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坐下,水溶轻轻地道:“亦清不是糊涂人,沐表兄也是聪明人,子霸的事表兄有何用意,亦清洗耳恭听。”
龙沐呵呵一笑,走到水溶身边,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不愧是人见人怕的北静王,心思慎密,精明果断,我就喜欢清表弟的爽快,表兄不是说过吗,‘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抬眼看着水溶,龙沐的的脸上是一片温润坦然的神色,缓缓的道:“子霸的事我也是后来从那边的暗哨那里知道的,你中伏受伤的事也迎刃而解了,只是四弟那边已将他藏了起来,好容易寻了个机会,才将他救了出来,就是你昨天看到的了。”
水溶轻轻的道:“表兄费了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出子霸,不会是特意为亦清解恨吧。”
轻轻抿了口茶,龙沐接着道:“子霸的事表兄承认确实有自己的私心,同仇共敌,毕竟表兄若想染指储位,非常需要你的帮助,说句不客气的话,有了你,我就有了一半的把握。”此时的龙沐,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温润和闲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决然和笃定。
水溶淡淡的一笑,道:“沐表兄太看得起亦清了,亦清不过是一个世袭的小小郡王,又如何能帮得表兄成就大业。”
龙沐拍了拍水溶的肩头,道:“清表弟何时变成这样了,你忘了你说的话吗,事在人为,没有你办不成的事,所以表兄用了这个下策,今日既是你问起来,表兄也不打算隐瞒。”
水溶也笑着道:“沐表兄目光长远,韬光养晦,亦清佩服。”龙沐淡淡的笑了一下,语重心长的道:“身在其中,身不由己,不光是我,亦清你也难独善其身。”
水溶苦笑了一下,道:“亦清明白,亦清本来只想了了父仇,然后做一个闲散王爷,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不想,还是难遂心愿,夺嫡的水很深呢。”龙沐没有做声,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红红的烛光一闪一闪的,映着两人的脸闪闪烁烁,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水溶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亦清已经上船,自是不会弃船而下,即使前面是深潭虎穴,也义无反顾了,不过,亦清想请表兄答应一件事。”
龙沐道:“好,你说吧,我答应你。”水溶想了一下,道:“这件事亦清还没想好,等以后再说吧。”龙沐脸色犹豫了一下,水溶道:“不过表兄大可放心,亦清绝不会对你的储位起意,既然已经答应,那就不会反悔。”
龙沐松了口气,轻松的道:“好,清表弟,我答应你,表兄永远都是那句话‘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放心,这么多年了,表兄是怎样的人,你都清楚。”
水溶道:“正是知道你的为人,亦清才会这样做,为国为民,为公为私,诸子之中,也只有表兄才配得起这个位子,希望表兄不会让我失望,不会让百姓失望。”
龙沐道:“或许表兄不一定能让人人满意,但表兄一定会努力去做的。”
房里,明亮的灯下,两张同样英俊的面庞上是凝重而自信的神情。
互相交换分析了一下朝堂的局势,龙沐有些担忧的道:“如今四弟那边已把持了近一半的实力,只凭我们,恐怕难以抗衡,关键还是父皇那边,让人摸不透心思。”
水溶凌厉的清眸微微眯了一下,道:“事在人为,只要没有到最后,一切皆有可能,这可不是素日表兄的作风。”
龙沐笑了,道:“你这样子又让我想起了儿时的事,有你在,就没有成不了的事,这可是你夸下的海口。”顿了一下,龙沐忽的道:“不知你听说过没有,乐善王爷要和工部李尚书结亲,而大媒正是四弟。”
水溶咦了一声,道:“这倒未闻,我前几日还去过乐善王府,一箭双雕,果然想的好计策。”莹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案,水溶墨似的英眉皱在了一处。
龙沐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沉思中的水溶,黑而长的睫毛遮住了他平时冷冽清亮的眸子,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透着一丝刚毅和自信,挺直的鼻梁在灯影下留出一道暗影,整个人有一种不可忽视的霸气和自信萦绕在周围。
