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参五古《入剑门作寄杜杨二郎中…》读记

岑参五古《入剑门作寄杜杨二郎中…》读记

（小河西）

入剑门作寄杜杨二郎中时二公并为杜元帅判官

不知造化初，此山谁开坼。双崖倚天立，万仞从地劈。

云飞不到顶，鸟去难过壁。速驾畏岩倾，单行愁路窄。

平明地仍黑，停午日暂赤。凛凛三伏寒，巉巉五丁迹。

与时忽开闭，作固或顺逆。磅礴跨岷峨，巍蟠限蛮貊。

星当觜参分，地起西南僻。陡觉烟景殊，杳将华夏隔。

刘氏昔颠覆，公孙曾败绩。始知德不修，恃此险何益。

相公总师旅，远近罢金革。杜母来何迟，蜀人应更惜。

暂回丹青虑，少用开济策。二友华省郎，俱为幕中客。

良筹佐戎律，精理皆硕画。高文出诗骚，奥学穷讨赜。

圣朝无外户，寰宇被德泽。四海今一家，徒然剑门石。

此诗作于永泰二年（766）夏。岑参从梁州到达利州时，杜鸿渐已与崔旰和谈成功，并前往成都。蜀道已畅通。于是岑参等人也赶忙奔赴成都。过了利州即剑州。剑州属东川。剑州州治在普安县。剑门关在普安县大剑镇。【《元和郡县图志》卷33剑州普安县：“剑阁道，自利州益昌县界西南十里，至大剑镇合今驿道。秦惠王使张仪、司马错从石牛道伐蜀，即此也。后诸葛亮相蜀，又凿石驾空为飞梁阁道以通行路。”】杜杨二郎中：指杜亚和杨炎。杜亚至德初曾入河西节度使杜鸿渐幕。（时杜甫有《送从弟亚赴河西判官》相送。）今以吏部郎中衔入成都杜鸿渐幕府为判官。杨炎，天宝十三载在玄宗主导的制科考试中取得第一名并“超授右拾遗”。乾元元年杜甫在华州时曾有诗《路逢襄阳杨少府入城戏呈杨员外绾》相赠。今以兵部郎中衔入成都杜鸿渐幕任判官。杜元帅：杜鸿渐时任“山南西道、剑南东西川副元帅、剑南西川节度使”。

开坼：开裂；开通。《辛丑岁十月上幸长安时扈从出西岳作》（唐-沈佺期）：“颇闻首阳去，开坼此河道。”

速驾：驱马车速行。《北史-周纪上-太祖文皇帝》：“吾便速驾，直赴京邑。”

凛凛：形容寒冷。《悼亡诗》（晋-潘岳）：“凛凛凉风升，始觉夏衾单。”巉巉（chán）：形容山势峭拔险峻。《游天台山》（唐-张祜）：“巉巉割秋碧，娲女徒巧补。”

五丁：传说中的五个力士。《蜀王本纪》（汉-扬雄）：“天为蜀王生五丁力士，能徙蜀山。”《饯郑安阳入蜀》(唐-骆宾王)：“剑门千仞起，石路五丁开。”

作固：负固。依恃险阻。《周礼-夏官-大司马》：“野荒民散则削之，负固不服则侵之。”《剑阁铭》（晋-张载）：“惟蜀之门，作固作镇。是曰剑阁，壁立千仞。”《蜀国弦歌篇》（梁-萧纲）：“铜梁指斜谷，剑道望中区。通星上分野，作固下为都。”

巍蟠：高大而盘曲。蛮貊：古称南方和北方落后部族；泛指落后部族。《书-武成》：“华夏蛮貊，罔不率俾。”《答苏武书》（汉-李陵）：“蛮貊之人，尚犹嘉子之节，况为天下之主乎。”

觜（zī）参（shēn）：觜宿与参宿。星座名。觜宿位于参宿正上方。《史记-天官书》：“觜觿、参，益州。”觜蠵（xī）：觜宿的早期名称。

分：分野。指与星座相对应的地域。《后汉书-方术传-李郃》：“有二使星向益州分野，故知之耳。”《终南山》（唐-王维）：“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败绩：指军队溃败。《书-汤誓》：“夏师败绩，汤遂从之。”孔传：“大崩曰败绩。”

