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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亮丨日本内阁文库藏“集千家注”系列杜集三种考述

书目文献书目文献2024-02-02 11:06:380

注:本文发表于《广东开放大学学报》2022年第2期,此为作者Word版,引用请以该刊为准。感谢刘晓亮老师授权发布!

日本内阁文库藏“集千家注”系列杜集三种考述

刘晓亮

摘 要:日本内阁文库藏有大量汉籍,其中亦有多部杜集,但国内杜诗学者因不能目验,故对其情况、价值等不能确知。严绍璗是研究日本汉籍较权威的专家,亦有日藏汉籍善本书目的专著,但亦存有缺漏。国内出版的三部重要的杜集书目,对内阁文库所藏杜集亦多付阙如。对日本内阁文库所藏杜集的考辨,不仅可以使人了解其本来面目,亦可增订杜集书目相关著述,尤其这些书目还附有一定评点,更值得进一步研究。关键词:日本内阁文库;集千家注;杜集书目;价值

中国古代的著述(“汉籍”)很早就流往了域外。当今世界范围内,藏有“汉籍”文献最多的要数日本。以杜集文献来说,早在唐宣宗大中元年(847),日本僧人圆仁由唐返回日本时,“携带汉籍584部,计802卷。其中就有《杜员外集》。杜员外,当即杜甫。”[1]杜甫晚年漂泊湖湘,曾作有《潭州送韦员外牧韶州》,韦迢则作《潭州留别杜员外院长》回赠,由此亦可证“杜员外”即杜甫。今日本各大公私图书馆、寺院等机构收藏杜集文献很多,但国内杜诗学者对其研究较少。其中,内阁文库(日本国立公文书馆第一部)是保存杜集文献较多的一个机构。

有关日本所藏杜集书目,杨守敬《日本访书志》、澁江全善和森立之《经籍访古志》、和田罴《静嘉堂秘籍志》等均有著录,但皆不全。周采泉、郑庆笃、张忠纲等人所编著杜集书目虽皆涉及日本杜集文献,但有关日本内阁文库所藏杜集书目,或未著录,或仅录一二。严绍璗编著《日藏汉籍善本书录》是目前著录日本所藏杜集文献最全面的著作,该书著录内阁文库所藏杜集书目共24种。另严绍璗《日本藏汉籍珍本追踪纪实》记载内阁文库藏“明人戴金藏明刊本'集部’自题'识文’九种”,其中有“明三色套印刊本《杜子美七言诗》”[2]。严绍璗《日藏汉籍善本书录》著录“明郭正域批点《杜子美七言律》一卷”,亦为内阁文库藏明三色套印刊本[3],应为此戴金藏本。本文即以严著为基础,对本人所目验内阁文库所藏3部“集千家注”系列杜集进行考述,以期增进世人对这些杜集文献的进一步认识。

日本所有公私收藏机构所藏杜集书目,以“千家注”系列最多。严绍璗书著录内阁文库所藏“千家注”系列杜集书目共有6种。现就笔者所见3种予以述考如下。

一、明许自昌校刊本《集千家注杜工部诗集》二十卷《文集》二卷

严绍璗书共著录三种许自昌校刊本《集千家注杜工部诗集》:第一种为宫内厅书陵部、京都大学文学部中国语学文学哲学研究室、爱知大学附属图书馆简斋文库、福井县立大野高等学校等机构收藏。版本为明万历年间(1573—1620)刊本。版式为每半页有界九行,行二十字。注文双行,行同正文。白口,四周双边,间或左右双边。[4]第二种为内阁文库、东洋文库、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东洋学文献中心藏本。版本仅标为明刊本,无版式信息。第三种为静嘉堂文库藏本,版本仅标为明刊本,无版式信息。

下面笔者将内阁文库藏本信息考述如下。内阁文库藏本共6册,每册末钤“昌平坂学问所”。索书号:汉3391,312函128架。版式同宫内厅书陵部藏本。版本下文考述。封面后内容依次为:

