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洞房》《宿昔》…《提封》八首读记

杜甫五律《洞房》《宿昔》…《提封》八首读记

（小河西）

《洞房》、《宿昔》、《能画》、《斗鸡》、《历历》、《洛阳》、《骊山》、《提封》八首五律或作于同时。诗中涉及玄宗陵园。考虑玄宗广德二年（764）春葬泰陵，并参诗中“巫峡西江外”句，推测此诗应作于永泰二年（766）或大历二年（767）秋，时杜甫客居夔州。

洞房

洞房环佩冷，玉殿起秋风。秦地应新月，龙池满旧宫。

系舟今夜远，清漏往时同。万里黄山北，园陵白露中。

这首诗写秋夜思君。

洞房：深邃的内室；卧室或闺房。中唐后常指新婚夫妇居室。《长门赋》（汉-司马相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投道一师兰若宿》（唐-王维）：“洞房隐深竹，清夜闻遥泉”。《近试上张籍水部》（唐-朱庆余）：“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环佩：女子所佩玉饰；借指美女。《礼记-经解》：“行步则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郑玄注：“环佩，佩环、佩玉也。”《史记-孔子世家》：“夫人自帷中再拜，环珮玉声璆然。”《咏怀古迹》（杜甫）：“画图省识春风面，环珮空归月夜魂。”

龙池：兴庆宫内池。《雍录》卷4兴庆宫：“大兴京城东南角中有坊名隆庆，中有明皇为诸王时故宅。宅有井，井溢成池。…后引龙首堰水注池，池面益广，即龙池也。明皇开元二年七月，以宅为宫，是为兴庆宫。”《龙池篇》（唐-沈佺期）：“龙池跃龙龙已飞，龙德先天天不违。”

清漏：清晰的滴漏声；时间。《望孤石》（南朝宋-鲍照）：“啸歌清漏毕，徘徊朝景终。”《长信秋词》（唐-王昌龄）：“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

黄山：黄山宫。《汉书-地理志上》：“槐里，周曰犬丘，懿王都之。秦更名废丘。高祖三年更名。有黄山宫。”《元和郡县图志》卷2：“凤翔府兴平县。…汉黄山宫，在县西南三十里。武帝微行，西至黄山宫，即此也。…汉茂陵，在县东北十七里，武帝陵也。在槐里之茂乡，因以为名。”汉武帝茂陵在黄山宫之北。

园陵：帝王墓地。《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先帝园陵寝庙，群臣莫习。”《后汉书-光武帝纪》：“赤眉焚西京宫室，发掘园陵。”

大意：长安宫殿起秋风，曾居住的房舍曾佩戴的玉饰已凉冷。此时的秦地该是新月升起，此时的月光应洒满龙池洒满旧宫。俺今天晚上停泊在遥远的夔州，与俺当年在门下省值宿时间相同，在万里之外黄山宫之北，帝王的陵墓（明写武帝茂陵。借指玄宗泰陵）应该在寒凉的秋露之中。

这首诗前二联想象长安秋夜之景。秦地月初，新月弯弯。水满龙池，月满旧宫。秋风萧萧，遗物凄冷。（想到贵妃及玄宗已去。）三联交代背景。俺泊舟遥远的夔州，想起在门下省值宿时的情形。一样的新月，一样的秋风。末联回到长安。黄山宫之北，帝王陵也该在白露之中。（想到玄宗已崩。）

宿昔

宿昔青门里，蓬莱仗数移。花娇迎杂树，龙喜出平池。

落日留王母，微风倚少儿。宫中行乐秘，少有外人知。

此诗上承《洞房》。秋风中新月下，杜甫想到贵妃已去先帝已亡。忍不住回忆起“宿昔”往事。

青门：汉长安城东南门。《三辅黄图-都城十二门》：“长安城东，出南头第一门曰霸城门。民见门色青，名曰青城门，或曰青门。门外旧出佳瓜，广陵人召平为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种瓜青门外。”《咏怀》（魏-阮籍）：“昔闻东陵瓜，近在青门外。”

蓬莱：指蓬莱宫或蓬莱殿。《雍录》卷3：“龙朔二年，高宗染风痹，恶太极宫卑下，故就修大明宫，改名蓬莱宫，取殿后蓬莱池为名也。…咸亨元年改蓬莱宫为含元殿。长安五年又改为大明宫。…门北三殿相沓，皆在山上。至紫宸又北则为蓬莱殿。”

