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进写有“肃玥”的城门,如今距离我与二爷初见之日已整整六年,只可惜“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我怀抱着骨灰,走下马车,面前是那昔日的颜家大门。门口的守卫面孔陌生,我想向他们解释自己的身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说自己是二爷的未婚妻吗,还是曾经梧风轩里的凝墨?正站在门外,低头思索,身后已感知人靠近的气息。
“这不是二夫人吗?既然回来了,就随老奴进门吧。”猛抬头,只见凌总管负手立于我侧边,眼中含笑,应该是在欢迎我的到来。
守卫听闻这话,立即给我下跪“见过二夫人。”
我愣了愣,微微一笑,不再尴尬,转身谢过凌总管,向他道明我的来意。听到二爷的死,他有一瞬间的疑色,继而又消失不见。
我并未觉得哪里不妥,随后对马车上的庾白和赵冶喊道“两位,这是颜家的总管大人,姓凌。”庾白和赵冶下车来,对凌总管行了礼,才跟我辞行。
凌总管叫守卫帮忙把景煜的身体搬下车,我兀自拿上行李,同庾白他们告别,随凌总管走进颜家大院,回到多年不往的梧风轩。
此时仍是晚春,院内生机盎然,并无多大变化,丫鬟仆人们也都谨慎有序地忙着自己的伙计。唯一令我奇怪的是,这里的仆人似乎经过大的换血,很多人我都不认识。
“二夫人,是否要将这位公子安置在梧风轩内?”凌总管好心地询问我的意见。
我点点头,让守卫们将景煜送去我房中,又转身面对凌总管,递上自己的玉玲珑,恳切的请求道“凌叔,麻烦您找人帮我修好这琴,我那日不小心将琴弦弄断了……”如今没了二爷,也不知谁还能修好这绝世古琴。
凌总管接过古琴,看见上面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怔了怔,再抬头,已恢复沉稳“老奴明白了,不出半个时辰,一定将琴完好如初地交还给二夫人。”
凌总管折身欲走,我突然想起少廷,便叫住他,询问道“少廷他……可还好?”
凌总管回头,正色地审视我半晌,反问道“夫人想与三少爷相见?”
“我……”一时间,我想不到好的理由。
凌总管并未多作为难,随口解释道“三少爷这会该去铺子了,晚膳之前,兴许能赶回来。”
“嗯,若他返回,还望凌叔告知。”我对凌总管微微欠身,表示谢意。
凌总管点点头,墨绿色的身影一转,消失在竹林深处。
如今这颜家大事小事都是少廷管着,想起那曾经渴望淡泊的少年,我心中隐隐生痛。事事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没有人能顺心随意而为。
春风微微抚弄竹叶,引来细细的沙沙声。这院子静谧无声,人烟罕至,与王府的碎萍榭大相径庭。不过,倒是令我能静下来回忆与二爷共度的点点滴滴。慢慢走向初见二爷之时,他倚靠的青石台,一点点的触摸,我靠上去,闭上眼,仿佛正倚在二爷的怀中。
“又是一个好男色的丫头,师父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会找你来?”耳边二爷又在嘲笑我的花痴了。
“何事须得你喝的烂醉如泥?若是想不开,就同我说说,酒喝多了自伤,何况你还是女儿身。”
“他不喜欢你,自然有别的人懂得欣赏,你喝成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何苦拿三弟的错惩罚自己?”
“什么时候,你才会心中有我?”