1.宝元二年(1039)十月王洙《杜工部诗史旧集序》。首页钤印:林氏藏书、江云渭树、浅草文库、日本政府图书。知此本为林氏旧藏。

2.皇祐壬辰(1052年)五月王安石《杜工部诗后集序》。

3.元祐庚午(1090年)胡宗愈《成都草堂诗碑序》。

4.嘉泰甲子(1204年)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跋》。

5.《集千家注杜工部诗集》目录;《集千家注杜工部文集》目录。

6.诗集二十卷。每卷题下署“明长洲许自昌玄祐甫校”。天头处偶有墨笔、朱笔批点,内容有杜诗字词注释,如卷一《题张氏隐居二首》其一有云“乘兴杳然迷出处”,天头批云:“《杜诗金声》云:'迷出处’云云,迷者,忘也。”有的是校勘,如卷二《桥陵诗三十韵因呈县内诸官》有云“先帝昔宴驾”,天头批云:“晏。”知是校勘“宴”字。以校勘居多。另地脚处亦偶有校勘。此外,卷九末手抄《东津送韦讽摄阆州录事》,诗题下朱笔批点:“异本此诗在《江涨》诗上。”卷十七所附元结《舂陵行》缺两页,手抄补入。

7.文集二卷。卷一《朝献太清宫赋》缺第八页,自“孔盖”后缺至“于心胸”。

关于此书版本,严绍璗仅著录为“明刊本”,但据版式,又同宫内厅书陵部等所藏,宫内厅书陵部等所藏为万历刊本。周采泉《杜集书录》有一种许自昌校刻本,版本为“明万历三十一年(1602)刻”,并推测“是书亦应属于高崇兰本体系,但第一行题'唐杜甫撰,长洲许自昌玄祐校刻’,无'刘须溪评点’一行”[5],而内阁文库藏本第一行并无“唐杜甫撰”,更无“刘须溪评点”,故内阁文库藏本可能非周采泉所谓万历三十一年本。又郑庆笃等《杜集书目提要》著录一种许自昌刊本,从对内容及版式的介绍来看,与内阁文库本相同。洪业《杜诗引得序》梳理“集千家注”系列,提到许自昌刻本,版式同内阁文库本,谓许自昌本出高崇兰本,许本“不记年月,疑其在启祯间也”[6]。也就是天启、崇祯间。

据刘致中考证,许自昌生于万历六年(1578),卒于天启三年(1623)[7],享年46岁。刘致中引董其昌《中书舍人许玄祐墓志铭》交代,许自昌自三十岁“谒选得中书舍人后”,“不久就挂冠东还”。“许自昌嗜学博文,雅好校书刻书,其校刻之书,行世甚多,大都成于告归之后。”[8]那么许自昌所校刊《集千家注杜工部诗集》,便不可能如洪业所推测刻于“启祯间”。另据刘致中文提示,《明代版刻综录》卷四著录许自昌刻《集千家注杜工部诗集》二十卷,《文集》二卷。经笔者核验,《明代版刻综录》著录一种,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刊本[9]。另据该书标记各书出处,知北京大学图书馆有此藏本。笔者复核《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古籍善本书目》,著录该书共两部:一部为十册本,有缺页;一部为六册本。[10]这第二部六册本应该同内阁文库本。惜笔者未能目验北大六册本。那么,内阁文库本可能即为万历二十一年刊本。

二、元建安广勤书堂刊本《集千家注分类杜工部诗》二十五卷《杜工部文集》二卷

唐杜甫撰,宋徐居仁编,宋黄鹤补注。徐居仁编本《集千家注分类杜工部诗》,《杜集书目提要》著录元刊本五种,明刊本两种[11];曾钊《面城楼集钞杜工部集跋》云有“元时有三刻”:勤有堂刊、广勤堂刊、汪谅重刊[12]。

