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微微一怔,轻道:“回真人,雨晴师尊,正是昭秀曲云。”
祁进闻言,面色却是微微一变,拂袖转身,哼然道:“不过是邪门外道之余孽,安敢于吾面前呱噪,退下!”
此言一出,不仅是雨晴,即便是谷之岚、邓屹杰都是一怔。或许是因为身份,邓屹杰只是身子微微一僵,并未开口。但,谷之岚却开口轻道:“进,之岚与雨晴一见如故,其情其性,之岚深知。但,你却对其如此冷慢,岂不是……”
祁进沉声道:“正邪之道,泾渭之分。令师曲云,本为七秀坊七秀之一,可谓名满天下。然,其人却反出七秀坊,反而要去做那五毒教的教主,是为正邪不分,弃正事邪。此等人物,请恕祁进不敢与之为伍!”
谷之岚道:“进,曲云是曲云,雨晴是雨晴。雨晴乃是曲云出走五毒教之前所收弟子,而曲云出走五毒教之时,雨晴她不是也没有跟去么?你……”
正在此时,雨晴忽然开口打断道:“谷师姐,还是莫要多言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母。无论师傅是正是邪,是人是鬼,于雨晴眼中,师傅便是师傅,绝不会因其出任五毒教教主,而有所更改。”
说到这里,雨晴微微一笑,轻道:“雨晴此次离开秀坊,亦是为了前去苗疆,寻访师傅。然,雨晴不识路径,这才来到天都镇,意图前往长安,打探前往苗疆之路径。既然,紫虚真人如此排斥雨晴,雨晴只好就此别过。谷师姐,雨晴先去了。”
说着,雨晴分别朝着谷之岚、邓屹杰行了一礼,独独少了祁进,转身便走。谷之岚忙道:“雨晴师妹!你……”
但,雨晴却并未回头,只闻其轻声笑语:“谷师姐,这天都瘟疫还得靠师姐出手,雨晴自会在客栈相候,助师姐一臂之力。然,此间事了,雨晴自然要寻路西南,不能与师姐同行,还请见谅。”
谷之岚望着雨晴远去的背影,虽意欲挽留,然千言万语,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她望了望一言不发的邓屹杰,面色冷然的祁进,不由心中暗叹。
祁进此人,嫉恶如仇。然而,有时又棱角太过分明,对正邪之分看得太重,真不知,将来……
话说雨晴回到客栈后,便进了自己的房间,盘坐于卧榻之上,平心静气,将冰心诀反复运行数次,才将胸中那股郁结之气疏导开来。当她缓缓睁开双眸之时,天色已然暗了。
她下了卧榻,抽出一双无梦,在房间内,慢慢地舞了一套剑舞,这才整理仪容,出了房间。
一出房门,她一眼便看到,谷之岚正端着一方托盘,从楼梯缓步而上。托盘之上,乃是一些餐点,算不上如何精致,只是一些普通饭食罢了。然而,最令雨晴讶然的,是谷之岚身后,跟着二,其一乃是邓屹杰,而另一人,竟然是祁进!
见到雨晴,谷之岚微微一笑,轻道:“雨晴师妹,之岚返回客栈之时,本是打算唤师妹一声的。然,进言,师妹房内有异样波动,应当是在修炼功法,不便打扰。因此,之岚便没唤师妹用餐。”
说着,她不禁回头望了一眼祁进,又道:“但,谁知师妹这一练功竟然练了整整一日,师妹一日未曾进食,想必已是饥肠辘辘。半个时辰前,进又言道,说师妹已近收功,因此,之岚便弄了一些饭食,听闻师妹房中有了响动,这才将之送来。”
雨晴望了望祁进,又望了望谷之岚,轻道:“雨晴谢过师姐。”
谷之岚微笑颔首道:“不妨事,即是师姐妹相称,不必多礼。”
雨晴又望向祁进,行礼道:“雨晴谢过真人。”
祁进身子仿佛一僵,却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看雨晴,只是盯着谷之岚的背影。
雨晴不禁暗自发笑,这个祁进,按理,还该算是她的长辈,却是如此天真之人。是啊,天真。不知为何,雨晴心中,对祁进的形容,却是冒出了这通常用来形容孩童的字眼。
雨晴轻笑着,微微侧了侧身,轻道:“谷师姐,真人,邓师兄,还请进屋小坐吧。”
谷之岚微微一笑,轻道:“不了,我等尚有事务在身,晚餐也已用过,便不多待了。稍后,雨晴师妹用过晚餐后,还请早些歇息吧,明日,这天都镇中,尚有许多百姓须得救治。”
说着,她便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了雨晴。
