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当晴儿遭逢大变,随后又大病一场,接着又是一路奔波留下的虚弱与疲惫,全都渐渐褪去之后,曲云便开始了对她的教导。
“我七秀坊武学,讲求由内及外,内外兼修。外功招式,分为剑法与身法两种。”在曲云的练功房内,曲云面对着正襟危坐的晴儿缓缓道来:“剑法为入门之猿公剑法,进阶之西河剑器,及七秀剑法之精华——剑器浑脱。而身法,便是我七秀坊最具盛名的轻舞霓裳了。此技可融于舞步,轻姿曼妙,仪态万方,但亦可用于对阵退敌,灵动洒脱,不拘一格。”
“而七秀心法,则分为两部,一为冰心诀,一为云裳心经。这两部心法,乃是相辅相成,水**融。若二者缺其一,则抱残守缺难以存进,甚至,可能有走火入魔之危。”
“冰心诀,乃师傅手创,长于攻击,声威浩荡,凌厉难当,神鬼莫测,修炼之时也是进境极快,一日千里。然,冰心诀心法却过于凌厉,若单修此决,则伤人伤己,甚至,极易走火入魔。如此,便需要云裳心经辅佐。云裳心经,舞乐相合,水**融,有平息静气,固本培元之效。”
说到这里,曲云望着晴儿,轻道:“晴儿,你刚入门,又无甚基础,当先修习云裳心经心法,固本培元,待根基扎实之后,再修炼冰心诀则可事半功倍。然,云裳心经入门不易,初时,或许许久亦不见效果。若如此,晴儿万不可急躁,须得循序渐进,懂么?”
晴儿略显懵懂地望着曲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曲云望着晴儿,虽然见她点头,心中却明白,自己的话,这小丫头能听懂十之一二,便已是不易。但,这些都是七秀坊武学的根基所在,就算她不懂,也得日日耳提面命,使她不敢或忘才可。所以该说的,无论她懂不懂,都得反复言说,否则,便是曲云自己,也不敢放心让晴儿修炼的。
接着,曲云将云裳心经细则,与晴儿细细讲解,指导晴儿修炼心法根基。晴儿虽因年幼,心智未开,对曲云的讲解,始终似懂非懂,但却异常乖巧,修炼亦是勤勉,全无半丝偷懒耍滑。
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的,晴儿从刚过曲云膝盖,到伸出手已然勉强够得到曲云肩膀,转眼间,已然过去数年。数年间,曲云却惊喜地发现,晴儿的资质,实在是让她喜出望外。至少,她修习七秀坊心法的进境,可是比她自己的当年,要出色得多。
短短五年间,晴儿的云裳心经心法,已然相当扎实,而冰心诀亦是进境极速,至于剑法、身法,亦都是一点即透,偶尔有难以理解之处,也只要稍加指点,亦可融会贯通。
这一日,九岁的晴儿,手中一双完全按照无梦式样,用上好沉香木雕刻的,只是大小略略小一些的木剑,正在水云坊一处空地中翩然起舞。
的确,正是起舞。七秀坊武学,特别是七秀剑法,本就是轻姿曼妙,仪态万方的亦剑亦舞的功夫,轻盈飘逸,华丽而不繁琐,曼华绝伦的舞姿中,却暗藏种种玄机,或伤敌于无形之处,或炫目于转瞬之间,杀伤敌寇之间,却仍如舞蹈一般,尽显女子之柔美。
晴儿此时,猿公剑法所有招式已然学全,而西河剑器,亦是开始入门,只是修为不深,想要当真克敌制胜,至少还需数年苦修。但此时晴儿手执双剑,轻盈舞动起来,倒也是轻盈飘逸,颇有几分功底。
坐在一旁的曲云,望着剑舞翩翩的晴儿,一双美眸中,颇是带着些许欣慰。回想她自己九岁时候,比之眼前的晴儿,当时还有些许不如。日后,当晴儿如自己这般大时候,想必,要强出自己许多吧!
这时,她忽然眉头一皱,晴儿剑势挥洒之间,微微出现几分滞涩之感。不由得,曲云站起身来,朱唇轻启,轻道:“剑分阴阳,道通天地,剑若惊鸿,气通长江,剑慧神清,物我两忘,剑舞长空,以气破虚,拨弦几许,嘈如急雨,百川汇聚,千锋一线,蟠龙翔空,提云分水,脱茧化蝶,乘风御剑,六识续断,接海通天……”
曲云口中,这番犹如歌诀一般的轻吟,便是七秀坊剑法口诀了,此时,她正是用这些口诀提醒晴儿。果然,在曲云的轻吟中,晴儿的剑势,渐渐恢复原先的流畅。
当晴儿收剑而立之时,望向曲云,垂首轻道:“师傅,这西河剑器,晴儿每每用到江海凝光之时,总是会有些许滞涩之感,仿佛不知下一招该如何接续,还请师傅指点。”
曲云微微一笑,正待指点,忽然,只见不远处,一名七秀坊弟子正快步走来。曲云朝那边望了一眼,轻道:“晴儿,这西河剑器的修炼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并且,也莫要以为,西河剑器便定会比猿公剑法强。所谓高低,在乎一心。若是你能融会贯通,即便只用一套猿公剑法,亦可克敌制胜。好了,你且歇息下吧,稍后再练。”
说着,曲云伸出手,轻轻拂去了晴儿额角细碎的汗滴,向她轻轻一笑,便转身迎向那位见到曲云师徒正在说话,便放慢了脚步的七秀弟子。
不多时,曲云只是与那七秀弟子交谈了几句,结果了一封请帖便转身而回,她的面上,却带着几分喜色。晴儿见曲云回来,便迎上前去,轻道:“师傅,可是有什么喜事么?”