广勤书堂刊本《集千家注分类杜工部诗》,严绍璗共著录7种(含残卷一种)。其中内阁文库藏本共14册。索书号:16716,2函4架。《杜工部文集》应为二卷,严书误为二十五卷。

有关广勤堂刊本的具体情况,《天禄琳琅书目》卷六言之较详。经笔者将内阁文库本与《天禄琳琅书目》所著录本信息相较,可知内阁文库本正是《天禄琳琅书目》所云。为使读者了解此本详情,现转录《天禄琳琅书目》所考:

《集千家注分类杜工部诗》,唐杜甫撰,宋徐居仁编次,黄鹤补注,二十五卷。前载“传序碑铭”一卷,《注杜姓氏》一卷,《年谱》一卷。陈振孙《书目解题》曰“《门类杜诗》二十五卷,称东莱徐居仁编次,未详何人”云云,是门类系居仁所编,而“集千家注”之名,则自黄鹤为之。书分七十二门,所列诸诗姓氏,始韩愈、元稹,终以文天祥、谢枋得、刘会孟,共一百五十六家。其曰集千家者,盖夸大之词耳。……书中门类目录后,有“皇庆壬子”(1312)钟式木记,“勤有堂”炉式木记。“传序碑铭”后,有“建安余氏勤有堂刊”篆书木记。诗题目录及卷二十五后,皆别行刊“皇庆壬子余志安刊于勤有堂”。[13]《集千家注分类杜工部诗》,篇目同前,后附《文集》二卷。此书即前版,惟将“传序碑铭”后建安余氏篆书木记镵去,别刊“广勤书堂新刊”木记。门类目录后钟式、炉式二木记尚存,而以“皇庆壬子”易刊“三峰书舍”,“勤有堂”易刊“广勤堂”。其诗题目录后别行所刊之“皇庆壬子余志安刊于勤有堂”十二字虽亦镵去,而卷二十五后所刊者,当时竟未检及,失于削补。所增附之《文集》二卷,橅印草草,较之前二十五卷,亦不相类。此拙工所为,虽欲作伪,亦安能自掩也耶?[14]据笔者核验,内阁文库本只二十五卷后无“皇庆壬子余志安刊于勤有堂”十二字。

该书版式,严绍璗著录为:每半页有界十二行,行二十字。黑口。[15]据笔者目验,为四栏双边,双鱼尾。书内所附内容,严书著录不全,《天禄琳琅书目》亦有不备,故现详考如下。

1.《杜工部传序碑铭》:第1册开篇《杜工部传序碑铭》所附内容,依次为宋祁《唐新书杜工部传》、元稹《唐杜工部墓志铭》、韩愈《题杜子美坟》、李观《遗补杜子美传》、孙仅《读杜工部诗集序》、王安石《杜工部诗后集序》、胡宗愈《成都草堂诗碑序》、鲁訔《编次杜工部诗序》、王琪《增修王原叔编次杜诗后记》、王彦辅《增注杜工部诗序》、郑卬《杜少陵诗音义序》、郑卬《跋杜子美诗并序》、孙何《读子美诗》、欧阳修《子美画像》、王安石《子美画像》、张伯玉《读子美集》、杨蟠《观子美画像》。

“传序碑铭”首页钤朱印两方:“秘阁图书之章”“佐伯侯毛利高标字培松藏书画之印”。林申清介绍,“秘阁图书之章”先后共三枚。据笔者核验,内阁文库本所钤印当为明治十二年(1879)十二月据“甲”原样重刻之“丙”印。毛利高标(1755—1801)字培松,九州佐伯藩(二万石)第八代藩主。性耽图籍,藏书八万卷,且几乎全为从中国直接舶载而至的汉籍。高标殁后,其孙毛利高翰将古板图书二万余卷献给幕府,是为红叶山文库的重要来源,部分复本则分藏于昌平坂学问所和医学馆。现多见藏于宫内厅、内阁文库、大分县立图书馆和佐伯市图书馆。[16]严绍璗据此判断内阁文库本乃“原江户时代丰后佐伯藩主毛利高标旧藏”[17]。

