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古《别董颋》读记

杜甫五古《别董颋》读记

（小河西）

别董颋

穷冬急风水，逆浪开帆难。士子甘旨阙，不知道里寒。

有求彼乐土，南适小长安。到我舟楫去，觉君衣裳单。

素闻赵公节，兼尽宾主欢。已结门庐望，无令霜雪残。

老夫缆亦解，脱粟朝未餐。飘荡兵甲际，几时怀抱宽？

汉阳颇宁静，岘首试考槃。当念著白帽，采薇青云端。

此诗或作于大历三年（768）冬，时杜甫暂居岳州。董颋：事迹不详。【《送董颋》（唐-戴叔伦）：“霜雁群飞下楚田，羁人掩泪望秦天。君行江海无定所，别后相思何处边。”】

穷冬急风水，逆浪开帆难。士子甘旨阙，不知道里寒。

有求彼乐土，南适小长安。到我舟楫去，觉君衣裳单。

素闻赵公节，兼尽宾主欢。已结门庐望，无令霜雪残。

穷冬：隆冬；深冬。《闻雨》（唐-张说）：“穷冬万花匝，永夜百忧攒。”《建都》（杜甫）：“穷冬客剑外，随事有田园。“

甘旨：美味的食物；养亲的食物。《论贵粟疏》（汉-晁错）：“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奏陈情状》（唐-白居易）：“臣母多病，臣家素贫；甘旨或亏，无以为养；药饵或阙，空致其忧。”

道里：路途。《管子-七法》：“故有风雨之行，故能不远道里矣；有飞鸟之举，故能不险山河矣。”《拟古》（东晋-陶潜）：“不怨道里长，但畏人我欺。”

乐土：安乐的地方。《硕鼠》（诗经）：“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垂老别》（杜甫）：“何乡为乐土，安敢尚盘桓。”

小长安：《后汉书-郡国志》南阳郡：“育阳，邑。有小长安，有东阳聚。”《后汉书-光武纪》：“与王莽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战于小长安，汉军大败”。李贤注：“《续汉书》曰：淯阳县有小长安聚，故城在今邓州南阳县南。”

赵公：或指邓州刺史。

门庐望：指父母对子女的想望。典“门闾望”。《战国策-齐策六》：“王孙贾年十五，事闵王。王出走，失王之处。其母曰：'女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女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闾而望。女今事王，王出走，女不知其处，女尚何归？’”

霜雪残：《礼记-祭义》：“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非其寒之谓也。”郑玄注：“皆为感时念亲也。"后因以“霜露感”指对父母或祖先的怀念。《驾自启圣还内》（宋-王安石）：“天子当怀霜露感，都人亦叹鼓箫悲。”

大意：深冬急等顺风顺水，逆浪开船太难。学子缺乏美味食物，不知道路途严寒。你有所求那方乐土，你要去南方小长安。你到俺舟中来过，感觉你衣裳太单。平素就知赵公的节义，况且他还要尽宾主之欢。你们已结交了门闾之望，不要等到霜雪融化之天。

老夫缆亦解，脱粟朝未餐。飘荡兵甲际，几时怀抱宽？

汉阳颇宁静，岘首试考槃。当念著白帽，采薇青云端。

脱粟：糙米。《晏子春秋-杂下二六》：“晏子相景公，食脱粟之食。”《柴门》（杜甫）：“浊醪与脱粟，在眼无咨嗟。”《写怀二首》（杜甫）：“朝班及暮齿，日给还脱粟。”

汉阳：汉阳郡。《元和郡县图志》卷27：“沔州，汉阳。上。…武德四年，分沔阳郡于汉阳县置沔州及县。”

岘首：《元和郡县图志》卷21襄州：“襄阳县，望。郭下。…岘山，在县东南九里。山东临汉水，古今大路。羊祜镇襄阳，与邹润甫共登此山，后人立碑，谓之堕泪碑。”《赠别郑鍊赴襄阳》（杜甫）：“地阔峨眉晚，天高岘首春。”

考槃：避世隐居。《考槃》（诗经）：“考槃在涧，硕人之宽。”（考槃：一说指扣盘而歌。硕人：贤人。）《赠顾骠骑-有皇》（晋-陆云）：“考槃穷谷，假乐丰林。”《太一石鳖崖口潭旧庐招王学士》（唐-岑参）：“此地可遗老，劝君来考槃。”

白帽：即管宁的皂帽。《三国志-魏志-管宁传》：“宁常著皂帽”。《严中丞枉驾见过》（杜甫）：“扁舟不独如张翰，白帽还应似管宁。”（杜甫或把管宁帽颜色记错了。）

采薇：《史记-伯夷列传》：“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后因以“采薇”指归隐生活。《幽愤诗》（魏-嵇康）：“采薇山阿，散发岩岫，永啸长吟，颐性养寿。”

大意：老夫俺也要扬帆，还没吃粗糙的早餐。俺在战乱之际四处飘荡，啥时候心里得以稍宽？听说汉阳颇为安静，俺也想试试到岘山“考槃”。念想着带上管宁的帽子，采薇到高高的青云之端。

这首诗前12句写送别。深冬待顺风，逆浪开船难。（杜拟溯湘江至衡州。）学子缺美味，不知路途寒。你有求的是一方乐土，你要去的是小长安。（长安在北，小长安在南。故曰“南适”。）到俺舟中，感觉你衣服太单。早听说邓州赵公有节义，况且这次他还要尽宾主之欢。你们已结了门闾之望，莫等到霜雪消融那天。（由“门闾望”、“霜露感”两典看，董或是赵公女婿。岳父母在“门闾望”，切莫等到没了“霜露感”。）后8句自述。俺也准备出发，还没吃早餐。战乱年代四处飘荡，何时心怀得以稍宽？汉阳听说很平静，岘山亦可试试“考槃”。俺也念想戴一顶管宁帽，采薇到岘山之上青云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