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活了36岁,却影响500年
弘治十一年(1498)十月,当太监李广自杀的消息传来,大明朝堂之上,有人欢喜有人伤心。
明孝宗朱祐樘是那个伤心的人。多年来,李广是他最亲近的“道友”。他对李广的“法术”深信不疑。李广自杀,他第一时间不是追究其自杀的原因,而是赶紧派人前往其府中搜查,希望找到“教主真人修炼速成指南”之类的秘笈。
然而,没有秘笈,只发现了李广的收账本,上面记满了文武官员馈送的“黄米”“白米”各千百石的数字。
天真的朱祐樘问,李广的饭量很大吗?要这么多粮食呀!
左右告诉他,这黄米、白米不是粮食,是金、银的隐语。
至此,李广生前大规模受贿之事才浮出水面。那些曾向李广行贿的官员,一个个惶恐不安,连夜跑到朱祐樘的小舅子、寿宁侯张鹤龄那里求救,史载,当晚,张鹤龄府前,“月下见轿影重重”。
大明立国130周年之际,一场权力斗争一触即发。
明孝宗朱祐樘画像。图源:网络
01
作为太监,李广自杀前在内外朝的权势极大,按史书的说法,叫“驸马贵戚事之如父,总兵镇守呼之为公”。文武大臣向他行贿,得排长队。他甚至能够干预内阁人选,有史料记载,丘濬由礼部尚书进入内阁,便有李广从中出力,二人的私交不一般。
弘治八年(1495),朱祐樘为自己的妹妹德清公主招驸马,有个名叫袁相的富二代提着钱往李广家跑,结果被“内定”为驸马都尉。这事被捅出来后,言官集体弹劾李广,但朱祐樘只是让重选驸马,对李广收钱等关键环节置之不问。
连皇帝的妹妹都敢坑,被揭发了仍然毫发无伤,可见李广有多受宠。
李广的权势,缘于皇帝的宠信;而皇帝的宠信,缘于李广的身份和本领。
史书普遍将朱祐樘塑造成中兴明君,论据来自其对父亲明宪宗一朝弊政的纠偏,包括压制宦官势力和取缔道教斋醮。明宪宗在位时,在宫中养了大批僧道,堪称“真人遍地走,国师多如狗”。朱祐樘即位后,光罢遣禅师、国师、真人就有一千余人。同时,那些权宦,如梁芳、陈喜、汪直、韦兴等人,也均遭到罢黜。新君朱祐樘这一系列动作,被称许为将“先朝妖佞之臣,放斥殆尽”。
但史书普遍忽视了朱祐樘的另一面,在新君烧完三把火以后,他便逐渐走上了父亲走过的弯路:开始醉心斋醮炼丹,重新扶植宦官势力。
弘治三年(1490),朱祐樘即位已三年而没有子嗣,有点着急了。作为一个皇帝,正常的做法是广纳嫔妃,普降甘露。但践行“一夫一妻制”的朱祐樘,想法异于常人——下令再建祈圣嗣醮,祈求子嗣诞生。
有言官上疏提醒他,皇帝应该遵循“古者天子一娶十二女之义”,选良家女以充六宫,远离斋醮方术才对。朱祐樘嘴上说爱卿言之有理,实际上却不为所动,仍然通过斋醮仪式求子。
谁知道,第二年,皇太子朱厚照真的诞生了。朱祐樘这下对道教斋醮死心塌地,对道教正一派第四十七代天师张元庆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加赏赐。从此,他崇尚道教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不仅恢复父亲成化时期的斋醮场所,还在各地疯狂修建道观。由于他身体虚弱,通过方术炼丹吃药,也成了他祈求长生不老的现实需要。到弘治十五年(1502),他更是在武当山玉虚宫举办“吉祥好事”斋醮,长达四十九昼夜。
明宪宗朱见深画像。图源:网络
与此同时,以宦官为内臣,牵制外朝官员,亦成为朱祐樘治国理政的一个手段。
朱祐樘跟宦官的特殊感情还在于,他早年从被承认为皇子,到保住储君之位,背后都有宦官的身影,所以他对宦官是有感情的。宦官的地位由此得到尊崇,特别是在国家礼仪的正式场合,太监总要压外朝官员一头。