“传序碑铭”末有“广勤书堂新刊”印记。

2.《杜工部诗年谱》:“传序碑铭”后为“杜工部诗年谱”,题下署“临川黄鹤撰”。

3.《集注杜工部诗姓氏》:按唐贤、宋贤、时贤(元)分列,计156人。每个人标示籍贯,名下小字标示名、字、任官、与杜甫有关情况等。

4.《集千家注杜工部诗门类》:分七十二门,但分类标准不一。有的按“题材”分,有的按“体裁”分。且有些可能重复,如“简寄”类,即与书信有关,那可以包括杜甫给他人写的书信,也可以包括杜甫收到他人的来信,那么这个“他人”则可包括“仙道”“隐逸”“世胄”“宗族”这些人。再如“酬答”,杜甫有些诗是以书信来酬答。再比如“音乐”门里收入《观公孙大娘舞剑行》,从体裁上说属于“行”,但并未归入后面的“行”门。而所列体裁则仅有“绝句”“歌”“行”三门,也不能包括杜诗所有体裁。总之,这个分类比较“特殊”(混乱)。

5.《集千家注分类杜工部诗目录》:题下另两行分署“东莱徐居仁编次,临川黄鹤补注”。共25卷,每卷又按前所分七十二门列诗,所列诗又分体裁。如卷一、卷二含纪行(上、下)、述怀(上)两门,“纪行上”为古诗四十首,“纪行下”为律诗三十七首。

6.诗歌正文:从第2册开始为诗歌正文。仅卷一题下另两行分署“东莱徐居仁编次,临川黄鹤补注”,余皆无。天头处有很多墨笔批点,内容较丰富,分述如下:

(1)音训,如卷一《北征》“君诚中兴主”,天头批云:“中,竹仲反。”

(2)释义,如卷一《北征》“人烟眇萧瑟”,天头批云:“萧瑟,寒凉之意。”《杜甫全集校注》解释“萧瑟”:“犹萧条。王洙曰:'萧瑟,言人皆避乱,无留居者。’”[18]此等解释并没有直接解释“萧瑟”,不如内阁文库本批点。再如《北征》“坡陀望鄜畤”,天头批云:“坡陀,高广貌。”向来解杜诗“坡陀”者,一般作“靡迤或曲折行进”,如仇兆鳌解《沙苑行》“往往坡陀纵超越”之“坡陀”,引《匡谬正俗》云:“坡陀者,犹言靡迤。”[19]《杜甫全集校注》解“坡陀望鄜畤”云:“言岩谷重叠,忽隐忽现。”[20]像内阁文库本批点解为“高广”,还属第一次。再如卷十《春水生二绝》其二有云“数日不可更禁当”,天头批云:“禁当,蜀之俗语。”赵次公亦把“禁当”解为“蜀中语”[21]。

(3)校勘,如卷十《秋野五首》其二有云“难交一物违”,天头批云:“教。”是校勘“交”。据《杜甫全集校注》校勘记,宋九家本、宋百家本、宋千家本等六种杜集均作“交”[22]。

(4)评价,如卷十《秋夜五首》题目上天头处有总评,引方回《瀛奎律髓》之评语,又解释“吾老甘贫病,荣华有是非”之“吾老”与“荣华”对仗。

(5)朝鲜语批点,此类批点较特殊,即用朝鲜语来解释汉字,如卷五《遣兴三首》其三末二句云“但讶鹿皮翁,忘机对芳[23]草”,天头批云:“讶,의심(疑心)。”一般解杜诗者,均注目于鹿皮翁之典,但无人解“讶”。其实此“讶”字不仅关乎对这二句的理解,更关乎对整首诗、对杜甫诗心的理解。《杜甫全集校注》把对这二句的解释当作了一个“备考”问题,先引述了如下诸说:

