得不妥,大可以和老太太、太太说。”
宝钗听黛玉搬出贾母、王夫人来,倒觉得有些意外,只得笑道:“妹妹误会了不是,我原不过是随口问问,妹妹倒急了不是。原是姐姐问的不当,她们两个自然是不能按着我们府里的人来使唤,妹妹不要见怪啊。”说着只得出来。却说黛玉因着水溶藏在潇湘馆中,不免心中有些着急,因此言词竟尖锐了许多,见宝钗如此,不免心中有些抱歉,忙带着些歉意道:“二嫂子说哪的话,嫂子也只是关心黛玉罢了,如何敢怪罪。”宝钗眼珠一转,正想在说什么,却见黛玉等早已摆出副送客的架势,且在这里也没有发现什么,也不想就和黛玉撕破脸,只得走了。黛玉等这才长舒一口气。
却说青萧见宝钗过来,恐她发现什么,早已悄悄叫醒了水溶。二人躲在门后凝神听着,大气也不敢出。今见宝钗走了,青萧方扶了水溶在床前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水溶问道:“刚才来的这人是谁?怎么竟针对你们姑娘?”青萧道:“王爷不知道,她便是薛宝钗。听说过去就仗着自己家是皇商,常欺负林姑娘无依无靠。后来和这府里宝玉成了亲,越发不把姑娘放在眼里了。成日里和这里二太太想着算计我们姑娘,前些日子差点把姑娘卖给忠顺王。”
水溶一听,大惊失色,急着抓了青萧的手忙问:“怎么回事,我不在京里这些日子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不成。”青萧忙道:“王爷你先把手松开。”水溶一惊,发才发现自己竟抓紧着青萧的手,当下也不松开,只厉声道:“你快说,不然我可不客气了。”青萧见水溶真急了,忙把元妃赐婚、忠顺王逼婚、黛玉拒婚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给水溶听了。水溶听了,怒不可遏竟一掌拍在床前桌子上,怒道:“忠顺王欺人太甚。这笔帐我迟早要和你算。”青萧心中只暗暗好笑,自己被忠顺王派去的人一路追杀了那么久,还受了伤也不见得有那么生气。看来这北静王爷当真是情根深重了。
水溶一时用力,竟又把伤口挣破了些,隐隐渗透出些血迹。这里黛玉还未回房去,听见这里有些动静,黛玉便忙让紫鹃过来看。水溶见紫鹃过来,忙道:“刚才不小心碰到桌子了,惊扰姑娘了。还请紫鹃姐姐过去代为道歉。”紫鹃见水溶这般客气,倒有些不好意思,倒只有笑了笑,便过来告诉黛玉。
黛玉听了也觉得好笑。紫鹃笑着说道:“我们成日里说宝玉最是好脾气了,今儿看来,这王爷更是如此。真不知哪辈子得的造化,竟让王爷叫了几声姐姐。”正巧青萧过来,听见紫鹃的话,倒忍不住笑道:“不如这样吧,反正太妃把我们两个给了姑娘,索性姑娘也把你给了王爷吧,就当是还了太妃的礼。也好全了我们紫鹃姑娘的心意。”紫鹃听了,倒羞红了脸,骂道:“烂了嘴的小蹄子,再没好话的。”便上来赶着打青萧。
黛玉也笑了,说道:“你两个先别闹。青萧你过来有何事,王爷怎么样了?”青萧忙道:“王爷好多了,只是又觉得饿了,让我过来拿些吃的。”黛玉道:“正好刚才紫鹃她们熬了些燕窝粥在那里,我吃了些,还有不少呢,你快端了去。说着又让雪雁去取下饭的菜来一并送过去。
水溶一进倒是胃口大开,竟又狼吞虎咽吃个精光。黛玉在房内却在犯愁,看宝钗今日来意,却象发现什么似的。这次虽暂且过去了,保不住还要来的。
