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行:与妻恩爱68年,97岁仍想赚钱给妻治病,不知她已离世三年
婚姻在爱情面前,好比世俗在理想面前,总是显得黯淡无光。就连钱钟书先生也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足见世人对婚姻的倦怠与悲观。但是著名学者张中行先生,却独用一生诠释了婚姻的终身浪漫。
张中行有一句著名的诗句叫“添衣问老妻”,他曾解释说:“吃饭,我不知饱,老妻不给盛饭,必是饱了;穿衣不知冷暖,老妻不让添衣,必是暖了。”
张中行口中的“老妻”,正是与其携手走过60余载的妻子李芝銮。也许正因年轻时候吃过感情的苦,张中行愈发明白相爱不易,相守更难的道理。在李芝銮之前,他的生命中其实还经历过两个女人。
张中行1909年生于河北香河县的一户农家,早在三岁的时候父母就为他包办了婚姻。17岁那年,张中行迎娶了和自己同岁的发妻沈氏。
沈氏是个完全意义上的旧式女子,她其貌不扬,缠一双小脚,又目不识丁,而当时的张中行已经凭借个人努力考入北大,成为那个时代凤毛麟角的知识分子,和这样一个妻子自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由于张中行常年求学在外,两人生活中一直也聚少离多,两人本就没有基础的感情越发淡漠。不过沈氏作为传统女子,却也安然接受这样的宿命。她性格温顺,为人质朴,丈夫不在的日子里,只以操持家务为己任,任劳任怨。哪怕后来得知张中行在外有了别的女人,她还是选择安安静静守着婆家继续过日子。
也正因如此,张中行虽然和沈氏之前没有感情,却同情这个善良苦命的女人,每个月都会从自己的工资中拿出一笔钱来补贴她,希望她的生活不至于太过艰难。就这样,张中行从年轻到老,一直坚持给沈氏寄钱,直到20世纪80年代沈氏去世。
如果说张中行与发妻沈氏是因为志趣不通而走不到一起,那么他与奇女子杨沫则是因为志同道合而闯入了彼此的生命。
杨沫是当时闻名的才女,也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北京姑娘。17岁那年,已经接受过新文化熏陶的她公然举起反封建的旗帜,为逃避包办婚姻而离家出走。
彼时的杨沫还在上学,许多同龄的知识青年听说她的事迹后,都纷纷来到杨沫所在的学校,想要一睹这位“女侠”的风采。而当时已经深受包办婚姻之害的张中行更是暗暗佩服杨沫的勇气,还写信给她,希望两人能够成为朋友。
当时杨沫就读于温泉女中,张中行不知道她在几年几班,于是只在信上标注了“温泉女中追求自由恋爱者杨沫收”,没想到杨沫竟真的收到了信。
在之后的书信往来中,杨沫的个性、才情和理想,无一不让22岁的张中行为之深深折服,而杨沫也觉得张中行是处事严谨、治学勤奋之人,值得她去仰慕。一来二去,志趣相投的两人情愫渐生,走在了一起。
1932年,张中行与杨沫开始同居,不久后两人便有了爱情的结晶。殊不知,早熟的爱情也最容易结下苦果。
那段时间杨沫没有工作,两人的小家庭全靠张中行一人写稿,维持生计,十分清贫,而杨沫也不得不担负起洗衣做饭的职责。当生活的柴米油盐取代恋爱时的风花雪月,杨沫逐渐无法忍受作为学究妻子的生活,也越发感到这段感情带给她的束缚。加上两人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不久后就因病夭折了,杨沫与张中行之间隔阂渐生。
1936年3月,杨沫在认识后来的丈夫马建民不久后,就给张中行写了分手信,坚决要和他断绝关系,尽管彼时她已经怀上了与张中行的第二个孩子。两人分手后,杨沫在同年6月便与马建民结为了夫妇。
这段感情的失败,对张中行打击很大。与杨沫分手之后,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从此独身不娶的准备。奇特的是,这个想法在他初见李芝銮后便灰飞烟灭。
李芝銮出身河北白洋淀一带的书香门第,虽说只有小学文化,却写得一手娟秀好字,对诗书也略通一二。
初见之时,她清秀的面容、窈窕的身材都给张中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多年以后,张中行还能忆及那日,李芝銮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衣服,含羞无话,宛如庭院中盛开的桃花。
也是这一面的眼缘,让两人定下了终身之约。婚后,张中行与李芝銮过上了一板一眼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婚姻生活。这种模式虽然传统,却一直维系着二人的恩爱。只因李芝銮的性格既不像张中行的发妻那样沉闷没有主见,也不似杨沫那般泼辣热烈。她的骨子里始终透着一种大家闺秀的沉稳与婉约。
两人婚后,张中行一直甜蜜地称李芝銮为“姐”。事实上,她只比张中行大了一个月而已。然而,在张中行的心目中,李芝銮在婚姻生活中付出的一切都担得起这声“姐”。
在嫁给张中行以前,李芝銮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千金,嫁给张中行以后,她却将生活的重心放在了对小家庭的守护上,转而为丈夫洗手做羹汤。
“七七事变”发生的时候,两人才刚刚结婚不久,却被困在北平,被迫过上了清贫疾苦的日子。
李芝銮竟也毫无怨言。苦日子来了,她面不改色,不仅跟着丈夫忍饥挨饿,还想方设法撑起这个乱世之中单薄的小家。
北平的冬天严寒刺骨,李芝銮为了给丈夫御寒,不惜拆掉自己的嫁衣,在无数个灯火昏黄的夜里为丈夫赶制了一件棉袄。这份情深义重,让张中行心中动容不已。在此后的每一个冬天,他都要贴身穿着这件小袄,而且逢人还要自豪地夸赞道:“我老妻缝的棉袄,暖和!”
