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了笑道:“凤姐姐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个孤女罢了,只有给你们添烦的,哪有什么能帮忙的?”
说着黛玉又走到探春、惜春、湘云身边道,湘云等忙紧紧抓住黛玉的手。惜春竟然流下了眼泪,哭道:“林姐姐,我不想让你走。”黛玉轻轻替她擦拭去了眼泪,微笑着道:“傻妹妹,快别这样。姐姐又不是不回来,等过了这阵子,过些时候,皇上、公主或许看我蠢笨,说不定就厌烦了我。到时又让我回到园子里,那时你还许嫌我烦呢。”
惜春听了破泣为笑:“林姐姐又说笑话呢。”湘云却拉了黛玉的手道:“林姐姐,今后我再来这里可到哪去住呢?”黛玉笑道:“那不是更好吗,你今后不就可以自己一个人占着我的屋子了吗?再说,你也只怕是住不了几回了,等明儿你出嫁了,你的姑爷肯让来住着吗?”
湘云气道:“你又来打趣我。我是再说不过你的,只保佑你将来找上几个千刁万恶的大姑子、小姑子,这才称我的愿呢。”说完才想起黛玉这一去,还不知是凶是吉呢,不觉有些后悔。
黛玉却也不再计较,只是道:“我们过去虽然常绊嘴,只是却也没有认真生气过。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只怕也赶不上你的好事了。你和三妹妹、四妹妹看看什么时候得空,到我那里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只管拿去。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惜春听了,忙道:“这可不成,你的东西还得好好留着,要不将来你回来时可用什么呢?”黛玉俏皮的一笑,在她们耳边低声道:“你们不赶紧拿了去,还留着给别人不成。那我还不如都摔了呢。”惜春等听了,笑道:“林姐姐还是这么促狭。”
正在这里说着,小安子又进来道:“林姑娘,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宫吧,免得皇上等急了。”黛玉听了,忙又走到贾母跟前,跪下道:“老祖宗,玉儿这就走了。您老人家家千万保重。”说着便又叩了三个响头,便站起来,对小安子道:“有劳安公公久等了。我们走吧。”
说着便先走了出去。小安子冲大家道:“如此咱家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打扰。”贾母早让鸳鸯拿了一叠银票过来,塞给小安子道:“安公公,玉儿年纪小,还请安公公多费心教导。”
小安子见了,竟然是如见蛇蝎一般,急道:“老太君万万不可如此。这要是被公主知道,还不揭了我的皮。”说着连连摆手。又道:“老太太大可放心,林姑娘这一去,就是贵客了,自然有人照顾。我先告辞了。”说着便也走了。
贾母听了,大惑不解,那日只听黛玉说起水溶,双哪里出了个公主。听小安子的口气,竟也是对黛玉照顾有加,交情并非泛泛了。只是黛玉自从来京城后便一直住在自己这里,不过是这些时候去了几次北静王府罢了,几时认得这些贵人了?却也不及细想,连忙带了家下人等将小安子送到府外。
却见门外停了辆八宝朱轮华盖车,小安子立刻过来毕恭毕敬地侍候黛玉上车,那神情分明是对个正经主子呢。宝钗远远见了,大感不平。好不容易和忠顺王爷说了,眼看便要将她嫌进府里去了,万没料到又出了这一档子事。黛玉被召进宫中不说,看这样子,便是妃嫔也有所不及。自己倒又是白忙一场。
贾母等眼见黛玉车轿远去。众人一边进去,一边议论纷纷。贾赦有些羡慕地道:“再没想到外甥女有这福气,竟然会被皇上看中。如今进了宫,虽说现在是个伴读,只怕过些时候就被封为贵妃也未可知。那可真真是祖上有德了。”
贾政若有所失地道:“我倒是希望甥女能平平安安便好,也不在乎什么妃子了。”贾赦气道:“你也太没志气了。只是希望她别象她爹娘那样傻便好了。”
贾母在前边听了,气道:“你倒是有志气,只是我却没见你做出什么来,就只会将女儿送给别人。”贾赦听了,心中很是不服,却也不敢再说。
贾母见贾政、刑夫人、王夫人等都跟了进来,心中烦闷,便道:“你们也都累了,也都散了吧。”贾赦早就想走了,只是碍着贾母不好明说罢了。见贾母这样吩咐,正中下怀,忙道:“老太太这几天都没得好好歇着,如今甥女儿有了去处,老太太也可以好生歇几日了。”
