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第六十三章注

（此篇论王者德政。王弼注云：“以无为为居，以不言为教，以恬淡为味，治之极也。”得其大略也。）

[通行王弼本]

为无为，（任法而治，君主为无为。）事无事，（政通人和，君主事无事。）味无味，（秉心恬淡，君主味无味。《文子·道原篇》引文作“知不知。”朱谦之曰：“疑味字乃知字倒植而误。”知，《广韵》欲也。知不知，即欲不欲，君主秉心无私己之欲也。无欲则秉心恬淡，秉心恬淡则无欲，两者并无区别，朱谦之不必以为误也。）大小多少，报怨以德。（无论民怨大小，无论民怨多少，君主皆以德政酬民怨也。老子所言“报怨以德”是针对君主处理民怨而言，而《论语·宪问》：“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中，孔子是针对士人之间矛盾而言，所谓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是也。故两者并不矛盾，不可以此非彼，亦不可以彼非此。）图难于其易，（图，除治也。难，患也，指百姓患难。易，谓芟治草木。君主除治患难当如芟治草木，除其害民者，则民无患难也。）为大于其细。（细，《说文》[康很切]，耕也。《正字通》凡致力不怠，谓之耕。君主兴大事必需致力不怠。）天下难事必作于易，（难事，指图难之事。作，始也。天下图难之事必始于芟治害民者。）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大事，指王霸之事。作，兴也。天下王霸之事情必兴于致力不怠。）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终通冬，藏也，蓄也。帛书甲本即作“冬”而文末句作“终”，其文甚确。大者，王也。《二十五篇》：“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圣人藏蓄隐忍不称王，故能成其王霸天下之业。缓称王，广积粮是也。《易·系辞》：“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韩非子·喻老》：“王曰：'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此之谓也。）夫轻诺必寡信，（诺，《韵会》以言许人曰诺，此处指赏也。轻诺，犹轻赏也。《荀子·王霸》：“刑赏已诺信乎天下矣。”赏诺相对互文，知诺犹赏也。《易·系辞》：“来者，信也。”轻赏于民则民少来也。此言以利聚民之道，来民多则国强也。）多易必多难。（多，刻求也。刻求芟治患难必然引起更多患难。芟治患难必任法自然，不能刻意任私。若行刻意而任私心，则枉法邀名而害政，虽去一害，而百弊丛生，民患愈多。）是以圣人犹难之，（难之者，患其私己刻意也。）故终无难矣。（圣人无私为民，民终无患难也。）

[帛书]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未，（《说文》未，味也。）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图难乎其易也，为大乎其细也。天下之难作于易，天下之大作于细。是以圣人冬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于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