朝鲜李植曰:(末二句)言若鹿皮翁则本无心进取,不容以早晚勉之,隐然自高。(《纂注杜诗泽风堂批解》卷七)陈式曰:至末引用鹿皮翁故事,以为可讶,非讶也,公盖慕而不能得耳。(《问斋杜意》卷五)吴见思曰:衡门之士,不必有枯槁之叹也。若一旦时来,才力得展,又安有先后丑好乎?但我则如鹿皮翁忘机事外,无意天下矣。(《杜诗论文》卷十二)张溍曰:此见士人抱负当俟时展布,目前遇乱,止宜归隐,故列前二首后。(《读书堂杜诗注解》卷五)仇兆鳌曰:三章覩秋成,感贤士之晚遇也。秋禾晚登,犹士之晚遇,迟速何足计乎?今既不遇,当如鹿皮翁之遁世矣。(《杜诗详注》卷七)汪灏曰:有济世之才,必有应用之时,若专以隐遁为事者,则非所论耳。(《树人堂读杜诗》卷六)浦起龙曰:诗眼在“鹿皮翁”,伤老废也。前以禾之晚成,兴士之晚遇,皆属激射语,身则甘为鹿皮翁矣,而语仍潇洒。(《读杜心解》卷一之二)[24]对以上诸说,《杜甫全集校注》加按语云:以上诸说,多谓甫有以鹿皮翁自喻意,唯汪灏说不同。今据《列仙传》,鹿皮翁能用机械,然不用世,专凭才力以避世隐居。观其行事,颇与老杜所谓“时来展才力,先后无丑好”者相左,故诗用“但讶”字。则汪灏之说近是。然则鹿皮翁何以终于避世隐居,或者亦由生不逢时,其才终不能为世所用,亦诚足讶。其时老杜弃官流寓,虽以良田晚熟少慰用世之心,然而何时得展才力耶?斯亦难于预卜耳。因于鹿皮翁之终隐,亦有深慨焉。则借鹿皮翁以自喻之说,亦有可取之处。又,老杜此诗有取于前人者,又有曹植《弃妇诗》:“招摇待霜露,何必春夏成?晚获为良实,愿君且安宁。”老杜取意,脱胎于此,唯易“弃妇”为弃士耳。……又《庄子·徐无鬼》曰:“遭时有所用,不能无为也。”郭象注:“凡此诸士,用各有时,时用则不能自已也。苟不遭时,则虽欲自用,其可得乎?”似亦诗意所本。[25]此按语首先肯定了汪灏之说。对于鹿皮翁,仇兆鳌等人或认为杜甫自喻,或认为杜甫羡慕,而汪灏否认自喻说。我们看内阁文库本批点把讶解释为“疑心”,也就是等于否认了自喻说、羡慕说。

三、元西园精舍刊本《集千家注批点杜工部诗集》二十卷《文集》二卷

宋人于杜诗有辑佚、集注、编年、分门(分类)。自宋末刘辰翁开始,又有“评点”。刘辰翁《须溪批点杜工部诗》二十卷,由刘辰翁子刘将孙门人高楚芳编辑刊刻后,通行元、明两朝。

严绍璗书共著录刘辰翁《集千家注批点杜工部诗集》共16种,是日本所藏杜集中种类最多的一种。其中内阁文库藏本索书号:汉10128,55函2架。关于其基本信息,严绍璗著录如下:

元刊本,共十册。内阁文库藏本,原江户时代近江西大路藩主市桥长昭等旧藏。每半叶有界十二行,行二十四字。注文双行。黑口,四周双边,间或左右双边(21.1cm×13.6cm)。版心题“杜诗(间或“杜”“诗”)卷几”,下记叶数。[26]

现据笔者目验,对相关信息考述如下。

1.该书版本。严绍璗著录为元刊本,并不具体。此书,《杜集书录》《杜集书目提要》《杜集叙录》均著录。对其版本,周采泉著录元刻本8种、元明间刻本2种、明刻本12种、清刻本3种。[27]《杜集书目提要》则著录元朝至今25种版本。[28]但内阁文库藏本,均不在这些书目中。