“试着放下坚强,让我替你赶走脆弱可好?”为少廷伤情,二爷温暖心脾的安慰和隐晦的表白。
我轻轻睁开眼,腮边已多了凉意。二爷他那时的情都是真的吧,石桥上的决绝只是吃醋的表现,为何我没有仔细想一想,那么义无反顾地去了北朝。
“你真傻。”我低咒自己“曾经那么好的男子在你身边,为什么不知道好好珍惜?”眼眶中的泪水越积越多,低头看看怀中的骨灰瓶,心里的悲切又加深了一层。
我打起精神站起,穿过门洞,走上回廊,一个人默默地找寻二爷的屋子。书悦和挽琴不知去了何处,莫非也被赶走了?整个梧风轩今日静得有些诡异。
推开二爷的房门,一眼,我就被震撼了。
墙上到处都挂着装裱好的画卷,一幅一幅连着墙壁排列,而那画中的人却只有一个。“二爷。”我颤抖的呼唤着,却没有回应。他居然用我的画像来装饰自己的房间。
我在房中兜圈,看着那一笔笔细致描绘的神采,有得意,有自信,有悲伤,有失望,有巧笑嫣然,有梨花带雨。个个都如同真实的我,不禁感叹二爷的画工已精进至如此地步。曾向他讨要的那幅画,应该也画得栩栩如生吧。
蓦然转头,我却在桌案上看见一幅未完工的画卷,一只毛笔被人稳稳地搁在砚台上。我走近细看,那幅画所描绘的,是我在瀛城城楼之上,眼神看着远方,灰暗天际中一米阳光若隐若现。
无意识地,我手指触及画面,忽觉湿润之感,翻过手背,指尖竟有墨迹,这画……二爷他莫非……
远远的,一缕琴音飘进我耳中,是久违的长相忆。我心中已得出一个答案,那首长相忆原是他弹的,而我却不明他的悲伤,自以为是少廷在抚慰我的难过。
不再徘徊,哪怕这一切只是一个梦,那么也不要让我醒来。我重新跑上回廊,穿过门洞,进入竹林,那琴音越来越近,似乎是在指引我发现真相。转过那个梦回无数次的角落,一袭青衫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我悄声靠近他,不敢说一句话。他此时依然坐在青石台上,脸上的皮肤已恢复如新,白皙的手指轻挑搁在膝上的玉玲珑,奏出那在我耳中如同绝世天籁的长相忆。
时间过得很慢,他直到弹完手上的音符,才缓缓抬头,凝视我,薄唇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眼眸中带着浓浓的深情。下意识地,我颤颤地抬起右手,想靠近他,却在接近的一瞬,又怯懦的收回少许。再接近,又缩回,终不敢触动眼前的人影,生怕他只是一缕魂魄。
当我第四次伸出手时,手腕却被一个温暖的掌心握住,慢慢指引我抚上那思念已久的面容,直到手指真实地触到他右脸上光滑如婴儿的皮肤,心里才一下子平静了,解脱似的,我轻轻呼出一声叹息。脑中灵光一闪,从他手里抽回手,嗔道“你又骗我!”
眼前之人将琴放下,自青石台上从容站起,轻轻靠近,雪松香弥漫着我的鼻息。下一刻,那微凉的薄唇已覆上我的,细细浅尝,腰上被人温柔地搂住。本来还有些怒气的我,这会早已沉溺在二爷的温情中,禁不起失去似的回应起他的吻,脸颊两侧莫名的流下泪水。
二爷离开我的唇,手指很轻很轻地抹去我腮边的泪迹,又执起我的手,疼惜地察看那指尖处深刻的划痕,叹息一声“傻丫头,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听到这句话,我再也控制不住胸腔里的惊喜和幽怨,扑进二爷怀中,放声大哭。二爷不语,只是与我耳鬓厮磨,双手环住我,在我背后轻拍,节奏很慢,任我发泄完积累多日的郁结。而我的泪就像绝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正当我拼命想止住抽泣时,耳畔二爷清朗的嗓音已直抵我心境深处,他唱的正是当日我在王府所弹的《兰亭序》。
随着二爷一字不停的吟唱,我收住眼泪,仰起头,喃喃出声“你……竟记住了……”
二爷似男孩般调皮一笑“真儿为我作的曲子,自然不能忘。”一语毕,他又转为淡定的音色“别哭了……我任你罚可好?”
