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奉寄李十五秘书二首》读记

杜甫五律《奉寄李十五秘书二首》读记

（小河西）

奉寄李十五秘书二首文嶷

避暑云安县，秋风早下来。暂留鱼复浦，同过楚王台。

猿鸟千崖窄，江湖万里开。竹枝歌未好，画舸莫迟回。

行李千金赠，衣冠八尺身。飞腾知有策，意度不无神。

班秩兼通贵，公侯出异人。玄成负文彩，世业岂沉沦？

这首诗或作于永泰二年（766）夏秋间，时杜甫客居夔州。李文嶷（yí），事迹不详。秘书：秘书郎。《唐六典》卷10秘书省：“秘书郎四人，从六品上。”

避暑云安县，秋风早下来。暂留鱼复浦，同过楚王台。

猿鸟千崖窄，江湖万里开。竹枝歌未好，画柯莫迟回。

鱼复浦：指今奉节东南二里八阵图下之沙洲。《晋书-桓温传》：“初，诸葛亮造八阵图于鱼复浦沙丘之上。”《入宅》（杜甫）：“水生鱼复浦，云暖麝香山。”

楚王台：即阳台。在夔州巫山县。古代误传为楚襄王梦遇神女处。《太平寰宇记》卷148：“楚宫，在（巫山）县西北二百步。在阳台古城内，即襄王所游之地。”《送江陵泉少府赴任》（唐-岑参）：“城边宋玉宅，峡口楚王台。”

“猿鸟”句：《水经注》卷34：“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迭嶂，隐天蔽日，自非停午夜分，不见曦月。…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竹枝歌：即竹枝词。巴渝民歌。至少在盛唐已有。据记载，比杜甫年长二十余岁的诗人张旭曾唱竹枝。【《云仙杂记》（唐-冯贽）：“张旭醉后唱《竹枝》，反复必至九回乃止。”】到中唐刘禹锡任夔州刺史时曾盛行。《早春思归…》(唐-顾况)：“渺渺春生楚水波，楚人齐唱竹枝歌。”《竹枝词》（唐-顾况）：“巴人夜唱竹枝后，肠断晓猿声渐稀。”

大意：你避暑到云安县，现在秋风早已吹来。俺暂留奉节鱼复浦，想与您一起出峡。三峡中两岸猿鸣鸟啼千崖蔽日，出峡后江远水阔眼界顿开。是否您在云安的竹枝歌还没唱够？请千万不要推迟出峡归期。

行李千金赠，衣冠八尺身。飞腾知有策，意度不无神。

行李：出行时所带；行旅（之人）；使者。《胡笳十八拍》（汉-蔡琰）：“追思往日兮行李难。”《赠苏四徯》（杜甫）：“别离已五年，尚在行李中。”《赠长沙公》(东晋-陶潜)：“遥遥三湘，滔滔九江。山川阻远，行李时通。”

千金赠：汉陆贾出使南越，得到南越王千金之赠。后借以泛指贵重的赠金。【《史记-郦生陆贾列传》卷97：“…赐陆生橐中装直千金，他送亦千金。”】

衣冠：借指士大夫。《登金陵凤凰台》（唐-李白）：“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飞腾：迅速飞起；飞黄腾达。《离骚》（屈原）：“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符读书城南》（唐-韩愈）：“飞黄腾踏去，不能顾蟾蜍。”《夜坐》（宋-司马光）：“安得插六翮，适意高飞腾。”

意度：揣测或设想；识见与气度。《韩非子-用人》：“去规矩而妄意度，奚仲不能成一轮。”《潜夫论-述赦》（汉-王符）：“夫民之性，固好意度也。”《洞冥记》卷2（汉-郭宪）：“郭琼，东都人也，形貌丑劣而意度过人。”

大意：您行旅中应有贵重的赠物，您身高八尺士大夫之身。您仕途上飞黄腾达有计策，您每每料事如神。

班秩兼通贵，公侯出异人。玄成负文彩，世业岂沉沦？

班秩：官员的品级。《狂言示诸侄》（唐-白居易）：“世欺不得官，我忝居班秩。”《旧唐书-高仙芝传》：“（仙芝）年二十余，即拜将军，与父同班秩。”《贺春卿宣微出帅延安》（北宋-韩琦）：“三台班秩名虽重，四海生灵泽未丰。”

通贵：通达显贵。《唐律疏议-名例》卷2：“五品以上之官，是为通贵。”《南史-沈庆之传》：“庆之既通贵，乡里老旧素轻庆之者，后见皆膝行而前。”《隋书-李谔传》：“复有朝廷重臣，位望通贵，平生交旧，情若弟兄。”

玄成：西汉丞相、文学家韦玄成（西汉丞相韦贤之子）。《汉书-韦贤传》卷73：“及元帝即位，以玄成为少府，迁太子太傅，至御史大夫。永光中，代于定国为丞相，贬黜十年之间，遂继父相位，封侯故国，荣当世焉。……玄成为相七年，守正持重不及父贤，而文采过之。”

世业：世代相传之业。《汉书-叙传上》：“方今雄桀带州城者，皆无七国世业之资。”《送韦八少府判官归东京》（唐-崔峒）：“玄成世业紫真官，文似相如貌胜潘。”

大意：您官职很高而且已通贵，您是公侯之家长大的杰出人才。您像韦玄成一样具有文采，您家族相传的事业哪会沉沦？

前章约李出峡。首联写秋至，您避暑该结束了。次联写打算。请您先回奉节，然后咱“同过楚王台”。三联设想出峡所经。在峡中会看到千崖蔽日，会听到猿啸鸟啼。出峡后江海宽阔豁然开朗。末联以玩笑收结。您在云安是不是“竹枝词”没唱够呢？千万不要延迟回来啊！

后章夸赞李秘。首联写行李千金，身高魁梧。（与您同行安全。）次联写升官有策，料事如神。（您对行止有准确预料。）三联写官职很高。（或李不是秘书郎，而是从四品上的秘书少监。）出身公侯之家。末联承“公侯”。您像韦玄成一样有文采，您也一定会把“世业”发扬光大。（李秘书之父可能是宰相，至少是公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