内阁文库藏本内封页分上下两格:上格横署“西园精舍”;下格分三行,大字左右两行署“集诸家注杜工部诗”,中间小字署“黄鹤补注须溪评点”。封面钤印“仁正侯长昭黄雪书屋鉴藏图书之印”。西园精舍为福建建阳书坊余氏刻书堂号之一,又称为“西园余氏”,自宋到清,世代刻书,均有刻本流传。书坊余氏刻本誉满天下,叶德辉曾说:“宋刻书之盛,首推闽中,而闽中尤以建安为最,建安尤以余氏为最。”[29]笔者亦查看到内阁文库另藏有元至顺年间(1330—1331)西园精舍刊本《新编纂图增类群书类要事林广记》、明永乐十四年西园精舍刻本《新刊刘向先生说苑二十卷》。因此,此本“集诸家注杜工部诗”,应标为元西园精舍刊本,但具体时间不详。

2.该书版式。严绍璗著录有误。据笔者核检,每半页应为十四行,每行二十四字,间有二十五字、二十六字。据《经籍访古志》著录求古楼藏元至元元年(1308)云衢会文堂刻本云:

元高楚芳编。首有大德癸卯刘将孙《序》,……《序》后载《杜工部年谱》及目录。卷首并目录首题“须溪先生刘会孟评点”。每半板十四行,行廿四字,或五、六字。注双行。界长七寸二分,幅四寸六分。目录末有“云衢会文堂戊申孟冬刊”木记。考戊申乃大德十二年,是岁改元至大,隔刘《序》之时仅数岁,则此本当楚芳原刊。每卷有“梵后”“大宁”“松雪斋”等数印,他文不可读。容安书院宝素堂俱藏元椠零本,板式一与此本同。《孙氏祠堂书目》载大德刊本,盖亦与此同种。[30]《经籍访古志》所著录本的板式与内阁文库本在行数、字数上皆相同,但内阁文库本并无《经籍访古志》所提到的木记和印章,故内阁文库本并非会文堂本。但《杜集书录》等书目所著录“元刊十四行本”并无西园精舍刊本。

3.该书内容。第1册:封面后首为刘将孙大德癸卯序,序首页钤印:日本政府图书、浅草文库、定观[31]。次为《集千家注批点杜工部诗集目录》,题下另行署“须溪先生刘会孟评点”。此目录页板式又每半页十三行,与正文又不同。次为《集千家注批点杜工部诗集附录》,包括元稹《唐杜工部墓志铭》、宋祁《(新)唐(书)·文艺列传上·杜审言杜甫传》、王洙《杜工部诗史旧集序》、王琪《增补王原叔编次杜诗后记》、王安石《杜工部诗后集序》、胡宗愈《成都草堂诗碑序》、欧阳修《堂中画像探题得杜子美》、王安石《子美画像》、韩愈《题杜子美坟》(仅有题,无诗)、李观《遗补杜子美传》(仅有题)[32]、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跋》、《苕溪渔隐丛话》2条、朱熹《跋章国华集注杜诗》、《容斋随笔》1条、《题刘玉田选杜诗》《题宋同野编杜诗》《萧禹道诗序》《刘孚斋诗序》《陈¨[33]诗序》《陈宏叟诗序》《王生斈诗》《连伯正诗序》《跋白廷玉诗》《胡仁叔诗序》《赠胡圣则序》《秋风图序》。附录末云:“以上皆须溪先生文集中评论之及杜诗者,故附于此。”末页钤印“昌平坂学问所”。

第2册:首为《杜工部年谱》,首页钤印:仁正侯长昭黄雪书屋鉴藏图书之印、日本政府图书、浅草文库、定观。《杜工部年谱》先列杜氏世系,自杜预始,终杜嗣业。杜甫年谱是以表格形式呈现,每半页分横栏四格。

