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神不宁的缘故，这一夜睡得极其不安稳，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做着梦。梦见的全是关于湛清涵的事，小时候的，大一点的，然后就是到了天香楼的。当湛清涵站在窗前低头看我的那一眼时候，我猛然惊醒了过来。
睁着眼睛半晌才觉得脸上一阵凉，伸手一抹发现全是水。不知是泪，还是冷汗。细细回想梦里的情形，我忽然发现明明不是我经历，可却根本找不出任何置身事外的感觉，就像是，那根本就是我自己的回忆，我自己的经历。
而湛清涵，对我来说也不在是湛清音的弟弟这个身份，而倒像是我自己的弟弟。
当意识到这点，我顿时一阵惊恐，我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情感？难道说，湛清音正在一点点侵蚀我的意识么？可是，却又不像。出了对湛清涵会有这样诡异的情况，对别人的时候丝毫不会有任何影响。
即便，是面对七王爷的时候。我能清楚明白的感受到湛清音的埋怨和委屈，可却不会觉得是自己的想法，更不会影响我的行为。只有面对湛清涵的时候，我会被影响，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心。
我坐起来，愣愣的看着桌上那一点微弱的烛光。然后想起了梦最后湛清涵看我的眼神，再然后，心忽然就抽疼了。我气急败坏的冲下床，门也忘记敲，直直的冲了进去。
湛清涵睡得很沉，我制造的响动根本就没有惊动他。他安静的睡着，呼吸轻浅得几乎没有。我无意识的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唯恐惊扰了他。等我反应过来，于是又忍不住一愣。再看他的时候，忽然心里的气就消散无踪了。
最后，我只轻叹一声，然后掩上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他已经是这幅模样了，我还能对他发脾气么？纵然我心里再气再恼，那火也撒不出的。况且……他会这样，说起来也有我的原因。他只是个一心一意对他姐姐好罢了，我如何还能怪他？
当我才回来之时，他就觉得是他拖累了我，有心寻死，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想通了，可是如今看来却是没有的。所以，他会这样的原因，也终于一目了然。或许未必没有想要解脱的心，可是我敢肯定，至少有一半是为了他的“姐姐”。他大概以为，自己死了，姐姐就能心安理得的一走了之了吧？
可是，我回来的原因我是知道的。即便是有被湛清音感情影响的原因，可是更大一部分还是我怕在外头更危险。如果当天能出城，或是找到了其他的法子过安全的生活，我想我是绝不会回来的。
相比之下，我与他之间竟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就像是玉石，始终美好。而我则是污泥中的顽石，冷硬，肮脏。站在门外，我心思流转，最后忍不住的苦笑起来，湛清涵，你说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当初走了，还真不该又回来的。当时我怎么就忘记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句至理名言呢？如果当时走了，即便我是心里觉得愧疚，时间长了也就淡忘了。可是如今？我忽然有些后悔，即便是再活一次又如何？如今我连自己都渐渐失去了。这样真的好么？而且，如今这样的境况，我该如何才好？其实，身处何地并不重要，甚至就算是真的要接客我也不在乎。对我而言，身体不过是一个工具，让我活下去的工具。只要能让我更好的活下去，没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
可是，最难的，却是湛清涵。我直到刚才才算是明白了，如今我想要抽身而退，远远的离开他，却已经是不可能了。湛清音的情感已经和我溶为一体，也就是说，即便是我不承认，可是实际上我对湛清涵已经有了亲情。
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了个亲人，可却又让我左右为难。想了许久之后，我最终还是只对自己说听天由命吧。他的身子根本就撑不住了，今日艳娘请了好几个郎中都是这话。若是等到七王爷想出办法能离开了，他还活着，我就带他一起走，若是死了那也是天意，怪不得任何人。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湛清音，湛清音就是我。而湛清涵，是我的弟弟，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咬牙对自己这样说道，我终于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至少，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于是，第二日起，我开始学着如同一个姐姐一样，给予湛清涵关爱。为了防止他再偷偷吐掉药，我索性搬进去和他住在一起。整日形影不离，确保时刻他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湛清涵颇为抗拒，但是现在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不过他始终都不肯理我，甚至几乎不肯让我碰他。尽管没说出来，但是我能感觉得到，每次我要触碰到他的时候，他就会移开。
不过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要看着他吃药，好好的不再继续虚弱下去，对我而言就已经是很好的回报了。至于他心里的想法。我觉得可能是怨恨多一些。一面爱着，一面恨着，这就是矛盾所在。所以他不想见我也是正常的。
不过，一晃将近一个月时间过去之后，我渐渐的习惯了有这么一个需要照顾关心的人，发现其实有个亲人也是不错的，至少，很少会再迷茫于我所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生活渐渐的充实起来，甚至连一直的孤寂感都被冲淡许多。
至于心态，更是渐渐的从听天由命转变成。其实，如果有他陪着我一起生活，也是不错的。他身子虽然弱，可是只是费心思照顾他而已。有七王爷的帮助，到时候我想生活是绝不会成问题的。况且，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人。至少就穿越这个优势来说，我有的是方法赚钱。
这段时间艳娘越来越关心我到底何时接客的事情，明着虽然不敢说，可是暗示影射了好几次，都被我装糊涂蒙混过关。我知道她是心疼银子了，因为湛清涵现在每日要花不少的银子吃药，吃补品。
所以，大约她觉得我花了她的银子，就不该不赚钱吧？看着她那副想说而不敢说的模样，我忍不住在心中冷笑，如果没有七王爷，只怕她早就绑着我让我挣钱了。
最开始艳娘暗示的时候，我尚且还能不予理会，可是次数多了就难免的不舒服起来。就在我渐渐的也开始不耐烦的时候，七王爷再度来了，而且带来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其实，应该算是好消息的。只是时间太突然了，一下子将我的计划全盘打乱，让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一切，只因为他告诉我，再过几日，他就要出发去江南，监督运河大堤的铸造工程，最少都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他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跟他走。趁着他出发的时候，夹带在奴仆或是行礼箱中，“偷渡”出城，然后去了江南那边再给我弄户籍证明。
本来，这是好事。可是偏偏就在今日，艳娘告诉了我一个消息，正是这个消息让我开始左右为难，狐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