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老管家留下杵在原地思付的苏静缓往厨房去了。
而苏静缓就站在那,脑海中乱成一团,而老管家的话就像一团混乱的网,束缚住正在拼接的记忆的碎片。
她是太任性了,当时的一走了之,却错过了老人们本就不多的四年时光。好在上天对她并不残忍,还能让她在酿造更深后悔前回来,再多承欢他们膝下些时光。
“小缓!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未等发呆的苏静缓回过神,她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紧紧地拥抱力道大的惊人。鼻端淡淡的墨香飘来,带着股熟悉的气息,时隔四年她还是能第一时间认出,这种气息属于父亲。
“爸!”抬眼,她看见父亲身后亦如四年前般精致的妇人,保养得宜,除了眼角少许浅淡的细纹泄露了她的年纪。那是她的母亲,一个永远高高在上,高贵典雅,雍容傲然,仿佛众生只配在她脚下臣服的女人。
触及母亲眼中的柔软,一瞬,她最后的防线也崩溃了。薄唇微微蠕动,她慑喏的唤道:“妈!”
“疯够了?舍得回来了!”林乐乔眉头一皱,板起脸来掩饰她对女儿满心的思念。瞧瞧这张小脸又瘦了,多叫人心痛。
“嗯,我回来了。”苏静缓从父亲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呼地松了口气,笑着回答母亲。妈妈并没有变,还是那么高傲,不论何时都洋溢着威仪。
“还走吗!”打量着女儿,她淡淡问。
摇了摇头,苏静缓笑着耸肩说:“只要没人逼婚,就不再走了。”
“听说你带了……”‘外孙女’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只听内厅传来一阵笑声,接着是林老浑厚的声音:“是乔儿和晋枫来了吧,都别杵在外面了,进来吧!”
“爸,妈,进屋吧!”引着父母进去,见父母突然在门边站住,眸光都落在沙发前又唱又跳的苏亦浅身上。苏静缓赶忙向女儿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浅浅,这是外公外婆,快叫!”
“外公!外……婆。”面对苏父亲切如风的笑容,小女孩甜甜地唤着,可转眼看见一双凌厉的眸子直直瞪着她上下打量的苏母,小女孩的笑容就夸下来了,好似犯了什么错似的往妈咪身边躲了躲,弱弱地叫着苏母。
谁知刚才还像要吃了她似的苏母,脸上的表情一下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欣喜的笑着将她抱入怀里,将她那张酷似女儿小时候的小脸埋在胸口。“乖囡囡,可算见着你了!”
一大家子人坐在饭桌上,和乐融融。这样的景象似乎离自己太远,感觉就和做梦似的,那样的不真实。苏静缓满怀感激的吃了这顿饭,眼泪不自觉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着。
午饭后,老管家带着浅浅去花园散步,苏老林老则带着苏晋枫夫妇和苏静缓去了书房。二老在相对的沙发上坐下,苏父苏母坐在一旁的长沙发里,唯独她在他们相对的中心点站着,有些忐忑不安。心下中觉得这样的场景曾经发生过,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是那一次。
“你就打算以后自己带着孩子过吗!”苏母的声音虽平和,却带着些许责备。
闻言,苏静缓先是一怔,而后突允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收敛了笑容,苏静缓淡淡地扫了眼母亲,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有些嘲弄。“妈,你是觉得浅浅‘父不详’的身份扎眼是吗?若不喜欢,我可以带着她回英国,把她交给哥哥照顾。”反正这些年,她忙的时候都是哥哥在照顾浅浅,而浅浅也很喜欢这个舅舅,相处融洽。
“你!又要走么!”蛾眉微微皱起,苏母在尽力压制着心底翻腾的火气。
“乐乔,少说两句,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了,在被你给吓走了!”苏晋枫难得反驳妻子的意思,他温声安抚女儿,笑着说:“小缓,你妈妈不是这意思。我们没有歧视浅浅,相反,我们很爱她,认为她不该背负你们的错误。小缓,浅浅需要个父亲,你就不想让她认祖归宗吗?”
声情并茂,苏父的话从来都最有说服力,及感染力,让苏静缓不得不心悦诚服。只是这次,她蹙起了眉头,唇角一弯,轻嗤:“认祖归宗?浅浅是我苏家的孩子,认得自然是苏家的祖宗!”