龙出平池：《次柳氏旧闻》(唐-李德裕)：“天宝中，兴庆池小龙尝出游宫垣南沟水中，蜿蜒奇状，靡不瞻睹。及銮舆西幸，龙一夕乘云雨，自池中望西南而去。上至嘉陵江，将乘舟，有龙翼舟而进。上泫然流涕，顾谓左右曰：'此吾池中龙也。’”（《次柳氏旧闻》或为后人伪造，但内容本身传说而已。）

王母：西王母。《汉武故事》：“七月七日，上于承华殿斋。日正中，忽见有青鸟从西方来集殿前。……有顷，王母至，乘紫车。”

少儿：卫少儿。汉武帝第二任皇后卫子夫的姐姐。（卫青二姐，霍去病之母。）《汉书-卫青霍去病传》卷55：“卫青字仲卿。…青有同母兄卫长君及姊子夫，子夫自平阳公主家得幸武帝，故青冒姓为卫氏。卫媪长女君孺，次女少儿，次女则子夫。”

倚：《飞燕外传》：“（帝）令后所爱侍郎冯无方吹笙，以倚后歌。歌酣风起。…后扬袖曰：'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乎？”

宫中行乐：《汉书-周仁传》：“后宫秘戏，仁尝在旁，终无所言。”李白有《宫中行乐词》。

大意：从前俺住在长安青门里，几次看到玄宗的仙掌从蓬莱殿南移。杂树上娇艳的百花在迎接，好像在高兴地看龙跃龙池。落日时分留下贵妃（王母），微风中还斜倚着贵妃的几个姐妹。宫中行乐都是机密，很少为外人所知。

此诗写“宿昔”所见。天宝年间，俺曾住在长安青门里。俺几次看到皇上仪仗移杖曲江。俺看到一路上花娇龙喜。天晚后，玄宗留下“王母”（指贵妃），旁边还斜倚着“少儿”（指贵妃的姐姐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至于他们干啥俺也不知道。宫中行乐是机密，外人很少知道。（杜甫想到了玄宗与贵妃姐妹的风流韵事。）

能画

能画毛延寿，投壶郭舍人。每蒙天一笑，复似物皆春。

政化平如水，皇恩断若神。时时用抵戏，亦未杂风尘。

此诗上承《洞房》、《宿昔》。杜甫想到的不止是先皇与贵妃的风流韵事。玄宗对绘画和投壶之类也非常热衷。

毛延寿：汉宫廷画家。《西京杂记》卷2：“元帝后宫既多，不得常见，乃使画工图形，案图召幸之。诸宫人皆赂画工，多者十万，少者亦不减五万。独王嫱不肯，遂不得见。匈奴入朝求美人为阏氏，于是上案图，以昭君行。及去，召见，貌为后宫第一。善应对，举止闲雅。帝悔之。而名籍已定。帝重信于外国，故不复更人。乃穷案其事，画工皆弃市，籍其家，资皆巨万。画工有杜陵毛延寿。”

郭舍人：汉武帝的倡优。《西京杂记》卷5：“武帝时，郭舍人善投壶，以竹为矢，不用棘也。古之投壶，取中而不求还，故实小豆于中，恶其矢跃而出也。郭舍人则激矢令还，一矢百余反，谓之为骁。言如博之掔（qiān）枭于掌中为骁杰也。每为武帝投壶，辄赐金帛。”

天笑：《太平御览》卷10：“《神异绝经》曰：东荒山中有大石室，东王公居焉。与一玉女投壶，设有入不出者，天为之笑。张华曰：天笑者，开口流光。”《霹雳引》（隋-辛德源）：“云衔天笑明，雨带星精落。”此处“天笑”或可理解为帝王笑。

政化：政治和教化。《孔子家语-相鲁》：“强公室，弱私家，尊君卑臣，政化大行。”《石笋行》(杜甫)：“政化错迕失大体，坐看倾危受厚恩。”

抵（dǐ）戏：角抵戏。指各种乐舞杂技。《汉书-武帝纪》：“（元封）三年春，作角抵戏，三百里内皆观。”颜师古注：“文颖曰：'名此乐为角抵者，两两相当角力，角技艺射御，故名角抵，盖杂技乐也。’…抵者，当也。”

大意：宫中能画的比得上汉元帝时的毛延寿，能投壶的比得上汉武帝时的郭舍人。投壶的每次都能博皇上一笑，能画的又好像个个能妙手回春。如果政治教化能够公平如水，如果皇恩的赐予也明断如神，皇上即便不时玩一些乐舞杂技，也未必会遭遇战乱风尘。

