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立春》读记

杜甫七律《立春》读记

（小河西）

立春

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梅发时。盘出高门行白玉，菜传纤手送青丝。

巫峡寒江那对眼，杜陵远客不胜悲。此身未知归定处，呼儿觅纸一题诗。

此诗作于大历二年（767）或三年立春日，时杜甫居夔州；也可能作于永泰二年（766）立春日，时杜甫居夔州云安。立春是二十四节气中第一个节气。立是开始之意；春代表着温暖、生长。

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梅发时。盘出高门行白玉，菜传纤手送青丝。

春盘细生菜：立春节令食品最早或是魏晋的五辛盘（盘中放五种刺激性蔬菜）。东晋始有春盘（盘中放时令新鲜蔬菜丝。所谓“细生菜”。）唐时春盘中除新鲜蔬菜外还有饼。至于春盘放熟菜甚至肉类、春卷，是宋后事。【《太平御览》卷20：“《齐人月令》曰：凡立春日食生菜，不可过多，取迎新之意而已，及进浆粥，以导和气。”《说郛》卷49：“立春日，春饼生菜号春盘。”】

梅发：立春梅发。《杂诗》（唐-王维）：“已见寒梅发，复闻啼鸟声。”《途中有怀》（唐-温庭筠）：“腊后寒梅发，谁人在故山。”

高门：高门大户。《庄子-达生》：“有张毅者，高门县薄，无不走也。”《咏史》（晋-左思）：“峨峨高门内，蔼蔼皆王侯。”《宴陶家亭子》（唐-李白）：“曲巷幽人宅，高门大士家。”

纤手：指女子柔细的手。《淋池歌》（汉-刘弗陵）：“秋素景兮泛洪波，挥纤手兮折芰荷。凉风凄凄扬棹歌。”《拟西北有高楼》（晋-陆机）：“佳人抚琴瑟，纤手清且闲。”

白玉：白玉盘。《种莴苣》（杜甫）：“登于白玉盘，藉以如霞绮。”

青丝：指“细生菜”。

大意：立春看到春盘中细细的新鲜蔬菜，忽然想起长安洛阳立春之日梅花初开之时。富贵人家走出女子手中春盘洁白如玉，盘中生菜又青又细。

巫峡寒江那对眼，杜陵远客不胜悲。此身未知归定处，呼儿觅纸一题诗。

对眼：入眼；看得上。《云居寺高顶》（南北朝-王褒）：“邑居随望近，风烟对眼生。”《庭草》（杜甫）：“楚草经寒碧，庭春入眼明。”《纵笔》（宋-陆游）：“关心惟酒盏，入眼独渔舟。”

杜陵：地名，在长安东南。古为杜伯国。秦置杜县，汉宣帝筑陵于东原上，因名杜陵。《汉书-元帝纪》：“初元元年春正月辛丑，孝宣皇帝葬杜陵。”《三辅黄图-陵墓》：“宣帝杜陵，在长安城南五十里。帝在民间时，好游鄠杜间，故葬此。”杜甫远祖杜预是杜陵人，杜甫本人又曾在杜陵附近的少陵住过，因而经常自称少陵野老、杜陵客等。

不胜：受不住，不尽。《览镜》（唐-刘希夷）：“青楼挂明镜，临照不胜悲。”《题卢五旧居》（唐-李颀）：“物在人亡无见期，闲庭系马不胜悲。”

定处：固定的居处。《大雅-桑柔》（诗经）：“自西徂东，靡所定处。”《萧相公宅遇自远禅师有感而赠》（唐-白居易）：“转似秋蓬无定处，长于春梦几多时。”

大意：三峡江边的春盘怎能入眼？想到此俺这个杜陵远客不胜悲。此生也还不知会归于何处，教孩子拿纸来俺要写一首诗。

这首诗首联触景生情。看到立春的春盘细生菜，想起当年两京立春春盘。次联写两京立春春盘。两京的高门大户，春盘白如玉，纤手传青丝。后二联写感受。夔州的春盘怎么能与两京相比，想到此俺“不胜悲”。不仅春盘不能比，俺还在万里之外漂泊，俺这一生还不知老于何处，想到此更是“不胜悲”。于是只好提笔赋诗消愁。这首诗以俗语入诗。“那对眼”现在还在作为口语使用。这首诗有两处“失粘”。

古人立春诗词特多，选两首读读。

《木兰花-立春日作》（宋-陆游）

三年流落巴山道。破尽青衫尘满帽。身如西瀼渡头云，愁抵瞿塘关上草。

春盘春酒年年好。试戴银幡判醉倒。今朝一岁大家添，不是人间偏我老。

【这首词是陆游47岁任夔州通判时写的。说自己身似瀼水渡口的浮云，愁如瞿塘峡关的春草。幡：指幡胜或彩胜。判：拚。】

《立春》（宋-文天祥）

无限斜阳故国愁，朔风吹马上幽州。天翻地覆三生劫，岁晚江空万里囚。

烈士丧元端不惜，达人知命复何忧。只应四十三年死，两度无端见土牛。

【文天祥1278年农历12月被俘。此诗写于1279年农历12月26日立春日。文天祥生于1236年6月，至1279年应为43岁。三生，指前生今生来生。丧元：掉头。达人：豁达之人。土牛：立春时造土牛以劝农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