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闫的和姓谢的两个人,用手里的罗盘比过来比过去,在我太爷爷家外面对比了半天,对我太爷爷讲,你歇的茅棚位置不对,要想家里好,前面那个水塘边的东岗上位置不错,要把棚移过去,财神菩萨马上会到你家里来。我太爷爷早就晓得那个东岗上的位置好,旁边有个塘,又好浇菜又好洗衣裳。那个位置是佟家一个财主人家的,老早有人去问过价钱,说卖是肯卖的,没有五十块白洋,提都不要想再提。
我太爷爷对福建人讲,我净家当五块白洋都拿不出,哪里去寻五十块?去偷去抢差不多。姓谢的外甥在旁边笑,姓闫的娘舅没有笑。他的心很煞,对我太爷爷讲:去偷去抢也不要紧,只要你有本事把棚搭到东岗上去,家里风水就来了,哪个还管你钞票是哪里来的,只要不让官府捉牢就好。
我太爷爷怕得要死,马上讲:莫莫莫,莫胆的哩。衢州府和江山县里头的官老爷,心比你还要煞,要落到他们的手上,这条命还有哇?还是想想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要么山上多种点桐子树山茶树,多卖些桐子茶子再讲。
大家坐在堂前算过来算过去,种再多的桐子树山茶树,就是再好的年辰,要想余五十块白洋,没有三五十年不能成功。唉,我太爷爷叹了口冷气,那还不要等到我孙子玄孙他们手上?这些后代有没有这样争气还不晓得哩。我汪家到了江山这么多年,就真没有这点福气?讲到这里,大家都冷掉了那份心。
两个福建人待了几天,想想没有主意,也没有另外挣头,就想回家。
我太爷爷把他们送到东岗水塘边的三岔路口,要转身分手。这时光,姓闫的福建人拉牢我太爷爷,轻轻巧巧讲:要讲办法,也不是一点没有。
我太爷爷眼睛一下子睁大,问他有么办法。福建人朝我太爷爷屋后山上白了一眼,努着嘴巴说:喏,那个位置有几棺老坟,看上去很有场面,肯定是往年有钱人家的,现在没有主了,你动动脑筋,先到这里发一笔。
我太爷爷往那里看了看,心里有了数。
那个福建人又说:要是发了财,莫要忘记我这个朋友。五十块之内,你也不要谢我,超过这个数,分我几块买酒吃。
银子没有到手,我太爷爷落得大气,拍拍胸口讲:超过五十,都拿来谢你。
就这样,汪家老祖宗眼睛盯上了山头上那几棺坟,一天到夜待那里转来转去,想办法下手。
也不晓得哪个嘴没有封牢,佟家人晓得了汪家人的主意,还派一个婆娘来,在一根大樟树底下搭了个野猪棚候坟。哪晓得后来,不光光坟没有候牢,自己的裤腰带也没有候牢,还害我们汪家犯了人命。汪家人只好脚底下抹油,和姓须人家一起逃出了江山。
削尖的竹铳朝我太奶奶身上戳来,雪亮的柴刀朝我太奶奶头上劈来,要不是我太奶奶能干、强悍,摸出胯裆底下那个东西朝佟家人脸上甩过去,哪个生哪个死就要两样去说了。那个佟家男人也没有想到,汪家一个没力气的女人家,怎么杀都没杀死,自己反倒死在了她手里,死了她那块血淋淋的骑马布下面。
佟家人仇没有报,又多贴一条人命,旧债添新仇,不报不能歇。在那个半山腰上,树林丛里,到处是举了竹铳柴刀的佟家人,气急呼啦要灭掉汪家人。
古怪的是,我太奶奶丢出那块骑马布之后,这些佟家人就再也不敢独个人往前面冲了,只怕再吃骑马布的亏。他们三个一团,五个一伙,躲在后面哇哇叫,有些人只想早点出气,就从地上拣石头往汪家人身上丢。汪家人也晓得石头块的厉害,也从地上拣来往后面丢。我太奶奶听人家夸她能干,更加肯出力,不光光丢石头,一身的本事用也用不完,等后面有人赶到时景,还是老一套,胯裆底一摸,一块血布丢得佟家人逃都来不及,往后退出好几丈远。
还有两个刚好也是肚子疼的汪家婆娘,把我太奶奶的手段看得雪灵清。他们都晓得这种手段厉害了,好在也没有什么难学,一看入眼个个都会。等后面三个五个的佟家人追到屁股后,手上又没有石头好丢,就往胯裆底下摸出宝贝来,朝佟家人的脸上赏过去。那些佟家人老早就有防备,一看汪家婆娘摸胯裆,就比抽他的筋剥他的皮还难过,都拼命往后头退,有的一不小心骨碌碌滚了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