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没有别的,只想提醒你别总犯迷糊。”
俞仲卿戏谑的看着她想伸爪子又要维护形象的模样,又是一阵轻笑从唇边溢出。调侃几句,他提醒苏静缓在人前还要扮演他的未婚妻,千叮万嘱她不要再闹一出和订婚宴一样的闹剧。
“那场闹剧,你也是始作俑者!”若非他的鼓动,她哪来那么大的勇气!
“那也是你心中所想才对啊,小姐!”俞仲卿耸耸肩,不等他下逐客令,便知趣的往厨房门边走。他要暂时退场,将这片空间交给着对情侣,虽然心中有些酸酸的。
手刚刚搭上门锁,艾锦急忙的叫住俞仲卿。“二哥,我们也好久没聚了,一起聊聊吧。”
“我可不想留下来做灯泡,否则,我非被缓缓给瞪出几个窟窿来!”依旧与艾锦嬉笑着,可心里也有些纳闷,倚着艾锦的性格,早该把他一棍子拍走了,那还会好心的用叙旧这种理由来留他!一时半会,他真的猜不出艾锦的想法,更参透不了他眸底的一丝伤楚。
这样的艾锦……
俞仲卿终于明白了,苏静缓一直以来所说的“陌生的艾锦”是什么意思。原本张扬霸道艾少爷,忽然像转了个性儿似的,变得郁郁寡欢,周身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一双眸子载满迷茫的深邃,总有些难以触摸的孤独将他隔绝在一处静谧的死角,任凭谁也难以参透。
“艾锦?”苏静缓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他,挽着他臂膀的手缓缓滑下。一瞬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冷酷的艾锦,寒霜似的眸光弄得她越发恐慌。她害怕了,如果这一放手,是否就真的再也不能牵起了呢?
正当俞仲卿要开门时,那扇门自动打开了,门外的老管家拿着一串钥匙,看着小厨房内的三人,恭敬的说道:“小小姐,俞少,艾少,你们都在这啊!”
“君叔,有事吗?”苏静缓赤着脚走到门口,她握着门把,暗恼自己忽略了爷爷他们对自己的了解。
“哦,是这样的小小姐,老爷让艾少去书房一趟。”
“去书房?为什么只让艾锦去!我们就不用吗?”苏静缓越发感觉到不安,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艾锦的手腕,怎么也不愿松开。
“这个……,老爷只让艾少去,至于小小姐和俞二少爷,老爷说了,不让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当苏君说道这个词时,苏静缓明显感到一道别有深意的目光朝自己射来,她也毫不示弱的挑眉瞪还回去。
就在那两道目光交缠在一起较劲时,管家苏君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朝艾锦笑着。“艾少,请跟我来。”
“艾锦!我陪你一起去!”紧紧攥着的手臂肌肉绷紧,他的手心也微微有些汗湿。他是在紧张吗?或是在畏惧着什么!苏静缓的心情随着他的情绪而波动,忐忑不已。
艾锦回握着她,像是从她的温度里得到了安慰一般。偏过脸,他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淡淡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你在这陪二哥聊聊,不用担心我。”
说完,他便随着老管家离开小厨房。苏静缓仲怔了片刻,脑袋里高速运转的都是问号,简直比小时候的十万个为什么还要丰富!“艾锦!”猛然间,那种失去的恐慌再次袭击她的心,苏静缓追出去,站在走廊上,朝那个消失在尽头楼梯转角处的身影,大叫:“艾锦……”
俞仲卿走过来,安慰了她几句,便把她拽会小厨房里。可她哪有半点心思和他聊天,不安的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他面前打转转,直到他把她给捉住,按在椅子上。“好了,苏静缓你停一停,冷静点好不好!”
