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话是这样说,紫逸却偷偷地瞄了一眼颜菱,云中才子不就是颜菱的爹爹,女承父,子承母,若是秦子炎的女儿,会不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主上?”
无霜面带寒霜地踏前一步,先帝秦贵君的闺名又岂是普通人可以随意说的,在生为他女儿的逍遥王爷颜菱面前提及更是不该。
颜菱右手一抬示意无霜退下,没想到她的挂名爹爹竟然还出过此等佳对,身为他的女儿岂不是与有荣焉。
秦子炎啊秦子炎,虽然佳人已经香消玉殒,但被世人记住的却是他云中才子的名号,而非先帝的秦贵君,这对风华清雅的他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安慰呢?
“一对十读,这有何难。”
颜菱双袖一摆,负手在后,带着自信的光芒笑看着李延年,这第三关,她过定了,“李延年,你且听好了。”
“洗耳恭听。”
李延年有些意外颜菱瞬间绽放的自信,却又有些激动地期待着,如若真能闻得此对,他此生足矣。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此乃原对。
第一种读法: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浮云长(zhǎng),常常长,常长常消。
第二种读法:海水潮,朝潮朝潮,朝朝落;浮云长,常长常长,常常消。
第三种读法:海水,朝朝潮,朝潮,朝朝落;浮云,常常长,常长,常常消。
第四种读法:海水潮,朝朝潮,朝朝潮落;浮云长,常常长,常常长消。
第五种读法:海水潮,朝潮,朝朝潮,朝落;浮云长,常长,常常长,常消。
第六种读法:海水潮,潮!潮!潮!朝潮朝落;浮云长,长!长!长!常长常消。
第七种读法:海水朝潮,朝朝潮,朝朝落;浮云常长,常常长,常常消。
第八种读法:海水朝潮,朝潮,朝朝潮落;浮云常长,常长,常常长消。
第九种读法:海水朝潮,潮!潮!潮!朝朝落;浮云常长,长!长!长!常常消。
第十种读法:海水朝朝潮,朝潮朝朝落;浮云常常长,常长常常消。”
几乎是没有间断,颜菱一口气便说出对联的十种读法,直到最后一个字音落定良久,三楼的客间里仍然是鸦雀无声,所有的人似乎都还震惊在那一对十读的意味里,细细推敲,慢慢品读,竟是久久不能回神。
“好……妙……真乃千古绝对啊!”
李延年噔地一声站立而起,双肩抑制不住地颤抖,看向颜菱的目光充满了激动与敬仰,黑眸中竟然隐有水光闪动,那种喜到极处的快意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颜菱今日带给众人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就连无霜背在身后的双手也止不住紧紧相握,那微张的薄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化成了唇边一抹会心的浅笑,在众人目光还未触及之前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淡漠的表情,不动亦不喜,平静无波。
叶清雨低头不语,心绪却在一瞬间纷乱飞扬,那一场诗才的对决也令他激动不已,颜菱,颜菱,这两个字眼在他心口回荡着,是温柔,是甜蜜,也是那刻在心头再也不能抹去的朱砂……
早在颜菱通过了一楼的比试之后,醉仙楼的掌柜便让人快马加鞭地赶到西门暮云的府上,将这位大东家给请了过来,也许今天,便是改写醉仙楼历史的时刻,众人都带着情难自抑地激动期待着能够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
醉仙楼的最顶端仍然有两层叠加,称为亭上亭,六角形的飞沿呈半月形向外拱翘,透明的纱帘被金色的帘带束了起来,静静地垂在一旁,在灯光下与静谧的湖面交相辉映,微风吹拂,薄纱轻摆,仿若天上人间,宁静出尘。
当颜菱几人刚刚踏上楼顶,便有一阵箫声轻缓地响起,帘带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松了开去,薄纱在空中轻轻地摇动,像曼妙的仙子踏着虚空的脚步,带出最动人的舞姿。
箫声轻柔宛转,仿佛情人耳边的低语,一点一点诉说着曾经的美好时光,在阳光明媚中,在细雨微风中,在每一次回眸中,在每一场拥抱里,那么缠绵,那么让人憧憬与向往……
突然,箫声倏得拔高,像广阔大海里那猛烈的波涛,迎着风浪,勇往直前;像草原上奔腾的俊马,蹄踏烟尘,一跃千里……在青春的岁月里写下了激荡飞扬的生命之歌……
正当众人陶醉在箫声的快意起伏间,它却又渐渐转入低沉,仿若清冷月夜里那在风中飘摇的一盏烛光,虽然微小而脆弱却又坚持燃烧着那最后的一点光亮,如此悲凉,如此……情伤……
“菱……”
叶清雨轻轻地扯了扯颜菱的衣角,这样的箫声让人有落泪的冲动,是谁在吹奏着歌谣,为什么他会觉得那样心酸?