“你明知我……欣喜都来不及了。”舍不得几个字,我没有说出口。
二爷似乎知道我保留了什么词,故作模样地以手掩口偷笑,这才扶我在青石台上与他同坐。“让我来告诉你,这整件事吧。”二爷闪了闪灿如星子的眸子,轻握住我的手。
“那日才将你送出莫远,我就被北唐皇帝召进宫。他当着众人的面,下旨立宸王为太子,承袭皇位。这之前,似乎宇文翊已暗自布置多时,太子很多党羽被铲除。朝廷之上,皆是反对汉制的鲜卑旧贵族,因此大臣纷纷上书,求宇文冽改立宸王为太子……”
“宇文冽本就对太子之前的明争暗斗颇为不满,便借机废掉东宫之位,不过,改立宸王却是被逼无奈。宇文冽身体早就每况愈下。我数月前接近他时,已发现他面色泛黑,似有中毒的迹象,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毒应是宸王所为……”
“当夜,我被召入偏殿,一进殿内,就察觉似乎已有人等候我们多时。等宇文冽拿出太子印玺和遗诏时,纱帘之后闪出一个人影,不等我看清,已伸手掐住宇文冽的脖颈,微一用力,那老皇帝立刻断了气。而这个谋杀亲父的人就是宇文翊。之后,他便对我出手,招招狠绝。我与他对决,本来应是占上风的。不过,看到你去而复返,我就分了神,让宸王得了手,一剑穿膛……”二爷唇边晕开一层狡黠的笑意。
“之后,我便暗示曜月助我脱险,曜月收到我的眼神,便以死囚代替我,承受火刑。她又暗中将我藏在宸王府,待伤势稍有好转,便安排车马送我返回南朝。”
初听这话,我倒是真信了,以他的话分析,那曜月极有可能是慕雪。但后来,细细一想,二爷话中的纰漏颇多。二爷明明就是打算好了要假死一回,包括我去而复返和曜月换尸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否则,二爷又怎会不受宸王剑上剧毒侵蚀呢?一般人早就当场毙命。
只怕二爷早知宸王会对他下手,暗中让曜月换下了有毒的剑。在故意被宸王刺伤时,避开了身体最凶险的部分。二爷是大夫,对于怎样不致死肯定比一般人了解的更透彻,这点诡计实施起来小菜一碟。
至于送我走时,说的那番决绝的话,也是算好了我会意识到怪异。即使没有意识到,那驾车的父女也会给我暗示,他们二人根本不会武功,此去南朝一路凶险,二爷又怎会放心将我交给他们,自然也是算准我会返回看他死在我面前。
多日后,当我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二爷时,他并未推脱,直接默认了我的想法,出口道“我会如此,不过是想实现那日对你的诺言。”诺言,莫非是我那句“想让我信你,除非你能证明我比你的性命重要”吗?随口一句话罢了,他竟当了真。
至于其他的细节,二爷也略作描述了一番。本来他是准备刺杀皇帝替我报二哥之仇,不过有人抢先一步。“那夜上元佳节,你回来后心神不宁,又提到宇文翊,我便知你定是碰到了他,兴许还将他当成了我。因此我立刻派人查证,果真得到宸王返京的消息。心下暗想,再不杀了宇文冽,便无报仇之机了……”
“为了防止意外,我编了个谎,说你的毒已侵入心肺,替你解毒,事不容缓。我入宫后,的确曾想出手,只是宸王出现后,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只好按兵不动,谁知后来,他竟杀了生父,还要嫁祸于我,为了隐藏自己的罪恶,硬是使出浑身解数置我于死地。我有能力赢过他,只是狠不下心对他下手。”
二爷顿了顿,微微偏头扫了我一眼,话题一转“真儿,你告诉我,你真的……从来都未喜欢过他吗?”