曲云轻笑道:“近日晴儿练功辛苦,师傅便带你去那西湖,好好游览一番,可好?”
晴儿微微一怔,随即掩口轻笑道:“师傅怕不是要带晴儿去游览西湖,而是要到西湖边某地去,是不是呀?”
曲云俏脸微微一红,随即伸手在晴儿额角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笑骂道:“你这小妮子,没大没小,竟然敢取笑起师傅来了!”
晴儿吃痛,赶忙捂住额头,退了几步,撅起小嘴,委屈道:“师傅饶命,晴儿再也不敢了……”
但,话虽如此说,她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却满是俏皮之色。
没错,曲云正是要到西湖边的藏剑山庄去。西湖藏剑山庄二庄主石中剑叶晖,乃是曲云的未婚夫。若不是叶晖前些年丧母守孝,恐怕此时的曲云,已然是藏剑山庄二夫人了。如今,叶晖已出孝期,二人的婚期,也一日更一日地近了。此时,藏剑山庄来了请帖,恐怕是他那情郎,思念自己的爱人了。
当曲云携晴儿来到藏剑山庄之时,叶晖早已迎出庄外,一见到曲云那俏丽的面庞,便微笑着迎了上去。
“云儿,累了么?且先进庄歇息歇息吧。”叶晖望着曲云,满眼都是柔和。而曲云,也是柔情似水地望着叶晖,柔声道:“好,许久未曾饮过藏剑山庄的西湖龙井了,今日便好好品一品。”
两人又说了几句,叶晖的目光,便转向了晴儿,轻笑道:“晴儿也来了呀?来来来,问水已然念叨你许久了,快去找他玩吧!对了,前些日子,这小子犯了错,被关在思过坊了,且等我使人带你去。”
见叶晖提到叶问水,晴儿也露出了些许羞赧之色。这叶问水比晴儿略大了些,虽是藏剑山庄叶家旁支子侄,但,因其资质出众,在藏剑山庄中却颇是受叶家五兄弟,特别是叶晖的爱护。
三年前,叶晖母亲过世时候,曲云曾带着当时只有七岁的晴儿来藏剑山庄服丧,正是在那时,晴儿认识了叶问水。而叶问水,初见娇俏可爱的七秀坊小妹妹之时,便几乎呆住了,此后每次晴儿来到藏剑山庄之时,他总是寸步不离晴儿左右。而晴儿也对叶问水颇有好感,每每来到藏剑山庄,若是见不到叶问水,总忍不住开口询问。
叶问水乃是藏剑山庄中,资质最高的几位少年之一,而晴儿也是七秀坊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正巧,主要传授叶问水武艺的,也是二庄主叶晖。而晴儿的师傅曲云,正是叶晖的未婚妻。于是,叶问水与晴儿两小无猜,长辈们也是乐见其成。
此时,晴儿虽然年幼,但常年与年长的姐姐们相处,于此男女****之事,也是懵懂略知,至少,是知道害羞了。但害羞归害羞,一听到她的“问水哥哥”被关起来了,顿时也忍不住关切,不待曲云多交待几句,便跟着叶晖派出的藏剑弟子去找叶问水了。
当晴儿来到藏剑山庄思过坊时候,叶问水正跪在那里,满脸都是委屈。可是,当他看到晴儿时候,那满脸的委屈,瞬间便仿佛烟消云散一般,兴奋地朝晴儿叫道:“晴儿妹妹,快来快来,许久没有见你了,好生想念呢!”
晴儿闻言,俏脸不禁又是一红,红着小脸走到叶问水面前,关切地问道:“问水哥哥,你又如何调皮了,怎么又被罚跪了?”
叶问水脸儿一垮,哭丧道:“啊……什么叫‘又’呀?仿佛我如何如何顽劣一般!我只是犯了个小错,不小心惹怒了大伯父,才被罚在这里跪着的……”
晴儿柔柔一笑,轻道:“这样啊……那,问水哥哥,你膝盖痛不痛呀,要不……晴儿给你揉揉?”
顿时,叶问水的脸上,再次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
然而,仅仅第二日,曲云便匆匆返回七秀坊去了。因为,七秀坊传来消息,七秀坊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指名道姓,说要找曲云,并且,说是带来了曲云生身母亲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