次为《集千家注批点杜工部文集目录》,共两卷。题下另行署“须溪先生刘会孟评点”。文集的版式则又变成了每半页十三行,行二十三字。左右双边。刘辰翁评点杜诗,但未评点杜文,故此二卷乃编书者补入。从诗集与文集版式不同来看,编刻者所依据的版本并不一样。

自第3册至第10册为诗集。诗集正文天头处有墨、朱亮色批点。朱笔批点内容有提示诗歌用韵情况,如卷一《游龙门奉先寺》天头批云:“二十三梗。”《赠李白》天头批云:“十八巧。十九皓。”有校勘,如卷一《奉赠鲜于京兆二十韵》有云“雕鹗离风尘”,天头朱笔批云:“鵰。”还有注释,如卷六《成都府》有云“信美无与适”,天头批云:“王仲宣《登楼赋》曰: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此外,有些诗题上朱笔标识数字,不知何意,如卷七《遣意二首》题上有“三”,《春水》题上有“十”,《江亭》题上有“十四”等。

墨笔批点内容有音训,如卷一《李监宅二首》其一有云“女婿近乘龙”,天头批云:“婿,思计反。”有校勘,如卷二《渼陂西南台》有云“仿豫识鲛人”,天头批云:“像。”是校勘“豫”。又该诗有云“庶结茅茨迴”,天头批云:“迥。”是校勘“迴”。又有注释,如《季秋苏五弟缨江楼夜宴崔十三评事、韦少府侄三首》其二末句云“更觉片心降”,对此句中的“心降”,仇兆鳌仅引《诗》“我心则降”[34],并未解释降字何意。谢思炜《杜甫集校注》引《诗·召南·草虫》:“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35]但这里的“降”是“下”的意思,“这里指心中思夫之情放下了”[36]。《杜甫全集校注》注此句先引《诗·小雅·出车》:“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进而注云:“降,下也,心服也。”[37]我们看内阁文库本早就批云:“降,服。”

第10册末有市桥长昭撰,市河三亥书《寄藏文庙宋元刻书跋》。严绍璗云:

日本光格天皇文化五年(1808年),下总守市桥长昭举其所藏宋元旧刻本三十种及明本数种,献诸文庙,是书即为其一(“下总守”为市桥长昭自称之词,亦称“黄雪山人”)。卷末有市桥长昭撰《寄藏文庙宋元刻书跋》,《跋》由市河米庵(三亥)书写。其文如次:“寄藏文庙宋元刻书跋:长昭夙从事斯文经十余年,图籍渐多,意方今藏书家不乏于世,而其所储大抵属輓(晚)近刻书,至宋元椠盖或罕有焉。长昭独积年募求,乃今至累数十种。此非独在我之为难,而即在西土亦或不易,则长昭之苦心可知矣。然而物聚必散,是理数也,其能保无散委于百年之后乎,孰若举而献之庙学,获藉圣德以永其传,则长昭之素愿也。虔以宋元椠三十种爲献,是其一也。文化五年二月下总守市桥长昭谨志。河三亥书。”[38]笔者所见内阁文库本市桥长昭此跋止此,严绍璗则另著录以下文字:自《周易》至《山谷集》十四种一函,自《淮海集》至《国朝名臣事略》十六种一函,右二函。文化五年戊辰五月市桥下总守寄藏。[39]

笔者核内阁文库藏宋高邮军学本《淮海集》(10册),第1册首为《淮海闲居文集序》,首页钤印“仁正侯长昭黄雪书屋鉴藏图书之印”“浅草文库”,知确为市桥长昭所旧藏。第10册末亦有《寄藏文庙宋元刻书跋》,但亦无“自《周易》至《山谷集》……市桥下总守寄藏”这些字。

以上是笔者就所见内阁文库藏3种“集千家注”杜集书目进行了基本情况的考述。本文的考述,对周采泉、郑庆笃、张忠纲、严绍璗等所著杜集书目进行了一些补订;首次揭示了内阁文库所藏杜集文献一些不为人知的价值,如版式、所附评点等,希望对目前的杜诗学文献研究有所助益。