一个让士人集团气愤的例子是,有一年,朱祐樘命少傅、太子太傅兼兵部尚书马文升和司礼监太监李荣一起阅兵,马文升想要和李荣“并坐”,“往返言再三,(李)荣竟不允”。对此,时人陈洪谟在《治世余闻》中说:“夫以保傅之官,掌本兵之柄,又值弘治之世,而宦官乃若此,其可骇也矣。”表面是宦官权势骇人,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宦官的背后是皇帝在撑腰。
在此背景下,懂方术的李广以宦官身份获宠,便是顺其自然的事了。《明史》的说法是,“中官李广以烧炼斋醮宠”。早在明宪宗时期,宦官梁芳等人正是依靠“丹术符水”而崛起,如今李广不过是如法炮制罢了。在朱祐樘眼里,李广不是普通的宦官,而是自己修道路上最亲密的“道友”。而李广得宠后,更进一步强化了阉党集团的地位,梁芳、汪直、刘瑾等宦官通过他的襄助,或重新回朝,或崭露头角;也进一步助长了皇帝对于方术的迷信,朱祐樘“视朝渐晏”,从勤政之君变成了怠政典型。
直到一次偶然的天灾,阻止了朱祐樘持续下坠的势头。
02
李广权势最盛时,整个朝廷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捧他的人,另一种是反他的人。所以,即便一个人能量再大,他也控制不了所有人。反李广的声音,便是在李广最得意之时,一点点集合、扩大,并形成了风潮。
按照惯例,朝廷的政治斗争还是得借助天灾说话。
弘治八年十二月,河南、江西、陕西等多地发生地震。户部主事胡爟趁机进谏,将天灾与太监干政联系起来:“地震之类,灾之小者也。西北旱熯,父子相食;东南饥疫,骨肉流离,大变也。陛下深居九重,左右蒙蔽,未之知耳。今李广、杨鹏引用刘良辅辈,左道惑乱圣心,斋醮縻费财用。差遣在外,如虎横行,吞噬无厌,其耗天下不可言矣。士大夫昏夜乞哀于宦官、贵戚,交相贿托,不以为耻……阴盛阳微,灾异何由弭乎?”
但这封指名道姓的奏疏递上去后,被朱祐樘压了下来,未能在朝堂上激起一点水花。
随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包括时任内阁首辅徐溥在内,陆续有官员站出来提醒朱祐樘远离“奸佞之人”。朱祐樘心知肚明,还曾对李广说:“讲官云云,意指若曹也。”意思是要李广收敛一些。但他从未对李广采取实际措施,二人依然每日修炼斋醮。他也未对“多嘴”的官员进行惩处,相反,每次有人上疏劝谏,他总是“嘉纳之”,表现出一副虚心纳谏的样子,虽然实际上并未做出任何改变。就是这样一种和稀泥的态度,让朱祐樘在历史上赢得了极佳的口碑。
内阁首辅徐溥画像。图源:网络
徐溥上疏之后,鉴于朝臣的压力,朱祐樘召集阁臣于文渊阁面议政事。这是弘治十年(1497)三月的事,也是朱祐樘即位十年来首次召见阁臣议政。由此可见,朱祐樘荒废政务、依赖宦官到了何种程度,但就是这样一次召见,却被阁臣们视为“盛事”,从弹劾李广的舆论转变为对明君圣主的歌颂。
哎,中国的士大夫对皇帝的要求实在太低了,只要皇帝对他们表示重视的态度,他们就可以将他吹捧成一代圣君。
然而,实际问题却压根儿没有解决。
一个月后,给事中叶绅上疏,矛头直指李广“八宗罪”:诳陛下以烧炼之名,而进不经之药;拨置皇亲,希要恩宠;盗引玉泉,经绕私第;首开倖门,大肆奸贪……每一条都足以致李广于死地。对此,朱祐樘依旧装聋作哑。
到弘治十一年(1498),李广才走上了末路。《明史·李广传》记载:“十一年,(李)广劝帝建毓秀亭于万岁山。亭成,幼公主殇。未几,清宁宫灾。”这是两次偶然事件的叠加,首先是李广劝孝宗建毓秀亭,毓秀亭建成后,年仅四岁的太康公主却身染重疾,医药无效,李广运用道家方术为公主治病,导致公主薨逝;随后是朱祐樘祖母孝肃皇太后居住的清宁宫发生火灾,宫中传言火灾乃建毓秀亭犯太岁引起。本就对李广不满的孝肃皇太后怒斥李广说:“今日李广,明日李广,兴工动土,致此灾祸,累朝所积,一旦灰烬。”