主仆几个正在发愁,正好彩卉回来说不出明日便有消息,倒是松了口气了。黛玉又道:“虽说如此,只是如今也万万不可懈怠,还要小心些为好。”又命好生看好大门。
黛玉等虽是心中焦急,却也不知到哪里打探消息,只得在潇湘馆里静静等候。众人都是心内不安,虽只过了几个时辰,却如同过了几年似的。唯有水溶,却是心中窃喜,虽不能和黛玉相对,倒也可以离得近些,也是安慰了。况且听彩卉回来说,消息也已经送到,因此倒也不急着出府。彩卉又把带回来的衣服给水溶换了,水溶笑道:“难受死我了,亏得你们天天穿这衣裳。”彩卉笑道:“王爷若是穿上一个月,也便不难受了。”
因还是白日,大门未关,恐有人进来,水溶也不敢到别的屋子里去,只好呆在彩卉她们屋子里,况且这些日子也着实累了,便又睡下了。所幸潇湘馆中平日除她们几个丫头外,也并没有什么婆子。
好不容易到了这日傍晚,彩卉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忽然说园外有人来找。彩卉知道必是凤儿那里有信了,急忙放下衣服便出去了。
到了园子角门处,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手上拿了个小匣子在那里等着。见了彩卉出来,忙道:“你这丫头,特特回去说是拿些衣服钗环,又把这个落下了。”一面又和守门的婆子抱怨道:“你看我这丫头,在主子面前还算是周到,到了自个家里,就东落西落了,还要我这当娘的亲自送了来。”
彩卉正愁不知如何称呼,听了这话,心中会意,忙道:“娘看您说的,不过一次半次忘记罢了。您就这么埋怨。”守门的婆子也道:“彩卉姑娘平日里是个最老到的,今儿许是因为回去太高兴了吧,嫂子快别怪她了。”那妇人却也不再埋怨,只是絮絮叨叨的盯瞩了好些话,不过是好生侍候主子之类的话罢了。最后说道这匣子里是你最喜欢的首饰,你好生看看。彩卉会意,忙道:“我知道了。天也不早了,你老快回去吧。”那妇人便又交代了些话,方回去了。
彩卉也急忙拿了盒子回来,黛玉等忙问:“可有什么消息?”彩卉忙让雪雁到门口看着些。彩卉道:“来人没有细说,只是恐怕在这匣子里。”说着便打开匣子,众人忙看,却是些普通的首饰并没有别的。彩卉把首饰倒了出来,细细拿起来看了看,对雪雁道:“快去拿把刀来。”
雪雁连忙去拿了来,只见彩卉手起刀落,那匣子却分成两半,却飘下一张纸条,黛玉连忙捡起一看,上面只写着一行小字:早作预备,今夜三更,自有人来。
黛玉看了,若有所失,彩卉等忙过来也看了。彩卉一见,心内大喜便想过去交给水溶。黛玉却拦住了,道:“你等会再去吧,王爷刚才睡下,既是今日三更便有人来,不如此时让他再睡会儿。”彩卉随口道:“姑娘怎么知道王爷刚才睡下。”黛玉却是瞬间红了脸,颇是平添几分娇羞,低声道:“我才让紫鹃过去看了。”
彩卉见了黛玉这般模样,倒是想逗逗她,又笑道:“姑娘怎么了?对了刚才姑娘说的他是谁?我竟不知道。”黛玉更是羞红了脸,装着生气的样子把脸一沉自己进了里间。彩卉和雪雁等见了,愈发笑个不停。
好不容易到了晚饭后,且喜一日再无人来。黛玉见天色已晚,忙命关了大门。水溶也已醒了,彩卉等将纸条也给他看了,看他形状却颇有些闷闷不乐,一时也只得拿了些饭来,让他用了。水溶见关了大门,便想往黛玉这边来,却又不好意思,只得在屋里坐立不安,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