“你让我怎么冷静!”她负气的朝俞仲卿吼道,吼完了又发现自己失态,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呢喃道:“对不起,仲卿。”
俞仲卿并不生气,摇了摇头,将她揽在怀里,拍抚着她的背。“没事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们。”
眸光一瞥,门外监视的人似乎因此时的场景而扭过头去,俞仲卿的嘴角划过一抹冷寒的讥诮,眸光也没了温度。
彼端,书房中。
推开门走入其中,艾锦看见了四为阁老级的人物坐在面前,苏父苏母及自己的父亲各自站在四位老身后。一瞬间那么多双眼睛直直的逼视着他,似乎是要撕破了他伪装的外衣,扒开他的五脏六腑,将其中最纯粹却已然肮脏了的所为人不耻的爱揪出来,抛在桌面上审视。
嘴角最后的微笑也因他们的注视而化为乌有,艾锦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艾锦,你坐下,乘舞会还没开始,我们谈谈。”冷漠的声音来自苏母,她毫不留情面的直接切入话题,仿佛一记闷拳直直的打在了他的心脏上,痛彻心扉却不足以致命。
“苏伯母,请您直说吧。”艾锦坐在中间唯一一把椅子上,显然有些不自在。众多注视的目光下的他,就像一个等待审判结果的犯人,心下不仅仅只是忐忑,更多的是预知结果如何却还拼命的想要背道而行的侥幸。可是,世界上最没有的就是那么多侥幸,他和她的命运最终被判决为禁忌的存在,他们的爱被世人所不允许,被社会所唾弃。
“好,那我就直接说。”苏母绕过几位沉默的老人,显然此刻的她是要宣判他们商量好的解决办法,而这个办法无意又一次的伤害了艾锦。“我们都希望你能早点离开小缓,这样不仅对你,对小缓,更是对我们这几家的颜面负责!”
艾锦沉默着,抬头看着父亲头来的安慰的目光,相触之时,他的眸子忽然的冷了下来,料峭的宛若南极冰川,高不可攀。
他默默的听着家长们的安排,原来他们已经精心策划过一场背叛,同时为他准备好了出国留学的事宜,只等他这位主角上场,演一场戏骗过苏静缓,结束后就必须抛下这边的一切舍得下的、舍不下的离开。
“好,如果你们以为缓缓可以幸福,我就如你们所愿。”
“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大的不幸!”
苏母坚硬的语气带着几分鄙夷,艾锦再次深呼吸,压住胸口越发压抑的痛楚。凶猛的困兽在耳畔纠缠,在体内厮打,而他却才此刻为那只困兽缠上了一道有一道的枷锁,直到困兽经受不住枷锁的重量而倒下。
“我相信你可以离开她,而她也该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去承受你的离去!”否则,那就不是苏家的女儿!
面对家长的命令,面对身份的压制,身体里残余的最后一点理智告诉他,他必须选择离开,否则会把苏静缓带到地狱去。
“苏伯母,您让我怎么做。”他强撑着自己,嘴角掀起一抹邪邪的自嘲。
端看了艾锦片刻,苏母沉声说:“小缓说过,除非你……先对不起她。”
“除非你先对不起她”这句话在艾锦的脑海中无型的放大,最终包裹住他俨然破碎的心,闷闷的疼痛仿佛钝刀割肉,一下有以下的磨着。
是吗,先背叛?
正在艾锦思考时,门被叩响,老管家进来汇报了楼下的情况。“老爷,小姐,宾客已经全部到场,开舞的时间到了。”
“嗯,阿君,你去把小小姐和俞少请来开舞。我们这就下去。”
“是,老爷。”老管家退出房间,四位阁老起身往门外走。艾老经过艾锦身边时,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到了喉咙里,终是没有说出,只摇了摇头随着林老走出书房。随后苏父苏母并肩离开,艾雍琛则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将他一人留在这灯火通明的书房。
无声胜有声,他们每个人异样的眼光,每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都充斥着同情、讥诮、怜悯、不耻……每种神色都刻印在他的脑海里,无限的放大再放大,直到他不能承受的在书房嘶吼,发泄心中越发膨胀的纠结。
“她是你妹妹”,“她和你是最不幸的一对”,“爱她就离她远远地”,“除非你先对不起她”……
打开书房门,楼下传来熟悉的乐曲,借着幽幽的亮光,他走到楼梯转角,看着楼下光影中共舞的男女,优雅的舞步,标准的动作,每一分都做到恰到好处。他们是那样的般配,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存在,他们是否应该就是最完美的一对呢?
“静缓,你要幸福啊!”他祝福着她,默默的走下楼梯,在大厅的角落中坐下,看着围绕着那双人影的人墙,嘴角的自嘲都是那么的凄然。
很快,舞曲结束,场上的灯光亮了起来,宅子的主人宣布舞会正式开始。宾客们尽情的在一首有一首舒快的乐曲中或翩然起舞,或在与人交谈,或是与他一样躲在某个角落里自斟自饮。
很快,舞会进入了尾声,最后一首乐曲响起,是舒曼的协奏曲。这首曲子让艾锦回想起大一时的舞会,苏静缓第一次邀请他共舞。同样的曲子,同样的最后一支舞,只可惜没有同样的人再次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