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古《寄裴施州》读记

杜甫七古《寄裴施州》读记

（小河西）

寄裴施州

廊庙之具裴施州，宿昔一逢无此流。金钟大镛在东序，冰壶玉衡悬清秋。

自从相遇减多病，三岁为客宽边愁。尧有四岳明至理，汉二千石真分忧。

几度寄书白盐北，苦寒赠我青羔裘。霜雪回光避锦袖，龙蛇动箧蟠银钩。

紫衣使者辟复命，再拜故人谢佳政。将老已失子孙忧，后来况接才华盛。

据诗中“寄书白盐北”推测此诗为夔州东屯诗。诗应作于大历二年（767）冬，时杜甫在夔州已三年。（白盐即白盐山，其北即东屯。）裴施州：施州刺史裴某，名不详。施州为夔州南邻。《元和郡县图志》卷30：“施州，清江。下。…春秋巴国之界，七国为楚巫郡之地，秦属黔中郡，汉为巫县之地。北至夔州五百里。”【裴施州非裴冕。裴冕确曾任施州刺史，但时间不合。《旧唐书-代宗记》宝应元年九月：“丙申，右仆射、山陵使裴冕贬施州刺史。”广德二年二月“戊寅，以澧州刺史裴冕为左仆射兼御史大夫，充东都、河南、江南、淮南转运使。”】

廊庙之具裴施州，宿昔一逢无此流。金钟大镛在东序，冰壶玉衡悬清秋。

廊庙具：指能担负国家重任的栋梁之材。（廊庙：借指朝廷。）《三月三日洛水》（魏晋-潘尼）：“廊庙多豪俊，都邑有艳姿。”

《自京赴奉先县咏怀》（杜甫）：“当今廊庙具，构厦岂云缺。”

金钟：《浮淮赋》（魏-曹丕）：“乃撞金钟，爰伐擂鼓。”

镛： 古乐器，大钟。《说文》：“镛，大钟谓之镛。”

东序：宫室东厢房（藏书处）；夏代的大学；国老养老之所。《礼记-王制》:“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 郑玄注：“东序、东胶亦大学，在国中王宫之东。” 《尚书-顾命》：“越玉五重，陈宝，赤刀、大训、弘璧、琬琰，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李陵录别诗》（魏晋）：“清言振东序，良时著西痒。”

冰壶：盛冰的玉壶（喻清白廉洁）；借指月亮或月光。《白头吟》（南朝-鲍照）：“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李周翰注：“玉壶冰，取其洁浄也。”《送橘启》(梁-刘孝标)：“甘逾萍实，冷亚冰壶。”《献荥阳公》(唐-元稹)：“冰壶通皓雪，绮树眇晴烟。”

玉衡：北斗七星中最亮的一颗星。《尚书-舜典》：“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孔传注曰：“玑，衡，王者正天文之器。” 孔颖达疏引蔡邕曰：“玉衡长八尺，孔径一寸，下端望之以视星辰。盖悬玑以象天而衡望之。”古人用代表王权的“衡”命名玉衡。《华光省中夜闻城外捣衣》（梁-费昶）：“阶垂玉衡露，庭舞相风翼。”

大意：国家栋梁之才裴施州，首次相遇就觉得您人才难得，才华人品一流。像宫中东厢的金钟大镛，像盛冰的玉壶，像清秋高悬天上的玉衡星。

自从相遇减多病，三岁为客宽边愁。尧有四岳明至理，汉二千石真分忧。

四岳：尧四臣。分掌四方之诸侯。《书-尧典》：“帝曰：'咨，四岳。’”孔传：“四岳，即上羲、和之四子，分掌四岳之诸侯，故称焉。”《真定即事奉赠韦使君》（唐-高适）：“乃继三台侧，仍将四岳俱。”

二千石：汉官职名。《汉书-百官公卿表》颜师古注：“二千石者，（月各）百二十斛。”郡守官秩正为二千石，故用为代称。”《汉书-循吏传》：“（帝）常称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无)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

大意：自从与您相遇，既减轻俺很多疾病，又销了三年来俺为客夔州很多边愁。您像尧的分掌四方的四岳明白至理，您又像汉朝的郡守能够真正为朝廷分忧。

几度寄书白盐北，苦寒赠我青羔裘。霜雪回光避锦袖，龙蛇动箧蟠银钩。

羔裘：羔制皮衣。《韩非子-外储说左下》：“冬羔裘，夏葛衣。”《旧唐书-南蛮传》东女国：“其王服青毛绫裙，下领衫，上披青袍，其袖委地。冬则羔裘，饰以纹锦。”

龙蛇：《题卫夫人笔阵图后》（东晋-王羲之）：“字体形势，状等龙蛇，相勾连不断。”

箧：小箱子。蟠：同“盘”。

银钩：喻遒媚刚劲的书法。《陈拾遗故宅》（杜甫）：“到今素壁滑，洒翰银钩连。”

大意：您几次给白盐山北的俺写书信，天冷时还赠俺一件珍贵的青羔裘。赠的这件青羔裘很保暖，霜雪遇它回光远避。您的来信更珍贵，好像是箱中抖动的龙蛇又像盘旋的银钩。

紫衣使者辟复命，再拜故人谢佳政。将老已失子孙忧，后来况接才华盛。

紫衣：唐时贵官公服；借指贵官。 《新唐书-宦者传上-鱼朝恩》：“见帝曰：'臣之子位下，愿得金紫，在班列上。’帝未答，有司已奉紫服于前，令徽拜谢。”《李公墓志铭》（唐-韩愈）：“天子使贵人持紫衣金鱼以赐，居三年，州称治。”

辟：征召。命：任命。《后汉书-张衡传》：“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后汉书-贾逵传》：“隐居教授，不应辟命。”《后汉书-文苑传下-边让》：“大将军何进闻让才名，欲辟命之，恐不至，诡以军事征召。” 《赠别高三十五》（唐-李颀）：“忽然辟命下，众谓趋丹墀。”

大意：宫中贵官还会征召任命您，会再次拜您为官，会再次感谢您的佳政。您老后不须再为子孙担心，况且您的子孙会承接您才华繁盛。

这首诗首4句写昔日相逢。昔日“一逢”就觉得您是难得的廊庙具。如东序的金钟大镛器宇恢弘，如冰壶玉衡明朗皎洁。接着4句写相逢之后。这三年俺因遇您病有所轻，客愁有所宽。您在施州如尧之四岳如汉之郡守。（承“廊庙具”。）“几度”4句写裴氏关照。一是几度来信赠诗。您的字如龙蛇飞动如银钩盘旋。二是赠衣关照。冬天您赠俺的青羔裘很保暖，霜雪都要“回光避”。末4句写裴未来。一是宫中“紫衣使者”会感谢您的“佳政”，对您会再次“辟命”，再次拜您为官。（会再次提拔。）您老后将不再有子孙之忧，况且您的子孙本来就继承您的才华茂盛。（下州刺史正四品下。如再提拔，说不定成为三品官。唐朝三品官或有安排子孙的较多特权。《唐六典》卷30：“下州，刺史一人，正四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