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即事（天畔群山）》读记

杜甫七律《即事（天畔群山）》读记

（小河西）

即事

天畔群山孤草亭，江中风浪雨冥冥。一双白鱼不受钓，三寸黄甘犹自青。

多病马卿无日起，穷途阮籍几时醒？未闻细柳散金甲，肠断秦川流浊泾。

此诗作于永泰二年（766）或大历二年（767）秋，时杜甫客夔州。

天畔群山孤草亭，江中风浪雨冥冥。一双白鱼不受钓，三寸黄甘犹自青。

天畔：天边；天际。《新年作》（唐-宋之问）：“乡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对酒行巴陵作》（唐-张说）：“梦中城阙近，天畔海云深。”

冥冥：昏暗；迷漫；渺茫。《山鬼》（屈原）：“雷填填兮雨冥冥。”《九叹-远逝》（汉-刘向）：“水波远以冥冥兮，眇不睹其东西。”

白鱼：也叫大白鱼，翘嘴白，白鲦等。《水经注》卷12圣水:“水夏冷冬温,春秋有白鱼出穴,数日而返。”《峡隘》（杜甫）：“闻说江陵府，云沙静眇然。白鱼如切玉，朱橘不论钱。”

黄甘:黄柑。《诗》（晋-张载）：“三巴黄甘，瓜州素柰(nài)。”《柳州城西北隅种柑树》（唐-柳宗元）：“手种黄柑二百株，春来新叶遍城隅。”《送桂州严大夫》（唐-韩愈）：“户多输翠羽，家自种黄甘。”

大意：天边群山一座孤立的草亭；江上风雨交加波浪翻腾。（风浪雨冥冥，只是在说天气吗？）双双白鱼已经钓不到了，小小黄柑仍很青。（是说青黄不接吗？白鱼已经钓不着，黄柑还没法吃。似有寓意。）

多病马卿无日起，穷途阮籍几时醒？未闻细柳散金甲，肠断秦川流浊泾。

马卿：司马相如，字长卿。后人遂称之为马卿。西汉辞赋家。晚年多病。《寄令狐郎中》（唐-李商隐）：“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听琴》（唐-罗隐）：“不知一盏临邛酒，救得相如渴病无。”

穷途阮籍：《晋书-阮籍列传》：“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也。…嗜酒能啸，善弹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奉和永丰殿下言志诗》（北周-庾信）：“阮籍长思酒，嵇康懒著书。”《醉后》（唐-王绩）：“阮籍醒时少，陶潜醉日多。” 《早发射洪县南途中作》（杜甫）：“茫然阮籍途，更洒杨朱泣。”

细柳：细柳营。周亚夫屯兵处。《史记-绛侯周勃世家》：“文帝之后六年，匈奴大入边。乃…以河内守亚夫为将军，军细柳，以备胡。”后借指军营。《春日京中有怀》（唐-杜审言）：“上林苑里花徒发，细柳营前叶漫新。”《观猎》（唐-王维）：“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

金甲：金饰铠甲；借指兵事。《悲愤》（汉-蔡琰）：“卓众来东下，金甲耀日光。”《胡无人》（唐-李白）：“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诸将》（杜甫）：“稍喜临边王相国，肯销金甲事春农。”《不第后赋菊》（唐-黄巢）：“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浊泾：浊泾清渭。渭水清，泾水浊。古时以“河清”喻清明或升平。《归田赋》（汉-张衡）：“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季春下旬诏宴薛王山池序》（唐-张说）：“河清难得，人代几何。”《九日曲池游眺》（唐-薛逢）：“正当海晏河清日，便是修文偃武时。”

大意：卧病的“司马相如”好像永无起日，步入穷途的“阮籍”不知何时酒醒？未听说战乱结束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更让人肠断的是，秦川仍是浊水横流，河水未清。

此诗是一首政治抒情诗。首联说自己在“天畔孤草亭”中，看到江中的风、浪、雨，风雨交加，浪涛汹涌，水天冥冥。“冥冥”有阴暗意。这个词很重。这一联是总写。次联继续写景。写白鱼不受钓。因季节水温的原因白鱼钓不到了。写黄柑未熟。这是自然现象。三联突然转写西汉的司马相如和三国的阮籍。司马相如的“符号”是：有才，有病，逢明君。阮籍的“符号”是：有才，嗜酒，逢乱世。把前三联结合起来看，好像是在说，在这个风雨如晦的环境中，白鱼钓不到了（指有些优秀人才不为朝廷所用，也可以指地方割据势力管不了了），黄柑还不熟（任用的人才都还没经验），有病的人才不知啥时候好，在困境中以酒浇愁的人才不知何时清醒，天边草亭中的人才不知何时才能重用。总之是在说人才甚至是在说政治。末联点出主题。现在战乱未息，正是需要人才之时，正是需要好的人事政策之时，正是需要政治清明之时，正是需要明君之时，然而秦川还在流浊泾。秦川的河水何时才能变清？真让人肠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