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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汀兰?”

汀兰施了一礼,“奴婢拜见公主。”

雅瑟惊疑地问:“你们干什么?”

“皇上说,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汀兰低垂眼帘,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雅瑟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哑然失笑,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自己在这安静的村子里住久了,竟然不适应帝王的权术铁腕了吗?

咫易渊冷冷的推开她,“不关你的事,走开。”雅瑟看着他摇摇头,粲然一笑,“我既然来了,怎么会独自离开。”

她目光定在汀兰身后的马车上,马车静静地立在那里,帘幕垂下,一动不动,那么普通的马车,在街上看到,里面坐着的也许是某个寻常妇人。可是今时今刻,空气中却有着某种感应,某种高贵而凝重的气息,这是只有王者才具备的气息。

玉箫一定来了,虽然汀兰是她最器重的心腹,但要斩草除根,要杀咫易渊,她谁也不会相信。不亲眼看着怎会放心。

雅瑟高声说:“要杀他就把我也算上吧,我不会走的。”

涯儿已经醒了,雅瑟抱着他,身体不自主的发抖,涯儿哭了起来,洪亮的哭声让人心颤。雅瑟鼻子一酸,忍着眼泪,站在马前和汀兰对峙着。

众人沉默着,汀兰不再说话,雅瑟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待姐姐的一声令下。咫易渊,涯儿,就连她风雅瑟,今日也许死无葬身之地。她爱玉箫,也无比的肯定玉箫对自己的姐妹情深,可是一切与家国比起来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

雅瑟放下涯儿,直接向马车走过去,汀兰知她已明了,也不便阻拦,退到一边。

雅瑟走近马车,侍卫警惕地将刀一横,阻止她上前。雅瑟美丽的脸上凝结一层怒气,厉声喝道:“大胆,竟然拦本宫!”

侍卫看着眼前这个弱女子,她苍白病弱的脸上是不可侵犯的威严,让人敬畏三分,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气度,让人惊叹,侍卫知她是至高无上的公主地位,撤了刀,依旧死死地盯着雅瑟的举动。

雅瑟走近马车站定。良久,马车里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

“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冷冰冰的宫里。”

雅瑟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滚落下,忆起儿时母后拉着她和姐姐的手,“你们是姐妹,是一颗心分成了两个,以后父皇和母后不在了,你们要同心同德,不离不弃。”而她终究背弃了母后的叮嘱,留书离宫。

她难过的低下头,“姐……”

小时候每次雅瑟地犯了错,总是胆战心惊地先跑到姐姐那里,低着头,小脸上满是细细的汗,低着头,嗫嚅地说:“姐……”这是天大的求助了,玉箫总要为她求情,陪她受罚。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她又会这样的站在玉箫的寝宫,“姐……”

“过去那个聪明的雅瑟哪去了。”

雅瑟忍住哽咽,“就这一次,能不能挽回他,就这一次了。姐,对不起。”

“既然你任性,我就再纵容你一次,不过记住我的话,你一定会回来的。生在帝王家,你们注定要无私地为自己的国奉献一切,这也注定了你们只能自私地面对彼此。你们生而对立,不会有好结果。”就像,就像她风玉箫和墨离,两国的王,是永远不可能的。

雅瑟坚定地抬起头,“如果是你,你也会试一次的不是吗?对于我们来说,幸福那么弥足珍贵,所以我们可以为了它飞蛾扑火,九死未悔。”

她说着回头看着咫易渊,他站在那里,凝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等,还能做什么呢?这种任人宰割的迷茫和屈辱让他如万箭钻心。

蓦然看到她的目光,泪眼朦胧,却坚定地看着自己,仿佛奈何桥上生离死别的回首,他感到心里某处坚壁正在轰然崩塌,转过脸去不再去看。

远处雅瑟又说了什么,然后慢慢走过来,身后的汀兰下了马拜倒行大礼,侍卫们不便下马,纷纷在马上行礼,一行人有序地退去,这时屋顶、人群里、山里的风国线人纷纷现身,跟着玉箫一行撤退了。原来这些日子他们的一举一动,玉箫早已掌握。

她的这一举动,是宣布咫易渊和雅瑟的自由。

雅瑟立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里的一角渐渐空了,怅然无泪。

回头正对上咫易渊的眸子,好像回到几年前的君王带笑看,目光中还是迷恋、宠爱和渴望,这熟悉的感觉让她浑身一僵,脸渐渐红了起来。

咫易渊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掌心的温暖沿着手臂传遍全身,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像一个面对心上人的小女孩一样手足无措。

咫易渊拉着她转过身慢慢向屋里走,手渐渐握紧,那路怎么这么漫长,好像走了几生几世,脚步渐渐加快,最后变成了跑,雅瑟不由笑了起来,两人迫不及待地跑向咫易渊的屋子。

咫易渊把雅瑟推进去,紧随其后关上门,雅瑟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扑到他怀里,两人热烈地拥吻着,带着爱与恨的思念,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他们相拥着退到床边,咫易渊抚着她的背,久违的气息,久违的缠绵,突然门外响起一声大哭,“爹!”

两人猛地停下,才想起来涯儿被关在门外了……他们对视着,雅瑟嗫嚅道:“起来。”咫易渊恨恨地说:“让他等一会儿。”

涯儿的哭声越来越响,这时咫易渊的手下赶紧抱起他,哄道:“涯儿乖,爹娘有事,到叔叔家去。”这时一个女声打断道:“说什么呢!涯儿听话,给涯儿做好吃的。”男声有点尴尬地催促:“快走快走。”

雅瑟吞咽了一下,“我去把涯儿抱回来。”咫易渊面不改色的一动不动,“我岂能浪费了他们的好意。”

外面是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如春,雅瑟躺在咫易渊怀里,她鼓起勇气,“易渊,我有很多话……”咫易渊伸出手指挡在她唇上,过去的就过去了。雅瑟紧紧的依着他,咫易渊低头看了看她依在他胸口的头,目光复杂。他伸手想摸她的头发,手顿在半空,最后不漏痕迹的抚在她的肩头。

雅瑟听着他平稳的心跳,闭上眼睛,露出满足的笑容,柔声道:“现在,我们一无所有,但和你能坦诚相对……易渊,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安心。”

说着她蹭了蹭他的胸膛,小手搂着他的腰,像个孩子般没有防备,甜甜的睡去,喃喃的念着咫易渊的名字。这一刻,咫易渊终于摸了摸她的头,他微翘的嘴角渐渐平和,坚毅的轮廓,深邃的目光,不知看向哪一处幽远的无限。她沉迷在柔情蜜意中,睡梦里还在幻想以后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夜风吹过,玉箫打了一个冷战,她披衣走到门口,斜倚着,天上,有她的亲人,绵绵山脉后的远方,有她爱的男人,她咬着嘴唇,用力忍住眼泪,露出一个淡漠的笑容。

墨离负手站立,看着壁上的地图,咫国的土地已经划入,他的目光掠过幅员辽阔的疆域,身后是空荡荡的大殿,烛火摇曳着,静静的,长久的,时光凝结,他一袭墨衣,伫立在高高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