注释:*文依托项目:广东开放大学2020年校级科研重点项目:日本图书馆藏杜集书目整理与研究(ZD2003)。

[1] 张忠纲等编著:《杜集叙录》,济南:齐鲁书社,2008年,第3页。

[2] 严绍璗:《日本藏汉籍珍本追踪纪实:严绍璗海外访书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149页。

[3] 严绍璗编著:《日藏汉籍善本书录》,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1448页。

[4] 严绍璗编著:《日藏汉籍善本书录》,第1443页。

[5] 周采泉:《杜集书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141页。

[6] 洪业:《杜诗引得序》,洪业等编纂:《杜诗引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37页。

[7] 刘致中:《许自昌家世生平著述刻书考》,《文献》1991年第2期。

[8] 刘致中:《许自昌家世生平著述刻书考》,《文献》1991年第2期。

[9] 杜信孚纂辑:《明代版刻综录》第四卷(排印本),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3年,第34页。

[10] 北京大学图书馆编:《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古籍善本书目》,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413页。

[11] 郑庆笃、焦裕银、张忠纲、冯建国编著:《杜集书目提要》,济南:齐鲁书社,1986年,第38页。

[12] 《杜诗引得序》引,洪业等编纂:《杜诗引得》,第324页。

[13] (清)于敏中等撰:《天禄琳琅书目》卷六,《清人书目题跋丛刊》10,北京:中华书局,第120页。按,洪业、郑庆笃等均引此条。

[14] (清)于敏中等撰:《天禄琳琅书目》卷六,第120页。

[15] 严绍璗编著:《日藏汉籍善本书录》,第1439页。

[16] 林申清编著:《日本藏书印鉴》,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0年,第20页。

[17] 严绍璗编著:《日藏汉籍善本书录》,第1439页。

[18] 萧涤非主编:《杜甫全集校注》卷四,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第948页。

[19] (唐)杜甫著,(清)仇兆鳌注:《杜诗详注》,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1999年重印),第231页。

[20] 萧涤非主编:《杜甫全集校注》卷四,第949页。

[21] (唐)杜甫著,(宋)赵次公注,林继中辑校:《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修订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393页。

[22] 萧涤非主编:《杜甫全集校注》卷四,第4933页。

[23] 《杜甫全集校注》疑“芳”应作“芝”,形近而讹。萧涤非主编:《杜甫全集校注》卷五,第1347页。

[24] 萧涤非主编:《杜甫全集校注》卷五,第1347—1348页。

[25] 萧涤非主编:《杜甫全集校注》卷五,第1348页。

[26] 严绍璗编著:《日藏汉籍善本书录》,第1440页。

[27] 周采泉:《杜集书录》,第101—110页。

[28] 郑庆笃等:《杜集书目提要》,第45—47页。

[29] 叶德辉:《书林清话》卷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38页。

[30] (日)澁江全善、森立之编:《经籍访古志》卷六,贾贵荣辑:《日本藏汉籍善本书志书目集成》第1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年,第361—362页。

[31] 不知何人印鉴,待考。

[32] 后辑录郑卬、刘须溪二家评李观《补杜甫传》、韩愈《题杜子美坟》。

[33] 按原字不清晰。

[34] (唐)杜甫著,(清)仇兆鳌注:《杜诗详注》,第1776页。

[35] (唐)杜甫著,谢思炜校注:《杜甫集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2017年重印),第2528页。

[36] 程俊英、蒋见元著:《诗经注析》,北京:中华书局,1991年(1999年重印),第35页。

[37] 萧涤非主编:《杜甫全集校注》,第5120页。

[38] 严绍璗编著:《日藏汉籍善本书录》,第1440页。

[39] 严绍璗编著:《日藏汉籍善本书录》,第1440页。

【作者简介】

刘晓亮(1985— ),河北唐山人,暨南大学文学博士,广东开放大学文化与传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兴趣:杜诗学研究、地方文献与文化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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