雨晴接过托盘,轻道:“谷师姐放心,明日一早,只要谷师姐一声招呼,雨晴自会起身,与谷师姐同行。”
谷之岚微微一笑,轻道:“那,便劳烦师妹了。之岚去也,师妹明日再会。”
待到谷之岚离去后,雨晴望着眼前的晚餐,不由得暗自轻叹。明日起,或许便要与那祁进日日相见了。虽此次祁进其实已然算是主动示好了,但,见了祁进,雨晴心中,仍是有些郁结。只是谷之岚在,她不愿让谷之岚为难。否则,她理都不会理那祁进的,即便,祁进算得上是她的长辈了。
转眼之间,雨晴在天都镇,已然耽搁了两三月。这天都镇瘟疫,已然被控制住。在此期间,雨晴也曾前往长安城一观,便见长安东西两市之辉煌,令得雨晴目不暇接。
不得不说,天宝年间的长安,的的确确是这个世界中,最是繁华最是辉煌的最大都市,没有之一。哪怕是后世的纽约、伦敦、巴黎、上海,论及在所处时代的地位,都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与大唐盛世之时的长安相提并论的。长安,的的确确是当时的世界中心。
不过,这几次进入长安城,却是祁进的意思。进城时,亦是有祁进同行。便在雨晴目眩神摇之时,祁进却是眉头微皱。不仅是长安,长安周边的城镇,却都曾留下过祁进、邓屹杰、雨晴的足迹,反倒是谷之岚,因为要主持救治瘟疫,却是一直留在天都镇。
这一日,祁进带着邓屹杰与雨晴,返回客栈。在进入客栈大门之时,祁进忽然望向雨晴,皱眉道:“这几日,你可留意到些许异样?”
雨晴微微一怔,茫然道:“异样?何等异样?”
祁进又望了望雨晴,轻叹道:“哎,你这等幼小女娃,又如何能留意到这细微之处?罢了,罢了,只做祁进未曾问过你好了……”
说着,也不管雨晴如何反应,便抬脚进门。
雨晴不由得秀眉微颦,呆立在客栈门前思索良久,忽然,她眼前猛地一亮,赶忙奔进客栈,赶到祁进身旁,急切道:“真人,您的意思是……那些阿萨辛门徒?”
此时,祁进已然端坐于餐桌之上,邓屹杰已然为其备好饭食,当然也有雨晴一份。祁进挥了挥手,轻道:“先行坐下,有话,待用了饭再讲不迟。”
雨晴忙应道:“晚辈遵命。”
待到用完饭之后,祁进望了望雨晴,轻道:“你可知,为何吾总是带着你到处走动么?”
雨晴轻道:“真人可是欲令晚辈涨涨见识?”
祁进轻轻哼了一声,轻道:“带你长见识,乃是你师尊之责,吾既不是尔等师尊,何须带你涨见识?”
一面说着,祁进一面轻轻抿了一口酒,继续道:“吾原以为,此间瘟疫,定然与五毒教有关。须知,五毒教最擅用毒,以毒物制造瘟疫,想必也并非什么不可为之事。只是,吾料对了后一半,却料错了前一半。”
雨晴闻言,不由皱眉道:“真人携雨晴四处走动,便是要雨晴看到五毒教滥杀无辜,令雨晴明正邪么?”
祁进又是哼了一声,却不回答。沉默了片刻,祁进又道:“方才你提到阿萨辛门徒,也便是那红衣教,却不知,你对此如何看?”
雨晴想了想,轻道:“雨晴观之,红衣教不过是妖言惑众之辈,无非与当年张角、张梁之辈相类,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祁进问道:“何谓生不逢时?”
雨晴轻道:“当年,张角、张梁黄巾之乱,正值东汉末年,连年灾祸,民不聊生之际,便如遍地干柴,但凡有些许火星,便可燎原。然如今乃是大唐盛世,这阿萨辛,这红衣教,意欲仿效当年黄巾,不过是东施效颦。且,即便是当年黄巾,也不过是开启天下大乱之序幕而已,不过是乱世英杰之垫脚石。且不说这红衣教是否能够撼动大唐盛世之根基,单说其教众多为愚昧蛊惑之辈,便难成大事。”
祁进闻言,却是面色阴郁,沉声道:“东汉末年,民不聊生么?大唐盛世么?哎,说到底,你亦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雨晴闻言,不由得一嘟嘴,心中甚是愤懑。这话,不还是你问我的么?如何我答了,你却要诋毁于我?哼!
正在雨晴生闷气之时,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我回来了。”
众人转头一看,便见一脸疲惫的谷之岚,站在客栈门前,脸上却现出几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