史载,火灾当夜,“(李)广惧,饮鸩死”。
李广自杀后,朱祐樘对其法术仍然深信不疑,专门派人去李广的府邸搜寻奇方异书,结果只找回了一卷李广受贿的账本。事情传开后,酿成了一起大风波。
那些曾向李广行贿的官员,一个个惶恐不安,纷纷寻求洗白。而科道言官们则兴奋不已,纷纷上疏要求根据李广纳贿账本,清算李广余党。一时间,包括保国公朱晖、恭顺侯吴鉴、吏部尚书屠滽、户部尚书周经、礼部尚书徐琼、都察院左都御史王越等在内的武臣8人、文臣24人遭到实名弹劾。公侯贵戚、尚书侍郎,均赫然在列。六部尚书中,除兵部尚书马文升之外,其他五人无一幸免。可想而知,这起事件的波及面有多广,如果全部清算下来,整个朝廷的秩序可能面临瘫痪。
这时候,朱祐樘终于展现了他作为一国之君的危机处理智慧。
他找到内阁班子,询问处理意见。当时的内阁由刘健、谢迁、李东阳组成,三人皆以道德文章著称,故面对皇帝的问询,一致主张按照李广受贿账本名录重惩行贿官员。
朱祐樘反问道:“但六部尚书,五人被劾,怎么办?”
内阁答复,参照账本,有则追究。
此时,朱祐樘撒了个慌,说:“本无簿籍,究之恐滥及耳。”意思是,所谓的李广受贿账本并不存在,追究起来恐怕打击面太大了。可以看出,受贿账本的真实内容可能仅有朱祐樘本人看过,连内阁成员都没看过,所以朱祐樘为了平复此事,故意声称压根儿就没有账本存在。
内阁却依然执着,说,让我们拟一个惩处意见吧,一定不会扩大打击面。
朱祐樘不同意,又说了一遍:“此籍不知有否,姑宜已之。”都跟你们说了,这个受贿账本并不存在,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不再追究了。
李东阳画像。图源:网络
03
但李广事件的余波仍未平息,尽管朱祐樘表明了不再追究所谓“李广余党”的问题,大明王朝的西北还是传来了一个噩耗:弘治十一年十二月(1499年1月),在前线领兵抗击鞑靼的老将王越,忧愤而逝。
李东阳在王越的墓志中隐晦地说,王越是焦劳过度而死。
实际上,王越是因为陷入了李广事件,被言官们弹劾、指责为“奸佞之首”,不胜忧恚而病死。李广自杀后,被言官实名弹劾的官员中,王越的名字赫然在列。这不是王越人生中第一次被指结交权阉,但这一次,73岁的老将终于没能挺过去,成了李广事件中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王越是一位文武全才,为人狂傲不羁,却能屡立战功,并以文臣封爵。但他的一生大起大落。朱祐樘的父亲明宪宗在位期间,王越便与权阉汪直结交。有了靠山,王越才能大胆地总制三边,抗击鞑靼,并取得红盐池之战、威宁海之战等战役的胜利。成化十六年(1480),王越因军功卓著,受封为威宁伯。
但到成化十九年(1483)汪直败落后,王越受牵连,遭夺爵除名,谪居安陆。朱祐樘即位后,王越多次上疏诉冤,朱祐樘最终恢复了王越都察院左都御史之衔,命其致仕。这个平反过程,便有新一代权阉李广从中出力。王越因权阉而跌落,亦因权阉而重新蓄势待发,这是王朝政治权力格局的分配使然,当然也与个人的选择与站位有关,但士大夫集团由此认定他依附宦官而否定他的战功,对其评价充满了矛盾。
王越复出的转机出现在弘治十年(1497)。这一年,鞑靼的达延汗屡次率军骚扰大明边境,朝廷决定重设延绥、甘肃、宁夏三边总制官,先后推举了7人,均未符合朱祐樘的心意。吏部和兵部还因为人选问题陷入纷争,据史书记载:
部之再推也,屠襄惠(屠滽)以襄敏(王越)知己之恩,欲用之,马端肃(马文升)执不可,襄惠谓:“此担亦须用此辈人担。”端肃厉声谓:“屠滽担不得,马文升却担得!”