此诗前二联写玄宗热衷绘画投壶。投壶的“郭舍人”们“每蒙天一笑”。能画的“毛延寿”们个个“复似物皆春”。后二联写感想。只要不耽误“政化”不乱施皇恩，对上述的“宫中行乐”，“能画投壶”，甚至不时玩一玩“角抵戏”，也未必就会导致战乱风尘。

斗鸡

斗鸡初赐锦，舞马既登床。帘下宫人出，楼前御柳长。

仙游终一閟，女乐久无香。寂寞骊山道，清秋草木黄。

此诗上承《能画》。玄宗的宫中行乐做到了“皇恩断若神”了吗？玄宗的宫中行乐只是“时时用抵戏”吗？

斗鸡：唐盛行斗鸡。《东城老父传》（唐-陈鸿祖）：“（开元）十四年三月，衣斗鸡服，会玄宗于温泉。当时天下号为'神鸡童’。时人为之语曰：'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

舞马：一种马舞表表演《明皇杂录补遗》（唐-郑处诲）：“玄宗尝命教舞马四百蹄，各为左右，分为部目，为某家宠，某家骄。时塞外亦有善马来贡者，上俾之教习，无不曲尽其妙。因命衣以文绣，络以金银，饰其鬃鬣，间杂珠玉。其曲谓之《倾杯乐》者，数十回奋首鼓尾，纵横应节。又施三层板床，乘马而上，旋转如飞。或命壮士举一榻，马舞于榻上。乐工数人立左右前后，皆衣淡黄衫，文玉带，必求少年而姿貌美秀者。每千秋节命舞于勤政楼下。”

御柳：勤政楼边有柳。《勤政楼西老柳》(唐-白居易)：“半朽临风树，多情立马人。开元一株柳，长庆二年春。”

仙游：亡灵游于仙界(用为称人死亡的婉辞)。《惠昭皇太子挽歌》(唐-权德舆)：“宫仗黄麾出，仙游紫府遥。”

骊山：山名。在今临潼县东南。《元和郡县图志》卷1京兆府长安县：“华清宫，在骊山上。开元十一年，初置温泉宫，天宝六年改为华清宫。”

大意：刚刚为斗鸡者赐以锦缎，又欣赏舞马舞于榻上。帘下宫中佳人进进出出，勤政楼前的柳树枝条长长。升天仙游后这一切终于结束，“女乐”也已经很久没有散发芳香。通往骊山的大道冷清寂寞，清秋时节草木凋枯变黄。

此诗前二联续写宫中行乐。这边刚为斗鸡者赐锦，那边舞马又上床。帘下宫人进进出出，勤政楼前御柳长长。（“御柳长”含蓄。行乐没节制。）后二联写结果。“仙游”之后一切结束，“女乐”很久没有出场。如今的骊山道寂寞冷清，清秋时节草木黄。

历历

历历开元事，分明在眼前。无端盗贼起，忽已岁时迁。

巫峡西江外，秦城北斗边。为郎从白首，卧病数秋天。

此诗承前其后。前文《宿昔》、《能画》、《斗鸡》说的都是开元天宝事。从此诗开始写安史乱后事。

西江：长江。长江从西来，故曰西江。《岳州西城》（唐-张说）：“西江三纪合，南浦二湖连。”《舍弟观归蓝田迎新妇送示》（唐-杜甫）：“东望西江水，南游北户开。”

郎从白首：《思玄赋》（汉-张衡）：“尉尨（méng）眉而郎潜兮。”李善注：“《汉武故事》：颜驷，不知何许人，汉文帝时为郎。至武帝，尝辇过郎署，见驷尨眉皓发，上问曰：叟何时为郎？何其老也？答曰：臣文帝时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至景帝好美而臣貌丑。陛下即位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世不遇，故老于郎署。上感其言，擢拜会稽都尉。”

大意：历历开元天宝的事，分明就在眼前。无缘无故战乱开启，忽然间就过了多年。巫峡在长江以远，长安在北斗旁边。俺任尚书郎时已是暮年，卧病巴蜀已经数个秋天。

此诗前二联转折。开元天宝年间“宫中行乐”的事，仍历历在目。然而战乱爆发，转眼多年。（从前三章知，“盗贼起”之因是“宫中行乐”无节制，乱施皇恩，耽误“政化”。杜甫却言“无端”。含蓄。）后二联交代自己现状。俺身在巫峡。俺想着长安。俺暮年“为郎”。俺卧病多年。