公孙：王莽时公孙述为道江卒正，后割据益州为帝，光武帝遣将灭之。（详参《后汉书-隗嚣公孙述传》列传3。）《上白帝城》（杜甫）：“公孙初恃险，跃马意何长。”

金革：军械和军装；借指战争。《礼记-中庸》：“衽金革，死而不厌。”孔颖达疏：“金革，谓军戎器械也。”朱熹集注：“金，戈兵之属；革，甲胄之属。”《文心雕龙-檄移》（梁-刘勰）：“其在金革，则逆党用檄，顺命资移。”

杜母：《后汉书-杜诗传》：“七年，迁南阳太守。性节俭而政治清平，以诛暴立威，善于计略，省爱民役。造作水排，铸为农器，用力少见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广拓土田，郡内比室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故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后遂以称扬父母官。

丹青：丹青地。丹墀、青琐合称；指朝廷庙堂。《奉赠鲜于京兆二十韵》（杜甫）：“交合丹青地，恩倾雨露辰。”《石砚》（杜甫）：“致于丹青地，知汝随顾盼。”

戎律：军机；军纪。《隋书-梁睿传》：“公既上才，若管戎律，一举大定，固在不疑。”《旧唐书-李密传》：“清河公房彦藻，近秉戎律，略地东南，师之所临，风行电击。”《为金吾将军陈令英请免官表》（唐-陈子昂）：“上不能允副圣心，中不能匡正戎律。”

硕画：远大的谋划。《魏都赋》（晋-左思）：“硕画精通，目无匪制。”《武陵北亭记》（唐-刘禹锡）：“莅止三月，以硕画佐元侯平裔夷，降渠魁。”

诗骚：《诗经》和《离骚》。粤学：高深的学问。《历代名画记-叙画之兴废》（唐-张彦远）：“雄词冠于一时，奥学穷乎千古，图书兼蓄，精博两全。”

讨赜（zé）：讨究隐微。赜：幽深玄妙。《易-系辞上》：“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疏：“赜谓幽深难见。”

外户：《公羊传-隐公元年》：“王者无外。”《东都赋》（汉-班固）：“识函谷之可关，而不知王者之无外也。”《夔州歌》（杜甫）：“群雄竞起问前朝，王者无外见今朝。”

诗意串述：此诗共40句。首12句写剑门险峻。不知天地之初，剑门是谁开通？万仞山崖，向上“倚天立”向下“从地劈”。云飞不到顶，鸟飞也难过。马车疾行担心岩石倾倒，单人走过发愁道路狭窄。黎明时地上仍昏黑，只有中午太阳短暂露出。三伏天凛凛风寒，高高的山崖上留下五丁开山的痕迹。（崖高，路狭，关险。）接着12句写剑门作用。有时忽然开通，有时忽然关闭，作为可依恃的险关或顺或逆。（有时有助于国家御敌，有时有助于割据分裂。）气势磅礴超越岷峨，其高峻盘曲限制了异族侵略。上对天空蜀地之分野，地处西南偏僻之地。陡然觉得两边风景有异，将西蜀与华夏杳然相隔。当年西汉末的公孙述、东汉末的刘备也曾割据，最终皆“败绩”。由此知道如不修德，依仗天险有何益？（《史记-孙子吴起列传》：“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而谓吴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起对曰：'在德不在险。’”）“相公”12句写杜元帅及二郎中。先写元帅。杜相公统帅军旅，无论远近战乱皆消。（崔旰之乱结束。）像杜诗一样的父母官来得太迟，蜀人应该更加珍惜。您暂时可以避开宰相对国事的思虑，暂时少用宰相开创事业济时救世之策。再写二郎中。一、都是尚书省郎官，皆为元帅府幕僚。二、辅佐元帅军机以良策，皆是精心谋划目光远大。三、诗文可比《诗经》、《离骚》，学问深奥仍探隐究微。末4句回写剑门。如今圣朝无外，四海一家，皇上德泽，遍及寰宇。剑门关还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