他们的生活没有轰轰烈烈,却在一丝一缕的细微温存中历久弥坚。婚后,李芝銮先后为丈夫生下四个女儿,还把双方母亲都接到了家中。由于张中行不擅打理家务,所以子女的教育,对老人的赡养任务也悉数落到了李芝銮的身上。
李芝銮作为过去的闺秀千金,向来以经营好家庭为己任和美德。在她的悉心平衡下,三代同堂的大家庭,总是其乐融融。也正因如此,在婚后的六十多年里,张中行从未为家庭琐碎而费过心,得以将全部时间用于专攻学术。
可以说,在他留下的《顺生论》《负暄琐话》《流年碎影》等数百万字的精粹作品的背后,在其一门儿孙,九位北大毕业生的书香辉煌背后,都源于李芝銮点点滴滴、无微不至的爱和关怀,以及为家庭不计得失的伟大付出。一切的一切,张中行看在眼里,念在心里。
动荡的60年代,不少知识分子受到冲击,李芝銮不免为此忧心丈夫的处境。
有一次,李芝銮在什刹海鸦儿胡同看见一个和丈夫一样做文化工作的人被活活打死。她的神经受到极大的刺激,夜里常常被自己所做的噩梦惊醒。
张中行担心妻子再受刺激,病情加重,索性让她辞去工作待在家中。如此一来,家里少了一份收入,生计变得紧张,此前从未操持过家计的张中行也开始精打细算起来。
他把挣到的钱都交给妻子,却在各方面克扣自己。为了省下一笔交通费,他甚至每天走很远的路步行上下班,还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自从妻子生病以来,张中行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把大量时间都放在工作上了。为了不让她担心妻子,张中行每天都会特意花时间和妻子说说话,唠唠嗑,并且只拣高兴的事情。如果没有,他也会用心编一些高兴的话说给妻子听。久而久之,李芝銮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
正所谓“年少夫妻老来伴”,风雨携手六十载,越到是到了垂暮之年,张中行发现自己也越来越离不开妻子。在李芝銮数十年如一日的悉心照料下,张中行已经慢慢成为一个“添衣问老妻”,生活自理能力不强的“老小孩”。
有一次,他对李芝銮说:“根据联合国统计的数据,女人的平均寿命比男人多5岁,你说为什么?”没待妻子回答,他就笑着解释道:“就是为了让男人死在自己女人的怀里。”李芝銮听了心头一热,对他说:“你放心,姐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然而,张中行先生终究没有死在自己女人的怀里。事实上,早在2003年,他的夫人李芝銮就因病去世了。
彼时的张中行也已是九旬高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常年住医。孩子们考虑到父亲的身体,一直不敢透露母亲已经离世的消息。但是日子久了,张中行还是发现了异常,老妻过去每天都来医院陪护他,后来次数变成每周两次,再后来,竟一次也没有来了。
似是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什么,张中行显得有些慌乱,他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身体也开始一阵阵神经性发麻和紧张。想到不见的老伴,他的心中涌上一阵酸楚,他的嘴里一声声喊着“姐”,空荡荡的病房里却没有回音。
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问孩子们母亲怎么不来了。孩子们唯恐父亲的身体不能承受住打击,只含糊地声称母亲也病了,也住着院,所以不能过来。
在接下来的两三年中,由于病情的反复,张中行都无法离开医院,这也是他结婚多年来,离开老妻最久的一段日子。因为年老体衰,加上疾病的折磨,张中行晚年的精神状况并不好,总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把许多事情都遗忘了,却唯独没有忘记李芝銮。
他常常跟身边的人念叨,问自己的老妻怎么还不来看他。医院里,他对孩子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要快点好起来,写散文、出书,给我姐赚钱治病!”
可是事实上,彼时距离他的爱妻李芝銮离世已经整整三年过去,始终无人敢告诉他这个残酷的真相。
2006年2月24日,张中行先生在睡梦中平静离世,终年97岁。我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他大抵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老妻,才会走得如此安详吧。
张中行先生生前曾说:“我和李芝銮的婚姻好比春秋两季,虽不热,也不冷。而爱如春秋恰似亲情,虽说亲情是平和的,却是持久的,它不会遭遇夏与冬的暴热或暴冷,也就不会感到感情的衰退。”
关于婚姻,有太多人祈使以一种轰轰烈烈的节奏,将爱情之舟直驶到生命的尽头。张中行却用他的婚姻向世人解释,幸福从来都是稳稳的,好的感情从来无需折腾,彼此消耗。
爱如春秋,过犹不及。幸福可以有很多种答案,只是很多人忽视了这最朴素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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