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次……
在外面待了几个时辰，紫玉乘着银色如雪的月光回宫，现在这种天气，白天天气倒是很温和，到了傍晚寒气开始肆虐，丝丝入骨，头顶上的夜空被错乱的树杈四分五裂，紫玉靠在大树上，静静地闭着眼，这样的月，这样的夜，紫玉知道自己睁眼会有多少寂寞。
在楚弈身边，这种寂寞将永远无法排解。这个认知早在六年前紫玉就有，越是更深地了解到这一点，越缩在自己制好的袍子里，那件袍子叫说谎，刺得她体无完肤。
明明知道自己在冒险，偏偏却舍不得那块苦涩远多过甜蜜的糖果，这种赌局没有明天，只有寂寞的每一天。晚上躺在塌上，紫玉都要拉上帘子，因为害怕那如水的月光，让她想到楚弈，虽然映在身上柔柔的，却无法用身体去感知，盛满的月光从指尖里落下，如同这六年时光，了无痕迹。
一个人在这世界里多么渺小，渺小到连星星都分不清哪个是你许的愿望。你有没有试过当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时，无从消遣，满心的苦闷，即使饮下整个银河的酒也不能解。紫玉试过……
“宫主，你在这做什么？”正想这，林中传来人声。楚弈？这个时间他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
“你这几天没休息好，早些歇息吧。”听这声音是凤歌。
紫玉正听着，脚下一滑，快跘倒时抓住了桃树的枝干，弄出很大的声响，桃花瓣飘忽忽地落到头上，心下一想，不好！
“谁？”楚弈对着黑暗处斥问。
“哥哥，是我！”我向楚弈那边走去。
“你到底是谁！”这家伙难道几天不见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
“楚弈哥哥！”
等我能清晰地看到楚弈时，他的表情有些呆滞，凤歌在一旁对她怒目而视，紫玉不管。
“楚弈，好些日子不见，今天去我的筑风楼饮酒怎样，我看这桃花开地忒是好看，想过些天就要谢了。”
“宫主这些天劳累了，需要休息！”一直以来凤歌对于我很不满，可能这就是女人们对于感情天生的敌意。
楚弈沉默了会答道，“好吧……”楚弈往我的方向走来，走了几步，回头道，“凤歌，你就不要跟来了，回去休息吧。”
“是！宫主！”
我和楚弈一路走交谈不多，快到时，楚弈道：“今天怎么想着叫我哥哥了。”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我刚才那样叫是别有用意，一来是气气凤歌，二来是看楚弈的反应。
“你养了我几年，还真要我像外面的人那样叫你义父么？”我撇了一枝桃花在手中把玩，似笑非笑地看他。
“谁！谁这么说的！”楚弈有些怒气。
“每个人！”我凝眉，将手中的桃花拍打了一下楚弈的头。
“我没有那么想。”楚弈抓住桃花，丢在地上，恼我刚才的举动。
我噗嗤一笑，走到小楼，唤人温了两壶好酒，楚弈待要坐下，我忙道：“天怪凉的，铺上垫子再坐吧。”
楚弈依旧坐下，“都是练武之人，一点凉不要紧。”
“最近什么事把你忙得不见人影。”我一边给他斟了杯酒，一边道。虽然话是这么说，然这天气凉气逼人，我拉了拉披肩裹好。
“也没什么事，江湖里的事你少知道为妙。”
听他这般说我不再作声，楚弈一仰头饮尽了以杯酒，“果然是好酒！”饮罢，楚弈面不改色，“紫玉，你今年也有18岁了吧？”
“嗯，你我相识已经12年了。”
“已经12年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只是转眼之间，如今你已娶妻，我也成了大姑娘。”
“你已经到了待嫁之年。”离魅宫的人不得嫁人，你是知道的，何必来问我。
“怎么？想给我找门亲事？”我这只有几年寿命的人何苦要害别人，孤独一生本就是我的命。
“如果你想的话。”楚弈放下酒杯，目光漆黑如星，在烛火跳跃中，似那酒不醉人人自醉。
“想又如何？”楚弈，你可知我心……我把杯中剩的残酒洒向外面的桃花林，“今天风这么大，那桃花定是活不长了。”
“你要是想，我可以……”
“不要再说了！”你可以怎样？找个好人家把我嫁了？如此心碎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难得赏花，别的话不谈也罢……”我含笑饮下一杯，酒依旧甘甜无比。
冷风迎面而来，酒水下肚全身上升着一股热度。我和楚弈都沉默了良久。待到抬头才发现我已经泪流满面。
“楚弈，现在的日子不管多么好，我还是觉得小时候好。”
楚弈只是一个劲地喝酒，对着酒壶疯笑。
“哥哥，今天是不是很累？我给你捶捶。”我走到楚弈旁边，在他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捶着，捶着捶着，发现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这样流着泪流着泪，我伏在他的背上，“楚弈，你说人为什么就回不到过去呢？”
“你告诉我怎么能回去，我做什么都可以。”
“哥哥，为什么我们都是老天的罪。”
“……”
我问了很多问题都没有得到答案。
我俩就着酒谈话，几个时辰之后，我有些醉意，楚弈今天喝的尤其多，眉眼间都带酒意。
看着他醉倒在桌上的醉顔，我撑起手想，要是当初哥哥不躲着我，如果楚弈不娶妻，情形又会怎样呢？
今天的谈话如同老朋友间的聊天，但我知道要是真掏心掏肺，楚弈和我绝不会像这样自在。
“楚弈，要是如你所说把我嫁出去，你真的舍得吗？”
楚弈依然醉醺醺的不省人事，我和丫鬟把楚弈扶回我的房间，服侍他睡了，自己也有点倦，却怎么都睡不着。
难道楚弈一天不爱我，我就要这样一天一天耗下去，直到尽头？
不！这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大概还有好多。
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尘归尘，土归土，我希望自己还留有一些美好。
江湖这么大，我想该是我出去的时候，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离魅宫，该是告别的时刻。
到时候，楚弈你会不会想我呢？
也许你会想，这个死丫头哪去了，这么多年看着你长大，离了你还真不习惯呢。
也许你会时常记得我们一起的记忆，我叫你哥哥，你叫我紫玉，我给你捶背，你给我吃糖。
也许你会对着满园的落花，想到那天这丫头还和我一起赏花呢，转眼间丫头去哪了？
楚弈，我的心事只有我自己知道，并不想累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