贾母也不理他,只是催着他们走。众人于是便都走了,贾母却又将贾政叫住留下。缓缓对贾政道:“过去的我事也就不提了,如今林丫头也已经走了。只是她在这里这些年我也没有好生待她。就连当日林姑爷留下的银子也花了不少。”贾政原是不知道这事的,乍听之下不免有些奇怪。
贾母又道:“前些日子我虽然也凑了些给她,却也还是不够。所幸她也是个明理的,也不和我计较。只是你们太太好象上辈子和她有仇似的,时常要找她的岔子。过去宝玉没娶亲时是这样,娶了亲后更是这样。我如今也不怕告诉你,我原先还想让他们两个玉儿对了亲家,后来看了你太太如此,实在是放心不下,也就不提这事了。”
贾政忙道:“儿子原先并不知道这些。只是道甥女她好,姨甥女也好,她两个都是好的。无论哪个给了宝玉都是他的福分。”
贾母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是个不管事的。当初我也是这样想,所以娘娘下旨时我也没太反对。如今看来,竟是我看错了。”
贾政大惊,忙道:“母亲这样说是不是觉得宝玉媳妇不太妥当?”贾母叹道:“妥不妥当的我如今也不好说。只是看她近来行事,却不是那么稳妥。就拿林丫头这件事来说吧,她至少该和我们先说一声。况且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忠顺王是什么人吗,就这样自作主张。说得好听了,是替林丫头着急,帮她找个婆家,其实还不是将她卖给忠顺王,好替她们薛家谋回那个皇商吗。你看看,今日若不是皇上派了安总管来,还不知会弄出什么大事呢。”
贾政听了,也不敢多说,只得陪笑道:“老太太说的是,我回去就告诉宝玉和宝玉他娘,让他们好生约束着些。”贾母点点头道:“原就该这样了。别到时候闹出笑话,让别人指指点点我们家没个规矩体统。还有宝玉虽说娶了亲,到底不是正室。房里没个正室夫人到底不太象话,宝丫头虽然还罢了,但毕竟是娘娘赐的婚,也不好立刻就扶了正。如今我也老了,也管不得这许多了,你这当老子的也该好好替他留意着,看有没有合适的,也好务色着。如今我们家里也大不如前了,竟也不拘家境如何,只要打听着姑娘模样儿、性格儿都还好也就罢了。”
贾政连忙道:“我想的也和老太太一样呢。只是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贾母叹了口气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罢了,大主意还要你们自己拿。只是三丫头也不小了,你也该替她好生寻访着。她到底不是你们太太生的,难免有想不到的地方。我冷眼看着她也是个好的,虽说是名份上差点,可也不能太随意了。”
贾政忙答应着:“老太太说的是,她到底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会随随便便给她找个人家嫁了的。”贾母点头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也好生记着。”
说着,贾母停了一下,喝了口鸳鸯端上来的参茶,道:“林丫头那屋子你告诉你太太,可不许别人去动。还依旧照原来的样子放好。如今湘云那丫头还在这里住着,这些日子那里就给她住着。明儿她回去了,就让人将那里锁上,只是依旧还要派人上夜打扫。保不齐林丫头还要回来住呢。”
贾政连忙道:“这是自然。我们这里就如同玉儿的家一般。别说如今她只是暂时入宫充役,即便是将来真嫁了人,这里也是她的娘家。自己家里当然要给她留着地方呢。”
贾母道:“这也罢了。只是虽说如今玉儿走了,就连她那里的紫鹃和雪雁几个丫头也不在了,但那屋里的东西万万不能动的。我明日就让鸳鸯过去好生清点一下。我知道,她的东西别人惦记着不是一天两天了。”贾政忙应道:“老太太考虑的是。是儿子不孝,老太太诺大年纪还让老太太操这些心。”
贾母笑道:“这也不是你的错。原是我自己爱操心吧。你只除了耳根子软些,其他倒也还好。贾政听了,倒是红了脸,不好意思道:“老太太说的是,今后我倒是要好好在意些了。”
贾母笑道:“你也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们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情份到底比别人不同些,只是有些大事还是要你作主的。”贾政连忙诺诺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