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回神了,死者已矣,生者还要活下去。
只是我不明白,毫不犹豫随我跳崖的他,怎么突然有了退意,难道之前是一时迷恋,现在看到了事物的本质(我不着寸缕的模样),觉得和世上女子一般模样,并无特殊,于是他清醒了?
他这话说得我不知该怎么接口,难道说“我愿意”,愿意什么?愿意让他负责?只因他看了我的身子?
我苦笑,我要的是两情相悦,而不是拘泥于世俗礼教的责任。虽然他的种种作为极似情根深种,可我总怕是自己错误的解读,为什么他就不能明白一点告诉我?让我勇敢地走过去,或者是潇洒地回头。
“我早已失了清白,不需要任何人负责。”我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说了这样的话,就像当初推拒秦逸时编排的理由,可这次是欲拒还迎的试探。
“什么?你不是说没事的吗?”穆亭轩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眼中是震惊而心痛的神色。
“在我看来,只要还活着,就是没事。”我看着他,云淡风清地笑着。的确,就算当日被那个了,也不会影响到我活下去的勇气,只会让那两人更加痛苦、更加悲惨,我不是圣人,会以德报怨,我只会以牙还牙。
下一刻,我被穆亭轩紧紧拥在怀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在我耳边闷闷地说:“玉儿,我的玉儿,你受苦了,有生之年,欺辱你之人,我穆亭轩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衣服经我洗过,没有了海棠的香味,却散发出一阵阵纯男性的阳刚的味道。
他终于说了我是他的玉儿,我反抱住他的腰,把脸蹭在他的胸膛,情不自禁咧开了嘴,眼角却流下一滴泪来,
如果非要看到我的痛苦,才能让你敞开心扉,我不介意说得更惨一些。
“玉儿,我的衣服你洗过了?”穆亭轩突然问。
我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不也开口,怕他听出我沙哑,知道我的脆弱。
“那……”他有点犹豫。
我眨眨眼,把泪逼回去,不动声色抬头看着他。
“亵衣裤也洗了?”他没看我,目光落在空空的左袖上。
他是怪我吗?怪我不经他许可就脱了他的衣服,暴露了他的残疾,他那从不想展示于人前的地方。
我从他怀里退出来,轻轻说:“是的,是我脱的,我洗的,也是我穿的,情非得已,还请勿怪。”我也不看他,如果他不愿意让我见到他的残缺,只能说明披风对他来说比人更重要一些。
“那你都看到了?那……我……”穆亭轩俊面绯红,看着我,说得吞吞吐吐。
我居然有一瞬怀疑他想让我对他负责,又失笑着摇摇头,还有谁会像秦逸那般无赖?可能他只是不好意思吧。
“嗯,不过我以前也是医生,就是,大夫,和你一样的,什么东西都见过的,帮你洗澡我什么都没想的,真的!”我怕他不信,最后还加了两下字,可是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穆亭轩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只剩强装的淡漠,又有一丝疑惑,问我:“你也是大夫?”他的视线定格在我右手上,可能不信有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大夫。
我把来自异界的事给他说了,再说一次,心里已没有了起伏的情绪,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早知玉儿不同于这世间的任何一个女子,不想居然有如此来历,那你可要回去?”穆亭轩眼中有隐忧,一番感慨后,问了重点。
“都一年多了,要回早回了,看样子怕是回不去了。”我苦笑,对于他立马接受了我的身份,有点好奇,“你不怕我是妖魔鬼怪?”记得当时秦逸就胡乱猜了一通。
穆亭轩专注地看着我,缓缓说道:“在我穆亭轩的心里,你只是玉儿!”
我眼中有泪光,却对着他笑靥如花。
我们如普通夫妻般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着,他每日去打了野味来烤了充饥,我有时也用左手扯点常见的野菜煮成菜汤喝,光吃肉是不行了,人体还需要很多维生素和粗纤维。
穆亭轩明白过来后,就再不让我动手了,他每天打猎时就顺便把野菜带回来了。
我只能无所事事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做看客,但很开心,如果他愿意,我真想就我们两人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再不问世事。
但我知道,人生总是太多无奈,而我就真能放下所有的恩怨隐居山野吗?只是因为知道不可能,才会做此想吧。人有时候总是自相矛盾,也总有些矫情。
虽然穆亭轩承认了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可除了生活起居仔细周道外,他对我还是淡淡的,连手也没想牵一下,夜里睡觉更是尽量离我远一些,似乎生怕碰到我的身体。我很疑惑,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是如此渴望他的亲近,但也不好主动送上门,他出尘绝世的模样让我不敢轻易亵渎。
难道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在意的,在意我已非清白之身?我想,如果他因为这个退一步,我一定会退两步。
隔了几日风名就找来了,身后是绿意、风铃、凌双霜等十几个人。
“公子!”风名在第一时间拿出一套白衣来。
“乔姐姐!”风铃见到我喜极而泣,紧拉着我的手不放,绿意也围了过来,其它人等都垂手站在穆亭轩身边。
穆亭轩扫了一眼自己身上那红得不均匀的衣料,微眯了眼睛,放松了面部紧绷的表情。
“公子!你笑了?”凌双霜瞪大了眼睛,惊问。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穆亭轩身上,没放过一丁点表情,却因为穆亭轩总是面无表情,所以忍不住发问,以为自己看错了。
所有人都盯着穆亭轩看,连那几个并不太亲近的手下,都顶着对主上不敬的压力,偷眼看他。
穆亭轩并没应话,轻扯嘴角,笑意越发明显,晃了众了的眼睛。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的,真好看!我在心里感叹。
“你们都在这儿候着!”穆亭轩淡淡地吩咐众人,再拿那带着笑的眸子向我看来,“玉儿,你过来。”
我兀自呆呆地看着他,没反应。
穆亭轩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几步走过来,牵了我的手进茅屋。
我似乎被电到了,一阵酥麻,全身轻飘飘的,被动地无意识地随着他移动脚步,头脑里反复想着:他主动牵我手了!
“玉儿,快换上!”穆亭轩关上门后,把手上的白衣递到我手里,背过身,向前走了两步,再没转过头来。
看着他长身玉立的背影,良久,我总算是平复了激荡的心情
我左肩的衣袖一直是破的,靠用布片遮着春光,其实不遮也是可以的,现代无袖衫都过时了,大都穿吊带了。但怕穆亭轩受不了“刺激”,只好把那一小块肉包起来。
我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除了颜色有点不对,还算得上完好,就不再客气。
太长了,老办法,让穆亭轩把长剑拿过来改短。
“玉儿,我把头发也帮你梳一下可好?”穆亭轩状似不经意的问,可眼中若有似无的紧张泄露了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