我一惊,立刻摇头,生怕二爷误会“我从未喜欢过他,那****蒙面救我时,我会说出那番话是因为,我因二哥的死失去了记忆,把宸王当成了你,所以才会……”话一说完,我就看到二爷眸中潜藏的狡猾,他竟是故意套我的话,让我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一转头,不理他了。
谁知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何他和我长得极似吧,其实我们本是表兄弟,当然他跟大哥,三弟也都是表亲。他的生母桦妃本是我爹的双胞胎姊妹,也就是我的姑母。那年,祖母生了龙凤胎,本是喜事。可惜,姑母是剖母腹而生,祖母的瘫痪也是那时落下的……”
“爷爷见姑母难产,害祖母生不如死,意欲弃了她。偏偏那时,一个跛脚道士经过颜家门口,说姑母以后必是显贵之人,不可伤其性命,否则颜家会有大难。爷爷无奈,只好让祖母将姑母生了下来……”
“姑母长到几岁,就显露出深不可测的心机和狠毒。爷爷拿她没办法,说她是颜家的祸害,对外宣称他没有这么个女儿。可惜,姑母一再惹爷爷生气,爷爷最终将她一人留在颜家老宅,举家搬迁至京城……”
“等父亲娶了亲,爷爷才想起姑母,于是便借着进货的机会去寻她。谁知回到老宅一打听,姑母居然趁着爷爷不在,自荐到鲜卑使者面前。鲜卑人见姑母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明伶俐,便带走了她。爷爷听闻此讯,当下病了一场,后来也不再管姑母的事……”
“这些都是爷爷临终前,告诉我的。他这些年暗中查了姑母的去向,才知她已是鲜卑皇帝的嫔妃,并为他育有二子。爷爷不希望我们表亲之间相互残杀,所以告之我真相。巧的是宇文翊长得与姑母极像,而我继承了父亲的相貌,模样自然相差无几。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没有对他下手,即使他强娶了你,我也没有利用自己的势力和布防对付他。”
我看着微微皱眉的二爷,心里纠结不开。原来这些年二爷都在想办法将损失减到最小,既不能让我受到威胁和伤害,也不能对宸王不利。所以他才损失了几乎整个七曜,他为我付出的何其之多。
“真儿,当初我因情伤,认定自己一生孤独,布下这些棋子,也的确有称霸天下之意,就连皇上身边也有我的棋。可如今,有了你,我不再寂寞空虚,自然对这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失去了如初的热情,你……可信我?”二爷还是有些不自信,问我时,一直低着头。
我反握住他的手,给他力量“嗯,我信二爷的话,凭二爷这些年对我默默的付出和关怀,也足够我相信你。何况,你我已有夫妻之实,不信也得信不是吗?不然,我又如何跟二爷生活在一起?”
二爷抬起头,眸中闪着不确定的惊喜,再后来化为释然。他不再说话,只是那双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紧。
甜蜜温馨的时刻,总会被人打破。一个身穿藏蓝袍子的人,突然在竹林拐角处出现。他低着头,举步沉稳有力,许是右手对二爷行礼不方便,因此只举起左手“公子,京城的200家铺子,今日已全部被官府接管,剩下的都是颜家起步时的老铺子,不知公子可要一一查看?”
他的声音……
“不必了,非元,既然此事移交给了你,往后如何,也都由你一并负责。再过月余,我便要前往颜家老宅,届时,三弟还需劳烦你辅佐。”二爷看了看我,语气亲切地跟眼前的人对话。
“非元明白了,一定不负公子重托,那我,先去铺子察看了。”他说罢,欲转身而去。这时,一阵春风轻拂,他右手的袖管竟是空的,风一过,那袖子轻飘飘地舞动起来。
“你……你等等……”我失声叫住他。那人身子一震,顿了顿,转过身。我与他对视的那刻,从他眼中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惊喜。
“喻儿。”
“世黎。”
不约而同,我们喊出了对方的名字。手上的力道松开,二爷拍拍我“你们多年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不如去前厅坐坐。我正好去你房中,看看景煜的病情。”
“嗯,对了,二爷,既然你没死,那慕雪给我的骨灰是谁的?”听到他要回房,我想起遗落在他房间的骨灰瓶。
二爷眼神暗了暗,声音里夹杂着歉意“真儿,这是我唯一一件没有做好的事,那是你二哥的。当日曜月本想救他,可惜他……哎,此事晚些时候我再同你细说,你先去与非元聊聊吧。”
我点点头,死者已逝,但三哥还有机会醒来,耽误了这么多日的治疗,二爷若再不去,他不知还能否再喊我一声小妹。
看着二爷抱着已经修好的琴离开,我才回过神,看进世黎半月形的眸中“世黎,这些年你都去了哪,为何没有给家人留下一点消息?你可知,元家出了多大的事?”
