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洵与苏佳茹一离开,月柔就慢慢地垂下了眼帘,眼前一黑,体力不支,双腿一软,侧身倒在了地上。
“啊——三小姐!”旁边的小花丢下手里的冥钱,连忙扑了过去,扶起了已经昏迷的月柔。
众人连忙围了过来,丰绅殷德弯下腰,一把抱起月柔,直起身子,就朝她的房间而去。
“快去请大夫……”和珅沙哑地冲刘全喊道。
“是是是……老爷……”一身素服的刘全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朝外面而去。
房间里,月柔躺在白色的床榻上,昏迷不醒,本来饱满、充满光泽的肉脸现在变得暗哑、有些干瘪,面色与用金丝线绣着蝴蝶的白色绸缎床单一样苍白。
丰绅殷德侧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她,心里暗暗发誓:“柔儿,你放心,二哥不在了,大哥会代替他,好好的宠爱你!”
这时候,一身朝服的杜太医提着木制的医药箱,快步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小花和刘全。丰绅殷德起身,抱拳,向杜太医行了个礼,焦急地说道:“杜太医,您快看看柔儿吧!”
“是是是,老夫这就给公主诊治!”杜太医应着着,便走到床边,将医药箱取下,放在一边,可是为月柔诊视。
枯老的手指将月柔的眼皮撑开,圆圆的眼珠子上布满了血丝,惨淡无光的眸子毫无焦距。
杜太医回过身来,望着丰绅殷德,抱拳,说道:“公主没什么大碍,是悲伤过度加上营养不良才晕厥过去的,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吃点补品,就可以恢复健康!”
丰绅殷德这才舒了一口气,抱拳,说道:“有劳太医了!”
杜太医摆了摆手,道:“大少爷不必客气,老夫告辞!”说完,提起医药箱便转身走了出去。
“刘全,你去送送杜太医!”丰绅殷德冲刘全命令道。
刘全连忙点头哈腰,应道:“是,大少爷!”然后转身,为杜太医引路。
出殡那天,和珅让月柔在府里好好休息,可是月柔坚持要来送丰绅殷正最后一程。
这天,乾隆、睿轩、颙琰、王公大臣们全数出席,黑色的棺木被八个侍卫抬起,在鱼贯的队伍下,缓缓向钮怙碌氏的祖坟而去。
黄色的冥钱漫天飞舞,哭声笼罩在上空,一身素衣的月柔头系白布,双手捧着丰绅殷正的排位,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小花跟在旁边,不停的将竹篮里的冥钱向天空飘洒。
他们经过了的地方,地面上都覆满了黄色的冥钱,好像下过一场冥钱雨。
将棺木下了葬,和珅将自己亲手写的祭文在丰绅殷正坟前火化。
祭拜之后,大伙儿就都纷纷离去了。
月柔久久地矗立在墓碑前面,无神的大眼直勾勾地瞅着墓碑上面那鲜红的文字——爱子钮怙碌。丰绅殷正之墓。
那鲜红的文字,就如同那天在徐府,苏子云一剑刺向丰绅殷正,从他胸口流出的血那般鲜红,想到这里,月柔那本来已经枯干了的双眼,又流出眼泪来。
旁边的丰绅殷德俯下身子,温柔地说道:“柔儿,我们回府吧!”
月柔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道:“不,我还想在这里陪陪二哥!”
“柔儿!”丰绅殷德只想让她早点回去休息,但是又不想勉强她。
正在这为难的时刻,一身白色绣龙长袍的睿轩上前一步,淡淡地说道:“你们先回府吧,我在这里陪着柔儿,我想,大概只有我最了解柔儿此刻的心情了。”
和珅等人面面相觑,半响,和珅才抱拳,说道:“那就有劳轩亲王爷了!”
然后,一行人转身,离开了。
与乾隆一道来的颙琰,心疼地看着月柔那胖小的身影,也很想留下了,安慰安慰她,只是,早上令妃特地嘱咐过,让他参加完葬礼就早点回来,好像有什么急事。
颙琰只得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与乾隆一道离开坟场。
墓碑前面,就只剩下月柔与睿轩。
不知道哭了多久,月柔才停止了抽泣,泪眼朦胧地望着一脸心疼的睿轩,沙哑地说道:“轩哥哥,月柔以后也要装深沉了,以后我和你就是同乡了,都是从南极来的!”明明是朴实的话语,却深深地刺痛了睿轩的心。
他蹲下,张开双臂,温柔地抱紧了月柔,大掌将她的脑袋压进自己的胸口,抚摸着她的背,柔声道:“柔儿,不要难过了,我想,丰绅殷正大哥他在天上,一定希望他最爱的妹妹柔儿是快快乐乐的!”
月柔抬起头,拉开两人的距离,面向睿轩,直视着他,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是吗?二哥他真的希望月柔快快乐乐的吗?”
睿轩那修长的手轻轻地抓住她的胳膊,点了点头,肯定地答道:“恩,是的。”
“不,二哥不在了,月柔怎么还能快快乐乐的呢?”月柔十分不相信地摇着头。
“柔儿,我们问问你二哥不就知道了!”睿轩十分肯定地说道。
月柔满脸狐疑地回视着他,问道:“问我二哥,可是,可是二哥已经不能回答了啊!”
“柔儿,相信我!”睿轩眼神坚定地看着她,然后从背后拿出一支白色的玉笛,继续道:“如果我吹笛子,引来的小鸟是单数,那么你二哥就是赞同我的说法!”
“真的可以这样吗?”月柔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睿轩没有接话,而是直起身子,将笛子覆在了娇艳欲滴的薄唇边,徐徐地吹着,随着修长而干净的手指在笛子上起起落落,很美的旋律响彻空谷,百鸟齐飞,纷纷飞到墓碑前的空地上,欣赏着这优美地旋律,地上的鸟儿越来越多,而且久久不散,连鸟儿都陶醉了,可见这曲子有多么动听,有多么空灵。
月柔听着曲子,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起来,然后一边数着空地上的小鸟,一时间有些目不暇接,数不过来,她聚精会神地看着地上那越来越多的鸟类,胖乎乎的小手在半空中点着,口中还念道:“二百一十一,二百一十二……”
睿轩收了音,放下笛子,一曲完后,他把目光转向月柔,问道:“怎么样,是单数还是双数?”
“二百五十,二百五十一!”终于,月柔数完了地上那黑压压的一片五颜六色的鸟,然后把目光转向睿轩,惊喜地说道:“轩哥哥,一共一二百五十一只小鸟,是单数!”
睿轩淡淡地笑了笑,将笛子放于身后,然后道:“怎么样?你二哥也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月柔浅浅一笑,点了点头,说道:“恩,月柔以后一定快快乐乐的!”然后把目光转向墓碑,柔声道:“二哥,月柔会快快乐乐的,你在天上也一定要快快乐乐的!”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抚了抚那冰冷而又坚硬的大理石制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