时任吏部尚书屠滽力荐王越出山,但向来为人正直的兵部尚书马文升不耻于王越结交权阉的人格,故极力反对。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实际上人选却早就被更有权势的人内定好了,“内意则已定矣”。按照明朝史家王世贞的说法,“内意”指的就是李广。李广当时还在个人权势的巅峰,他看中的人选正是王越;而王越赋闲多年,时刻想着复职建功立业,所以两人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但这也为一年多以后,李广自杀、王越被劾忧愤而死埋下了伏笔。
朱祐樘同意了李广和屠滽推荐的人选,准允王越加封太子太保,总制甘、凉边务,后又兼制延绥、宁夏两镇。老将王越终于可以在边疆大展拳脚了。
接下来的弘治十一年是个多事之秋。七月,王越兵分三路,直捣贺兰山,取得与鞑靼战争的胜利。朱祐樘获悉捷报后,进王越为少保兼太子太傅。但三个月后,李广自杀,李广事件爆发。又过了两个月,陷入李广事件而遭到接连弹劾的王越在甘州(今甘肃张掖)逝世。
失去猛将的明朝,面对鞑靼的侵扰,又回到了败多胜少的被动局面。《明孝宗实录》称,王越死后,“守边出帅者,多庸懦无能,而冒功费财者滋甚。求如(王)越比,盖亦难其人焉”。
明朝官员群像。图源:影视剧照
04
王越之死,对于渴望用人的朱祐樘形成了重大的内心冲击。为了政局的稳定,朱祐樘虽然没有追究李广事件的牵连者,包括被弹劾的五部尚书也未被撤职,但是,因李广事件而分化的朝廷势力却越演越烈,并日渐影响着他的决策。他终归要面对这次政治动荡的后遗症。
弘治十三年(1500)五月,大明境内出现日食和彗星,这在古代被认为是灾异叠现。
借助灾异,监察御史刘芳等人重提李广事件,希望皇帝罢黜两年前被弹劾而仍在位的五部尚书。有意思的是,朱祐樘的态度跟两年前相比,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他立马对这起旧案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要求有关部门“详议以闻”。因此,一些历史学者认为,此次言官再次弹劾尚书,极有可能已得到朱祐樘的授意,二者配合才会如此默契。
于是,在上苍示警和言官弹劾的双重背景下,北京的朝堂上发生了整个明朝规模最大的一次高层人事“大换血”:吏、户、礼、刑、工部尚书屠滽、周经、徐琼、白昂、徐贯五人同时上疏乞致仕,而皇帝也没有挽留,同意他们全部退休。
也就是说,六部尚书中,除了“正直者”、兵部尚书马文升之外,其余五个尚书都走人了。
马文升画像。图源:网络
这么大规模的高层人事调整,朱祐樘竟能从容应对,可见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明史》的记载更有深意,说吏部尚书屠滽等人的离去是“罢”,而不是“辞”,这或许更能说明五部尚书不是主动求去,而是被罢职的。
总之,时隔两年之后,朱祐樘终于对李广事件来了一次总清算,这也表明他要重启新政的决心。
五部尚书致仕后,朱祐樘在短时间内对六部和都察院进行了重组,由此确立弘治朝最后五年的人事格局。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人事重组中,原南京刑部尚书戴珊被任命为左都御史,原来在养病的户部侍郎刘大夏被任命为右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二人逐渐成为朱祐樘的股肱心腹。史载,“帝晚年召对大臣,(戴)珊与(刘)大夏造膝宴见尤数”,君臣之间传为一段佳话。
刘大夏画像。图源:网络
弘治十五年(1502),刘大夏升任兵部尚书,但他推辞了好几次才就任。一见面,朱祐樘就问:“朕数次提拔你,你数次称病,为什么?”刘大夏回答,近年四方人穷财尽,易于生变,兵部掌管朝廷机务,万一生变,以臣下的能力难以处理,故忧惧不敢来。这个回答,表面是谦虚,核心却是向皇帝揭露帝国存在的严重危机。朱祐樘也不含糊,被“人穷财尽”四字深深触动,一直铭记在心。