洛阳

洛阳昔陷没，胡马犯潼关。天子初愁思，都人惨别颜。

清笳去宫阙，翠盖出关山。故老仍流涕，龙髯幸再攀。

此诗写安史之乱。

别颜：惜别的容颜、神态。《奉陪使君西庭送淮西魏判官》（唐-刘长卿）：“羽檄催归恨，春风醉别颜。”

清笳：凄清的胡笳声。《随王鼓吹曲》（齐-谢朓）：“寥戾清笳转，萧条边马烦。”

翠盖：饰以翠羽的车盖；帝王的代称。《淮南子-原道训》：“驰要褭(niǎo)，建翠盖。”高诱注：“翠盖，以翠鸟羽饰盖也。”《东武吟》(唐-李白)：“乘舆拥翠盖，扈从金城东。”《咏怀》(杜甫)：“西京后陷没，翠盖蒙尘飞。”

龙髯：龙须。《史记-封禅书》：“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即上天，乃抱其弓与胡髯号，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汾阴行》（唐-李峤）：“自从天子向秦关，玉辇金车不复还。珠帘羽扇长寂寞，鼎湖龙髯安可攀？”

大意：当年洛阳陷落之后，安史乱军又进犯潼关。天子开始忧愁的思虑，长安百姓凄惨的别颜。乱军伴随凄清的胡笳逃离长安，帝王的车盖再次驶出关山。长安的故老再次流下眼泪，有幸再次抓住“龙髯”。

此诗简要叙述安史之乱。首联写两京陷落。天宝十四载（755）十二月，洛阳陷落。十五载（756）六月长安陷落。次联写奔蜀。潼关陷落（六月七日）后，玄宗“初愁思”。愁思的结果是逃蜀（六月十三日）。凄惨的是长安百姓。后二联写收复长安。至德二年（767）九月，长安收复。贼军清笳“去宫阙”，肃宗仪仗“出关山”（玄宗接着也“出关山”。）百姓再次流下眼泪，好像黄帝升天时小臣抓住龙髯。

骊山

骊山绝望幸，花萼罢登临。地下无朝烛，人间有赐金。

鼎湖龙去远，银海雁飞深。万岁蓬莱日，长悬旧羽林。

此诗写玄宗升天。玄宗于宝应元年四月（762）崩。广德二年（764）三月葬泰陵。

望幸：指臣民或妃嫔望皇帝临幸。《车驾幸京口…》（南朝宋-颜延之）：“春方动辰驾，望幸倾五州。”《奉和圣制早登太行山…》(唐-张九龄)：“陪游七圣列，望幸百神迎。”

花萼楼：花萼相辉之楼。《旧唐书-让皇帝宪传》：“玄宗于兴庆宫西南置楼，西面题曰花萼相辉之楼。…玄宗时登楼，闻诸王音乐之声。咸召登楼，同榻宴谑，或便幸其第，赐金分帛，厚其欢赏。”《杨柳枝词》（唐-刘禹锡）：“花萼楼前初种时，美人楼上斗腰肢。”

朝烛：早朝照明之烛。《早朝》（唐-王维）：“银烛已成行，金门俨驺驭。”

鼎湖龙去：参见前文《洛阳》“龙髯”注解。

银海、凫雁：帝王陵墓中的水银和金雁。典出《史记-秦始皇本纪》：“（始皇陵）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汉书-楚元王传》：“秦始皇帝葬于骊山之阿，下锢三泉，上崇山坟，其高五十余丈，周回五里有余；石椁为游馆，人膏为灯烛，水银为江海，黄金为凫雁。”《行经孙氏陵》（梁-何逊）：“银海终无浪，金凫不会飞。”

蓬莱：仙人居住的神山；泛指仙境；也指蓬莱宫或蓬莱殿。参见前文《宿昔》“蓬莱杖”注解。

羽林：一是星名。二指羽林军，即禁军。《汉纪注》（汉-应劭）：“林，喻林木。羽，若羽翼。”《柏梁》（汉-刘彻）：“郡国士马羽林材。”《白马篇》（隋-杨广）：“问是谁家子，宿卫羽林郎。”三指盛多的羽葆。羽葆乃古时葬礼仪仗，以鸟羽聚于柄头如盖。《汉书-礼乐志》：“芬树羽林，云景杳冥。”颜师古注：“言所树羽葆，其盛若林。”《礼记-丧大记》：“御棺用羽葆。”孔颖达疏：“御棺用羽葆者，《杂记》云：诸侯用匠人持羽葆，以鸟羽注于柄末如盖，而御者执之居前，以指挥为节度也。”

