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站在红萍儿面前,微微偏头看了看后面,皱起眉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看谁呢?”红萍儿双手环胸,面带微笑。
“没……没有啊。”如烟又结巴起来。
红萍儿勾起嘴角一笑,这个女孩,撒起谎来就会结巴,倒也有趣。她推门走了进去,头也不回,“得了,进来吧。”
如烟战战兢兢地进屋,不敢看她,只是低头不语。
红萍儿斜倚在软榻上,倒了杯水边喝边道:“如烟,跟我说说王爷的事,还有夏梦蝶的事。”
这不是她自己的事么?怎地问起自己来?如烟疑惑地抬起头,“姑娘,您……”她复又低下头,轻声道:“奴婢,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哦?”红萍儿双眼微眯,微笑道:“是你不清楚,还是有人让你不清楚呢?来,让我猜猜,是哪个人呢?唔……”她一手支颚,似是在思索,道:“是刚刚和你见面的穿绿衣服的女人么?”
如烟全身一震,“不……没,没有。奴婢是真的,真的不清楚。”
红萍儿点点头,“好,你本是侍候我的丫头,却做出背离我的事,”她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一边盯着如烟,一边随意地将簪子尖细的一端从自己的脸颊轻轻滑过,动作中带了明显的恐吓之意,“你知道史上对付叛徒有多少种方法么?我曾在一本书中看过,有个法子很有趣,”红萍儿阴笑,眼中似有火光跳动,“那就是先用刀子在叛徒的脸上划一道深深的口子,然后从伤口裂开的一边慢慢撕下脸皮,一点一点……”
如烟全身都颤抖起来,再也听不下去,终是嗵的一声跪下,哽咽道:“主子,奴婢也不想把您平日里的活动告诉她,奴婢……”
红萍儿掩住笑意,淡淡道:“你起来吧,本姑娘在做什么你尽管告诉她就是,我现在只问你关于王爷和夏梦蝶的事,知道多少说多少。”
如烟抬起头,看到红萍儿正用簪子剃指甲,不由深呼出一口气,慢慢站起身道:“奴婢只知道王爷将您从梦字乐坊赎了出来,在王府所有舞姬中,王爷最是喜爱您。其他的,就不晓得了。”
“知道云御史的府邸在何处么?”
如烟不知她心里在算计着什么,只得呆呆地点点头,“奴婢知道。”
红萍儿满意而笑,向她招招手,“过来,我差你件事。”如烟依言走过去,弯下腰,红萍儿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姑娘,您……这是为什么?”
红萍儿揉揉太阳穴,“不必多问,照我说的做就是。当然,”她笑着望向如烟,发簪在她纤细的指间灵活地转动,“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绿绾姑娘的好,否则……你还没见识过本姑娘的手段吧……”
如烟看她宛如捏花般的手指,全身冷汗直冒,忙道:“奴婢不敢,不敢了。”
“好啦好啦,知道你也不好做人,除了这件事不能说之外,本姑娘的其他事,你照旧跟她说就是,免得你为难。”红萍儿轻轻打了个呵欠,揉着太阳穴走到床边,“我要睡一会儿,午饭直接端进房里,”
“是。”如烟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忙上前铺好被子,侍候着她宽了衣,拉好床帐才轻轻退了出去。
如烟走出房间将门关好,顿了顿,便转身离去,却是进了书房。
“什么?她要本王赶她出王府?”风辰霄双眉微皱,怎都猜不透那个女人是个什么心思。
“是的,蝶姑娘说随便找个理由将她赶出王府,再将她放进乐坊就好,其他的她会自己做到。”如烟按红萍儿的原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风辰霄。
她想怎么做呢?还真真吊人胃口,风辰霄合上手中的卷轴,垂眼微笑,“好,本王如她所愿。不过……”他抬眼,“她为何让你来跟本王说?”难不成怕自己不答应?不像。
“呃……”如烟偷偷看了风辰霄一眼,“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俊脸不由微沉。
“她说,若她来跟您说,您肯定会问她缘由,她……她懒得向您解释。”如烟见风王爷脸色渐沉,声音是越来越小。
风辰霄忽的笑了起来,边摇头边道:“呵 ̄ ̄她可真是个,真是个……”他笑着,却是不再说什么了,对如烟摆摆手,“行了,你先下去吧。”
如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施了一礼退出了房。
风辰霄靠在椅背上,眯眼想了一阵才直起上身,拿笔在纸上写了起来。他将写好的纸折好,沉声道:“来人。”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垂首恭敬地站在他面前,他将折好的信纸递给来者,“去,送往梦字乐坊,交给坊主傅梦之。”
来者双手接过信纸,一个闪身便没了踪迹。风辰霄复又摊开画卷,嘴角噙笑,却是笑意不明。
几日后,夏梦蝶因故激怒了风辰霄,风辰霄终于忍无可忍将她赶出了王府,并狠心将她又送进了乐坊为妓。此事令王府其他舞姬个个幸灾乐祸拍手称快。
夜里的京都绍庆,如琉璃般散着鲜艳的光,闪耀在路人眼里,喧嚣着它的存在。城中最大的乐坊——梦字乐坊,此时已是人声鼎沸,少不了的纸醉金迷浮声浪语,为这座城的繁华又浓重的添上了一笔——虚妄的泛着糜腐气味的繁华。却如同散发甘醇气息的酒精,引诱着人心沦陷。
鼓乐响起,一群衣着鲜艳的少女已在高台上舞了起来,个个身姿纤细娇弱。待到一个女子翩然上了台,还在调笑的人们已将眼珠子盯在了这个穿着火红舞服的人身上——
微敞的衣领露出雪样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锁骨下鲜红的槿花刺纹,引诱着人垂涎。脸上是分不清是人是妖的浓妆,却勾魂摄魄。她轻扭柔若无骨的腰肢,脚尖踮起,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将观客的魂给吸了去。可就在此时,她望了望台下,像是过于紧张,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其他舞者也受其影响,停住了脚步满脸惊恐地望着她。
观客大失所望,大骂声吵嚷声此起彼伏。高台上,几个身材高大赤着胳膊的男人将女子拉扯了起来,动作甚是粗鲁。看来是要将她绑去整治了。女子并未挣扎,任他们绑住自己的双手,只是在被拖走前回头望了望,眼神无辜而哀伤。
而这一切包括女子眼中令人疼惜的哀伤,皆落入台下一位锦衣男子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