从此,朱祐樘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开始勤政治国,“无日不视朝”。根据阁臣李东阳的记载,从弘治十年(1497)三月二十二日至弘治十八年(1505)五月初六死前,朱祐樘共有召见阁臣的记录二十一次。可与之对比的是,朱祐樘在位的前十年,从未召见过阁臣。
最后的几年,朱祐樘周围聚集了一帮贤臣和直臣。以刘健为首的内阁三人“同心辅政,竭情尽虑,知无不言”,以吏部尚书马文升、兵部尚书刘大夏、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等人为代表的部院大臣,倾心尽力,一同辅佐皇帝革除弊政,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也许是李广事件的影响太大了,朱祐樘在位后期尤其注重官员的考核,按官员级别明确为三年一考察、五年一考察、六年一考察等不同标准,使官吏的升迁纠察进一步制度化。考察的目的,是对不称职者和贪官污吏进行罢黜惩处。史载,每逢考察大年,被撤换的官员均达两千多人。
作为一个守成之主,朱祐樘没有魄力改变大明日积月累的社会危机,在内忧外患中难以有大作为,这是令人遗憾的地方。但作为一国之君,他有魄力进行自我革命,迷途知返,终于在人生的最后数年摆脱了李广事件的影响,从一个慵懒、堕落之君转变为勤政、开明之君。如此爱惜羽毛的君主,在历史上也确实罕见。他自己曾说:“吾不自治,谁能治吾?”没有人可以治他,他只能通过高度的自律,来克制自己的言行,从而赢得历史的尊重。
人生的最后数年,朱祐樘始终记得刘大夏说过的“人穷财尽”四个字。弘治十七年(1504),他曾召见刘大夏,再次提到这个问题:“卿前言天下民穷财尽……何今日至此?”刘大夏列举了朝廷政策执行中的种种弊端。朱祐樘又问起军士的情况,刘大夏回答道:“穷与民等。”对此,朱祐樘只能深深叹息:“朕临御久,乃不知天下军民困,何以为人主!”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一年后,明孝宗朱祐樘突然驾崩,年仅36岁。
朱祐樘的死非常突然,从生病到死亡,中间仅八天时间,这引起了朝廷主要官员的怀疑。朱祐樘病逝于弘治十八年(1505)五月初七,死后第五天,吏部尚书马文升便上陈《追究庸医用药非宜明正其罪事》,请求太子朱厚照对明孝宗死亡的原因进行调查,矛头直指太医用药不当。
很快,朝廷通报调查结果,称明孝宗因偶感风寒,命太监张瑜与太医院议药方,但张瑜与太医院院判刘文泰有私交,未走诊视程序便“妄进药饵”,致使明孝宗因药不对症而死。
可叹,一代明君命丧于此。
史书对明孝宗朱祐樘多有谬奖,称他统治的时期为“弘治中兴”,但这与明朝中期的困弊还是出入颇大。不过,作为命定的帝王,我们还是钦佩其自我反省的魄力,看到他人生最后七年的历程,仿佛看到一个普通人摆脱心魔、重焕新生的过程。
若处在他的位置,我们能像他一样成功蜕变吗?
参考文献:
[明]刘健等:《明孝宗实录》,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年
[明]陈洪谟、张翰:《治世馀闻·继世纪闻·松窗梦语》,中华书局,1985年
[明]谈迁:《国榷》,中华书局,2005年
[清]张廷玉:《明史》,中华书局,1972年
朱子彦:《论明孝宗与“弘治中兴”》,《求是学刊》,1989年第6期
李哲武:《太监李广之死与弘治朝政治》,广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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