一时,水溶清眸一亮,微笑着对龙沐道:“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亦清先要恭喜沐表兄。”
龙沐笑着道:“好了,别打哑谜了,说吧,又想出什么馊主意算计我。”水溶微微一笑,道:“这可是好事一桩,说不定表兄还要谢我呢。”
收起戏谑的神情,水溶正色的道:“乐善王爷有一妹妹,如今待字闺阁,而表兄只有表嫂一妃,若去求聘,亦清相信乐善不会不给面子吧,这样岂不两全其美,四角俱全。”
见龙沐皱起眉头,没有作声,水溶道:“乐善王爷手握兵权,亦是不可忽视的人物,此消彼长的道理表兄应该是知道的。”
龙沐对着水溶道:“你娶也是一样,况且你还没有王妃。”水溶不加思索的道:“不可。”龙沐淡淡一笑,道:“亦清,想不到你也有急的时候,放心吧,不为你想我也要为七妹想想,罢了,一切我都收了吧。”
水溶轻轻的舒了口气,心里竟有了莫名的轻松。
送走水溶后,夜色已深,龙沐静静地看着闪烁不定的灯光,想着方才的事,沉静的神态使得他整个人如一座僵立的塑像。
侍从悄悄地进来回道:“王爷,王妃知王爷还没歇息,说夜冷雨寒,打发诗儿给王爷送来一碗热粥,让王爷暖暖身子。”
龙沐回过神来,道:“拿来吧,我正有些饿了。”品着细腻的甜粥,想起水溶方才的话,龙沐皱了一下眉,随后吩咐道:“派人告诉王妃,本王一会儿过去。”
窗前的几盆黄菊正昂扬招展的开着,散着淡淡的清香。沐王妃哄着把世子安顿好,忍不住走到窗前,看着远处那条曲折的小径上,有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
嫁到王府已近八年了,沐王妃早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换成了如今的雍容优雅,一子一女的身份让她在王府的地位无可动摇,何况沐王爷也没纳侧妃,只有几个侍妾,在她恩威并施的调教下,根本掀不起风浪,所以沐王府相对别的王府,后院的平静是许多王爷羡慕不已的。
轻轻叹了一声,沐王妃依然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八年了,虽然和夫君相敬如宾,可她却知道自己的心从没走进他的内心,即使在耳鬓相亲的亲密时,他的眼里也没有炽热和激动,有的只是淡淡的温和和平静,可在自己的心里,她依然如少女般爱着她成亲了八年的夫君。
犹记得当大红盖头揭开时,她偷偷瞥了一眼,只一眼,他温润的笑容,英俊的面容就深深刻在了她少女的心头,陷的义无反顾,陷得刻骨铭心。
她为他生儿育女,为她孝敬太后,皇后,周旋后宫诸妃,为他张罗纳妾收房,只是没有人知道,在夜深人静时,她看到自己深爱的夫君去别房里时,她心底撕裂的疼痛和偷偷地低泣。
八年了,她无怨无悔的做着这一切,只因她爱他,有一个信念总是在支撑着她,她一定会走进他的心底的,与他相濡以沫,哪怕用上一辈子的时光。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房里一片漆黑,沐王妃轻轻挪了一下身子,却听得身旁的王爷叹了口气。
沐王妃低声道:“王爷可是有烦心的事,臣妾自知见识浅薄,不能为王爷分忧,心里总觉不安。”
龙沐轻轻地嗔道:“别说这些话,自嫁给本王后,王妃忍辱负重,孝敬父皇太后,打点后宫诸妃,管理王府,教子育儿,本王虽嘴上不说,心里是很清楚的。”
从没听到自己爱慕的王爷这样说过,沐王妃的眼里情不自禁的湿润了起来,顿觉得以前受过的所有苦楚都值得了,有些哽咽的道:“这些都是臣妾的本分之事,倒是王爷整日忙于公务,还要顾着身子才是。”
龙沐应了一声,道:“本王知道。如今大哥圈禁,诸兄弟心思各异,你在太后和嫔妃那里也要谨慎应付。”
沐王妃道:“王爷放心,臣妾明白。”想了一下,沐王妃又道:“昨日去给太后请安,成春宫的齐妃和臣妾说起来,说王爷大婚这么多年了,也好纳个侧妃了,言下之意,她府里的妹子正值妙龄……”
沐王妃没有说下去,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和不安,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王爷,模糊中也瞧不出神色。
过了一会儿,龙沐一字一句的道:“你放心,以后无论怎样,你都是本王不容置疑的王妃。”虽知只有自己一个王妃那是不敢奢望的事,但听着王爷言外有意的承诺,沐王妃的心底还是渐渐涌上一丝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