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后，风辰凌带着几个内侍朝着永华宫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时又顿住脚步，“改去明霞宫。”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明霞宫是柳德妃的寝宫。
柳德妃正在看着两个孩子写字，见皇帝来，忙跪下行礼。
“臣妾拜见皇上万安。”
“儿臣参加父皇。”
“都起来吧。”风辰凌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目光是难得的柔和。
柳德妃见风辰凌只望着孩子不说话，会意一笑，道：“筝儿、天儿，父皇与母妃有事要谈，你们先去书房完成功课。”
孩子走后，风辰凌把玩着桌上的毛笔，柳德妃面含微笑望着他，等着他开口。
风辰凌眉头微皱，“你说，朕是个什么样的人？”声音里含着些犹豫与不确定，似是在想着怎样措辞。
柳德妃拿出手绢擦去他手上沾上的墨迹，缓缓开口——
“果决，狠厉，霸气，有为之君。”
风辰凌笑着摇了摇头，“果决么？”
“陛下可是为云氏一族的事？”
风辰凌点点头，眼眸微敛，“当初纳云落衣为充容本就是为了稳住云楚成，如今他功高盖主，势力膨胀，不得不除了。”说到后面，声音里已透出些冷厉。
柳德妃含笑不语，等着下文。
“朕已料到朕若封孟浮萍为昭仪，以云落衣善妒的性子，必会有所动作，这样就会被朕抓住把柄，从而有了查办云氏的借口。”风辰凌复又垂下眼，把玩着笔，声音淡漠。
“陛下英明。”柳德妃笑容温和。
风辰凌勾起嘴角轻哼了一声，淡淡道：“她身边已有了云家的人，朕任其存在之。”
柳德妃了然，微笑道：“可是陛下现在犹豫了。”
“是啊……”风辰凌闭起眼，掩藏住里面透出的无奈不舍和痛楚，“朕会痛，会舍不得。”
“除了江山社稷，帝王者，应是无心无情。”柳德妃虽在微笑，声音却是淡漠而坚决，“既然已经开始利用她了，就利用到底，若此时心软，只怕会徒生变故，那么之前的计划不就白费了么。”
风辰凌一怔，随即勾起嘴角望着她，目光凌厉“德妃，怪不得先皇当初选了你做朕的妃子。有你在朕的身边时时鞭策着，朕难丢这万里江山。”
柳德妃掩嘴而笑，“陛下这么说，倒是折杀臣妾了。”
当美人与社稷不可兼得时，他帝王最爱的，终究是江山。他帝王能选的，也只能是江山。只是，心里的这份痛依旧会散不去，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才能抹掉。
风辰凌望着自己的手，笑得有些牵强，“朕是皇帝，不会有任何软肋，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
柳德妃轻叹，这句话是在说给别人，还是在告诫自己？这个大风国帝王的钢铁之心，终究存在了缺口。
又是几日过去，自红萍儿被降为才人后，永华宫内冷清了不少。红萍儿虽被禁足，但吃穿用度与往常无异，肩上的伤也在太医悉心的诊断与如烟的照料下渐渐好转。只是，她精神却是越来越差，整日困倦恍惚，常常沉睡。
“太医太医，为什么娘娘喝了这药，还是不见好呢？奴婢倒是觉得她状况越来越差了。”如烟拉住老太医的袖子，满脸焦急。
“额……”老太医欲言又止，却是只叹了口气，摇摇头收拾起药箱准备离开。
如烟见他神色有异，觉得中间必有蹊跷，她手上不放，固执问道：“医者父母心，是不是这药有什么问题？您告诉我好不好？求您了，求您了。”
“哎，姑娘你也别为难老夫了。这药不会伤她性命，你放心，等这段日子过了，就会好的。”太医拽脱如烟的手，快步离去。
如烟看着太医匆匆而去的背影，沉默了一阵，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这一日，云落衣领着两个宫女，在永华宫门外被侍卫挡住了去路。
“这位兄弟，让我进去吧，我想进去看看孟姐姐，求你让我进去探望她一眼吧。求你了。”云落衣苦苦哀求，那双大眼睛里泪盈于睫。
侍卫见她模样楚楚可怜，心生不忍，叹息了一声，嘱咐了一句“不可久留”便放她进去了。
床榻上的红萍儿虽仍是憔悴但已不再那么苍白，带着病容的她仍掩不住一身风情气韵，倒是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
云落衣满脸带笑，轻唤了声“孟姐姐”。红萍儿睁开眼，见是她，微微一笑，“云充容。”声音微弱而疏离。
她笑道：“姐姐怎么变得这么生分，还是叫落衣比较亲近。”
此时，如烟正端着药从外边进来，看见云落衣在，忙上前挡在红萍儿面前，恭敬施了一礼，“奴婢见过云充容。”
云落衣掩嘴嗤笑一声，“嗤，你那么戒备做什么？本宫还能对姐姐下黑手不成。”
如烟不移半步，只道：“我家娘娘现在还未痊愈，娘娘您过些日子再来吧。”
云落衣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走上前扬起手一个巴掌回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如烟被打得踉跄了几步，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卑贱的奴婢！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本宫！”
红萍儿一阵恼怒，掀开被子下了床，扶起如烟正准备转过头发作，却发觉如烟身子软了下来，紧闭着眼倒像是晕过去了。
云落衣见如烟脸色发白昏迷的模样，也不由吓了一跳，这一巴掌虽重，可也不至于把人打晕过去吧。她正愣神间，红萍儿已走到她面前，双眼燃起怒火，那一副狠厉模样骇得她连连后退了几步。
红萍儿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不要挑战本宫的极限，否则，本宫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云落衣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她身后的婢女一边拉扯着红萍儿一边喊着救命。
侍卫闻声进来时，红萍儿便倏地收了手，手上一个用劲儿将云落衣顺势推倒在地。侍卫忙扶起云落衣，躬身道：“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娘娘快些回去。”
云落衣缓过气，瞪了红萍儿一眼，竟是有些狼狈而去。
“娘娘……”如烟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红萍儿忙转过身奔去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娘娘，奴婢没事，没事的。”
红萍儿仰起头双眼紧闭，隐忍住将要滑落的泪水，过了一会儿一字一句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的一切，我孟浮萍一定要一点点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