世黎淡淡一笑“喻儿,这些已与我无关。如今,我是凌叔的侄儿,颜家的仆从。”
“你……世黎从前可不曾如此绝情。我认识的世黎有情有义,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为何今日,你变的……”我不愿相信世黎发生的改变,可是如今的他多了一份漠然,似乎已不在乎家人了。
世黎眼中多出一丝隐痛“他做的事,已经让我不敢相信所谓的兄弟义气和朋友之谊了。”
“他?你说的他可是宸王,如今的北唐新帝?”我想了想,问出一个答案。
世黎将头转向一侧,看向午后的红日,似乎不愿谈及关于那个人的事。过了许久,他似乎察觉气氛有些不对,才模糊地回答道“喻儿,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以前的元世黎早在入天牢的那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凌非元。”
我见他神情伤逝,便不再触碰之前的事了,只是问他如何脱险的。他对此并不多言,只说那****正好穿着我赠与他的海蓝披风,已经奄奄一息,倒在肃玥京郊的官道上,被出城办事的凌总管看到,以为他跟二爷有什么关系,便将他救了回来。
后来,二爷治好了他的伤,除了手臂无法再长出来以外,其他基本恢复正常。二爷本欲送他回北朝,可惜世黎已被宸王伤透了心,又担心返回会连累家人,只好这么多年音信全无的留在颜家。
不过,有件事我没想到,世黎三年前已同书悦成亲,只因近来书悦有了身孕,不方便帮二爷做事,世黎才接管了书悦的职务。
“书悦她……你们是如何认识的?”问出这句话,我就傻了,也不知世黎能不能明白,我是想问他们如何相爱的。
世黎脸上红了红,先前的沐花公子如今已变了习性,究竟宸王对他做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只能去问二爷了。
“她……”世黎罕见的支吾起来,这人之前不是谈到姑娘的事就孜孜不倦,津津乐道吗?“她救了我,所以我娶了她。她很能干,也善解人意,我并不后悔同她成亲。”最后,世黎憋得脸红脖子粗,总算把话讲完。
书悦救了他,他就以身相许吗?我不再多做纠缠,这些只怕都得问二爷去。后来,我跟世黎说开了许多,他也露出以往爽朗的笑容。他告诉我一些二爷的秘密,说眠凤楼背后资助我的人其实就是二爷。
从知道慕雪身份之时,我就想到这一层了。只是二爷竟然舍得,一日掷黄金三千两买我一晚,还要挟莺娘,不许她告诉我。另一件事就是二爷这次出征。
“喻儿,我从没想过像寒竹公子这般冷情的人,还能对他人付出真心。当日我总算见识到了,他大大方方地将颜府几百家产业的房地契,以及相关账目一并交给皇上,只求他允诺自己出征北上。当初,他担心你会跟随宸王出征,遭遇南朝军队迫害。哪怕此事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冒险。如今,颜家产业所剩无几,已由京城第一的富商变为小型的商户了。”世黎语气间略带惋惜。
二爷倒是聪明,那皇上唯一忌惮的,便是颜家庞大的商业网路。如今二爷将皇上一直与颜家敌对的因素消除,身为皇上,自然愿意同他交换条件。只是,二爷如此,损失实在太大。
想到此,我还是忍不住为之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