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最年轻的城市，如何一路逆袭？

地道风物2024-02-04 17:09:470阅

今年的山东，仿佛找到了互联网上的“流量密码”。先是淄博因为烧烤而火遍全网，而如今的日照，又靠着便宜且实惠的海洋风格，正在成为许多人，尤其是河南人眼中的“中国夏威夷”。

日照的海岸线，确实与夏威夷有着几分相似。摄影/王啸有人说，日照之于河南人，可以堪比三亚在东北人心头的“神圣地位”。还有人说，这里是陇海线火车机务人员的“最终归宿”，是在铁路尽头连云港附近的“隐秘洞天”。

对于这种种都市传说，我认为有必要为日照澄清一下——这不是谣传，甚至日照停车场早就汇集了天南海北的各地车牌，根本不止河南人而已！

作为一座人口尚不足300万的山东小城，日照到底凭什么？

日照，位于山东海岸线的最南端。制图/刘耘硕

日出之地的东方雄都

日照，可以说是山东最年轻的城市，直到1989年才被升格为地级市，是现在山东成立时间最晚的地级行政单位（1992年成立的莱芜市已经被济南合并）。她的辖区面积也堪称“迷你”，仅有两区（岚山区、东港区）两县（五莲县、莒县）。不过要论及历史底蕴，日照还真没给山东拖后腿。

五莲山日出云海，日照不仅有海，山的风光也格外秀丽。摄影/邢玉轲宋哲宗元佑二年（1087年），因为濒临黄海“日出初光先照”的景致，北宋在这里设置日照镇，成为日照得名之始，可见这座城市自创立之初就与海洋关系密切。百年之后，金世宗完颜雍将日照镇升格为县，正式开始了日照作为一座城市的历史。而早在日照这个名字出现的约2000年前，这片土地还曾有过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莒。

在日照市区以西、深居内陆的莒县，曾是春秋时莒国的所在。商周之际，居住在这里的“土著”东夷人不满纣王的残暴统治，全力以赴地帮助周人伐商，由此建立了东夷人最为强盛辉煌的国家，“莒虽小国，东夷之雄者也”。据《读史方舆纪要》记载，莒国故都莒城设有三重城墙，其中外郭周长40里，规模几乎堪比如今的西安城墙，是一座不折不扣的东方雄都。

日照出土部分莒国文物，展现着齐鲁之外“东夷之雄”的风采。摄影/郭公仕，制图/九阳因为独立于齐鲁之外的超然地位，莒国曾是周边国家贵族“政治避难”的首选所在，如鲁国上卿庆父、夫人文姜，都曾流亡莒国。这些人之中最出名的当属齐国公子小白，后来他回国继承国君之位，成为赫赫有名的齐桓公。鲍叔牙曾在宴席上向齐桓公进谏，纵使如今身居高位，也不要忘记之前在莒地流亡的艰苦岁月，留下“勿忘在莒”的成语典故，以示忆苦思甜之义。

直到齐国兼并莒国，作为东南方向重镇的莒城仍能名列齐国五都之一。战国时，燕国大将乐毅率五国联军“闪击”齐国，攻陷了包括齐国都城临淄在内的72座城池，仅有莒城与即墨尚未沦陷。就在这座莒城之内，齐国残兵败将足足坚守了三年之久，直到田单大摆火牛阵最终绝境复国，莒城之固若金汤与莒人之坚韧忠诚可见一斑。数千年后，这样的坚韧与不屈依然在这片土地上回响。

在莒城的所在地，如今莒县的浮来山上，有一棵号称“天下银杏第一树”的参天银杏，距今已有近4000年的历史，几乎与传说中的大禹同龄。时值十月下旬，这棵银杏的树叶开始变黄，进入一年中最为壮观的时期。

春秋时，鲁国国君鲁隐公曾从曲阜千里迢迢地来到浮来山，与莒国国君在一棵树下举行了会盟。浮来山同样也是南朝著名文学家刘勰的故乡，他曾历时五年写成我国第一部文学理论著作《文心雕龙》，又在晚年看破红尘出家为僧。相传刘勰就埋骨在这棵银杏树所在的定林寺中，它以4000年来的岁岁荣枯，守望着中国历史20余个朝代的兴衰迭起。