大意：再也没骊山的临幸，再也没花萼楼的登临。地下没有早朝的灯烛，只有人间才能赏赐黄金。像黄帝在鼎湖随龙去远，像秦始皇地宫深处有银海金雁。皇上就如蓬莱山上的太阳，长照陵前昔日的羽林军。

此诗伤泰陵。先皇崩后，骊山花萼，不复幸临。没有朝烛也无法赐金。“赐金”二字照应前文的“皇恩断如神”和“斗鸡能赐锦”。从此鼎湖龙去，银海雁深。只有旧日的羽林军守陵陪伴。（日悬羽林。羽林也是星名。贴切。）此处照应首章“万里黄山北，园陵白露中”。

提封

提封汉天下，万国尚同心。借问悬车守，何如俭德临？

时征俊乂入，草窃犬羊侵。愿戒兵犹火，恩加四海深。

提封：大凡；疆域。《汉书-刑法志》：“一同百里，提封万井。”王先谦补注引王念孙曰：“《广雅》曰：'提封，都凡也。’都凡者，犹今人言大凡，诸凡也。…提封万井，犹言通共万井耳。”《汉书-食货志上》：“地方百里，提封九万顷。”《旧唐书-东夷传-高丽》：“辽东之地，周为箕子之国，汉家玄菟郡耳！魏晋已前，近在提封之内，不可许以不臣。”

悬车：即悬车束马。形容险阻。《国语-齐语》:“悬车束马，逾太行与辟耳之溪拘夏。”韦昭注:“太行、辟耳，山名也。拘夏，辟耳之溪也。三者皆山险溪谷，故悬钩其车，偪束其马以渡。”

俭德：俭约的品德。《尚书-太甲上》：“慎乃俭德，惟怀永图。”孔传：“言当以俭为德，思长世之谋。”

临：治理。《韩非子-十过》：“少欲，则能临其众。”《论语-雍也》：“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否?”

参阅：《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卷65：“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而谓吴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起对曰：“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

俊乂：才德出众者。《尚书-皋陶谟》：“九德咸事，俊乂在官。”孔颖达疏：“才德过千人为俊，百人为乂。”《奉酬薛十二丈判官见赠》（杜甫）：“文王日俭德，俊乂始盈庭。”

草窃：盗窃；草寇。《尚书正义-微子》卷10：“草窃奸宄（guǐ）。”孔传：“草野窃盗又为奸宄于内外。”《旧唐书-西戎传-吐谷浑》：“莫顾藩臣之礼，曾无事上之节，草窃疆埸，虐割兆庶，积恶既稔，天亡有征。”《梁书-昭明太子统传》：“且草窃多伺候民间虚实，若善人从役，则抄盗弥增。”《资治通鉴》唐高宗永淳元年：“上虑道路多草窃，命监察御史魏元忠检校车驾前后。”

犬羊：狗和羊；对外敌的蔑称。《破阵乐》（唐-哥舒翰）：“西戎最沐恩深，犬羊违背生心。神将驱兵出塞，横行海畔生擒。”《寄董卿嘉荣》（杜甫）：“犬羊曾烂熳，宫阙尚萧条。”《上将行》（唐-耿湋）：“萧关扫定犬羊群，闭阁层城白日曛。”

兵犹火：《左传》隐公四年：“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

恩加：施加恩惠。《孟子-梁惠王上》：“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喜刘苏州恩赐金紫》（唐-白居易）：“海内姑苏太守贤，恩加章绶岂徒然。”

大意：大凡汉一样辽阔的疆域，务必要万国同心。请问固守险关要隘，哪比得上俭德治国？经常征诏才德之士，入侵的敌人不过草寇。但愿戒掉如火之兵战，四海播撒深厚的皇恩。

末章写建议和愿望。一、建议“同心”。（像汉朝天下，提封万国，务必同心。）二、建议“俭德临”。(在德不在险。玄宗尚奢侈。)三、征诏贤才。（有了贤才，犬羊无非“草窃”。难成气候。）愿望有二：一是希望戒兵息战。二是皇恩播撒四海。（不要只是“斗鸡赐锦”。）

此八首诗，虽独立成章，却应合读。各诗均取首二字为题目。诗涉国家治乱，寄托深长，词旨凄凉。各章之间，环环相扣，相呼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