颜菱的手覆在叶清雨的手背上,随即轻轻一握,对他点了点头。
叶清雨此刻的心境她又如何不能感知呢,对于感情,只有经历过,感动过,才能吹出如此动人的箫声,只是这首曲子由喜转悲,是不是也预示着这吹箫之人此时心中的失落与悲凉?
“主上……”
顺着无霜的指引望去,颜菱的目光落在了一张古琴之上,那是一张褐色的古琴,它静静地躺在黑色的案几上,杉木削制的琴身泛着温润的光泽,古朴的色调,暗色的琴弦,无一不在诉说着它的历史与低蕴,只一眼她便知道,这必是名家之琴。
目光仿若被牢牢吸附了一般,颜菱不由自主地走向案几,盘膝坐在了琴身之前,手指一拨,清亮的琴音响起,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又如清泉滴石,宁静幽然,随着琴音一响,箫声也嘎然而止。
“音色纯正,果然是把好琴。”
不再犹豫,颜菱十指灵巧的翻动着,美妙的音符便如水般流泄而出。
前世她虽然从商,但却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出自书香世家,她的爷爷是著名的书法家,她的父亲是大学教授,她的母亲是国家一级舞蹈演员,她的哥哥是钢琴名家……她通晓音律,她学富五车,却没有如家人预想一般做个名门淑女,而是毅然走上了竞争激烈却又充满挑战的商业战场,在这里挥洒激情,在这里一展风帆。
多久没碰过琴了,手指似乎有些生疏,不过只是片刻的僵硬,颜菱便渐入佳境。
月色缭绕,莹光如玉,颜菱慢慢闭上了眼,心中煞时一片空明,红唇微启,一首《水调歌头》便悠然唱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曲声婉转悠扬,歌声纯净清灵,仿若将人们带至了那高悬的月宫之上,看嫦娥起舞,品桂花香酿,一时之间竟然忘却天上人间,时空流转,始知从古至今,天上地下,那共赏的岂不是这一轮明月。
反复地唱了两遍后,颜菱十指按弦收音,结束了这场如梦似幻的无尽畅想,只余兀自沉浸在曲声中的众人久久回味。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说得好!”
曲声一停,上亭便有一阵轻微的响动,低沉的女声悠悠响起,黄色的裙角随着来人的走动慢慢地展现出它整体的面貌,一身杏黄色衣裙的西门暮云终于自上亭而下,站定在众人面前。
“我倒更希望你留意这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颜菱也跟着起身,缓缓走到西门暮云的身前,淡笑地看向她。
眼前的黄衣女子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面容姣好,虽然不若颜菱的绝色无双,但也清雅宜人,耐人寻味,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如果你曾仔细地看过,那么便绝对不会忘记。
琥珀色的瞳仁映着月亮的光华,点点星光闪烁其间,一眼望去,仿佛有阅尽四海的苍凉与悲伤,却又有着看透世情的精明与通透,那双眼睛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又是包罗万象的宇宙。
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子,竟然就是那传说中的西门暮云。
西门暮云的大名颜菱早就听说过,西门世家在西缇国可谓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不仅是因为西门暮云的哥哥西门暮泠为当朝女帝苏西娅之父,更是因为当年西门暮云的一番义举。
女帝苏西娅即位那一年的动荡和血腥,天灾人祸之后的流离失所,虽然有摄政王苏亦泊力挽狂澜,但如果没有西门家强大的财力支持,想如今西缇国早已经是另一番面貌了。
而当时力排众议,带领众商户们慷慨解囊的便是西门暮云。
在边塞平乱,在江西赈灾,哪里有苏亦泊,哪里便有西门暮云的身影,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热血的儿女,西缇国才能有今日的发展与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