“你这孩子,到现在还不承认!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浅浅明明就是艾锦的孩子!”苏母抢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亦浅,忆前,你到现在都忘不了他,为什么就不能承认呢!”
敢爱敢恨,为什么这孩子就是没遗传到她的这一点?相反,那优柔寡断的性子完全是按着她爸遗传的,真是让人没办法。
“妈……”无力的轻唤,苏静缓扶着额头干笑,一时间却无言反驳,毕竟她是自愿回到这个家,就该遵守豪门的规则。“我知道您又要说教什么,只是……请你考虑下我的感受。”
“都二十四岁的人了,我可不想再听你说什么爱不爱的!苏静缓,我告诉你,这婚你无论如何都要结!我管你是对仲卿生情还是对艾锦留情,反正,在你二十五岁之前必须嫁出去!你不怕丢脸,我害怕以后人家指着浅浅的鼻子说她是私生子呢!”
苏母字字铿锵不无道理,二十四的人了,该经历的人生也走了大半了,确实没有在向小女生似的说爱不爱的权利了。就和做白日梦似的,大半苍凉的人生都走过了,从相知相许,到深爱深恨,再是生离死别后的离家生子。归来时,一切都是骗局,而她就是这局中棋子,任人摆布。
可是,为什么还是不甘心呢?
眉头一皱,她狠下心来用冰冷的那一面面对母亲,冷然的眸子扫到哪里都是一片苍凉,森冷的气质由内而外的散发,叫人不由自主的臣服。她笑了,灿烂的笑容却从未进入眼底,漂亮的弧度后面隐藏着巨大的黑洞,冰冷的没有尽头。
“妈,您说的对,我已经二十四了,也不再是小孩子,更不再是那个任您摆布,随您掌控的苏静缓了!”她变了,这种蜕变是在经历过大喜大悲,生死离别后才有的毅然。在外磨砺了四年,若是连这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她也不是苏静缓!凝视着母亲错愕中带着点赞赏的眸,苏静缓笑容更明媚,黑眸一敛,便是震慑人心的肃然。
决绝的转身,她一字一顿的说:“很久以前,我就发誓,再也不会被命运扼住喉咙!”
纵然这只命运之手来自母亲,她也会反抗!
“我的事,你不要管!”她冰冷的回绝,垂眸不再看母亲的脸色。
“你反了你!”林乐乔哪里受过这种气,更何况对方是自己的女儿,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原本听话乖巧的女儿!
“是你逼我的!”她灿笑着,眸中无不尽是失落。凄然的轻唤了一声,“妈”,苏静缓哑声低语:“还记得白姐姐吗?当年若不是你一手策划,哥哥和她也不会到闹大今天这个地步!知道哥哥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愿回来吗?因为您是我们的母亲,我们想尊敬您,可您却做了太多想要保护我们最终却上海我们的事情。在您眼中,这个家,着家族背后的光环,永远比我们重要得多!”
不管什么时候,在苏母的眼中这个家,远远比儿女来得重要。当哥哥反抗她远走后,她就对苏静缓说过:“我只能允许你们任性一次,现在你放走了你哥哥,那他的责任就由你来承担!”
当时的苏静缓并不明白所谓的责任是什么,可到她经历这一切后,她终于明白兄长一去不返,宁可自己拼闯事业的缘故。原来,这个家真的好冷,母亲的爱好自私……
提及这件事,苏母明显怔住了,许久才平稳了心情,不以为然的说:“她不配,那是事实!”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曾经要伤害她最宝贝的女儿!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事已至此都放下吧!”苏父打着圆场,对一旁自顾自讨论明天带浅浅去做什么的两位老人递了个眼色,询问着:“爸,你们不是约了俞伯父和艾伯父聚会吗?”
“哦,都差点忘了!老林,咱们去迎迎他们,省的他们又说我们不尽地主之谊!”苏老心情明显比之前好,满心都是苏亦浅甜甜的笑,可爱的模样。带着几分炫耀的冲老友说:“让他们看看咱们家浅浅,以前都是咱们嫉妒他们俞家的孙儿,现在,也让他们羡慕羡慕!”
闻言,苏静缓先是一怔,想要阻拦苏亦浅与艾家人见面,谁知这时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女儿银铃般的笑声。
“老爷,俞老和艾老来了。”
“哟,这两人来的倒挺快!”刚站起身的苏老满脸欣喜的扶了把林老,迎至门口。“小浅浅也在吧,都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