“中国夏威夷”是怎样炼成的？

如果我们溯源日照的近代城市发展之路，可以发现这里并不存在太多自然便利。日照市区临海，城市发展自然与海洋关系紧密。在山东地图上找寻日照，不难发现她正位于山东海岸线的最南端，中国的海岸线在苏鲁两省交界处形成了一个大湾——海州湾。连云港和日照分别坐落在海州湾南北两翼，成为长江以北海岸线上的第一和第二座大型港口。

不同于北边的青岛有胶州湾的天然良港，也不同于南边的连云港借助东西连岛修筑拦海大堤，日照的海岸线十分平直，仅有石臼湾、佛手湾两处小湾，看似并不适合作为港口。但由于靠近鲁中与晋南煤矿产区的便利地理位置，日照发展出了铁路与港口联运极为发达的运输业。

铁路，煤矿与港口共同造就了现代的日照。摄影/王啸西起山西省吕梁市兴县瓦塘镇，东至山东省日照港的瓦日铁路（又称晋中南铁路、晋豫鲁铁路）全长1260公里，年运载量高达2亿吨，是全球第一条长度超过1000公里的重载铁路，也是仅次于大秦铁路（大同至秦皇岛）的我国第二大能源运输大动脉。

2022年，日照港以5.4亿吨的吞吐量名列中国第7、世界第9，在山东仅次于青岛港，力压鹿特丹（欧洲第1、世界第11）、釜山（世界第12）等世界知名巨港，更是相当于美国排名前3的港口的吞吐量总和。

“傻大黑粗”的散货港虽然在吞吐量规模统计上占便宜，但是附加值和产业链明显不如更小而精的集装箱港口。2021年，日照建成全球首个顺岸开放式全自动化集装箱码头——她并不甘心于只做一个大宗商品装卸工，而是始终在积极寻求着产业升级之路。

就如日照城市的发展史一样，如今被誉为“中国夏威夷”的宝藏小城养成之路，同样是一个“先天不足”，但靠着后天奋斗而逆天改命的过程。

紧邻大海的日照市区，让人仿佛置身夏威夷一般感受到海洋的亲切。

摄影/王啸1989年才正式成为地级市的日照，没能赶上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波旅游热潮，缺乏“首发优势”的她自然比不过海滨风光底蕴深厚的烟台、青岛。但正是这种“小透明”的薄弱存在感，使得日照并没有被名为“网红”的流量和一些突飞猛进的城市化浪潮冲击变形，而是最大限度地恪守着本心。

日照的海，没有被各个景区所圈占，像是被圈养在动物园里的动物一般被人围观。它只是纯粹的大海，能够满足人们对于“看海”的原始渴望。就像今年年初爆火的淄博一样，日照也是靠着质朴与真诚稳扎稳打地赢得了口碑，润物细无声地滋润着每一个来这里旅游的人。

日照的海滩没有过多旅游开发，而是保留了自然的原生态。摄影/王啸而最终改变这一切的，还得是铁路带来的交通之便。随着2019年鲁南高铁的开通，从郑州到日照的直达列车用时降至不足4小时，而前往青岛与烟台则要花费4.5小时至6.5小时不等，有些车次甚至干脆就要在日照转车！所以早在网络爆火之前，日照早早就成为了河南人的快乐目的地，甚至日照当地还有调侃，“海滩上都是河南人”！这里不仅是河南人眼中的“中国夏威夷”，在山东人眼中也有同样的地位。在高铁尚未普及的年代，从鲁西南内陆前往山东半岛的海滨往往要在绿皮车上晃荡一整个白天的光景，未达目的地便已然令人疲惫不堪。但日照则不同，一大早坐上旅游大巴，中午时分便已经可以置身海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去日照看海，曾是许多山东孩子的童年回忆。

来日照看海，是许多山东人的儿时记忆。摄影/小奕叔

山海之间，日照的美食有多丰富？

如今正值秋日，虽然萧瑟的秋风使得海边寒意渐重，但却正是吃海鲜的好时节。日照的海鲜突出一个“怪”字，最具代表性的当属蝉虾，因为独具特色的外形，也有着“海知了”的别称。除了在台湾岛沿岸有所出产之外，在我国这是仅有日照才能吃到的独特海鲜品类。不仅外形相似，蝉虾的做法也跟知了完全一致：只需要去掉内脏后下锅油炸，便得到一口日照独有的脆爽鲜美滋味。

码头边热闹的海鲜交易市场，在这里可以买到早晨新鲜捕捞的第一网海鲜。摄影/李平安

梭子蟹、皮皮虾，在山东海鲜界算得上“稀松平常”，但日照人对它们的打开方式却显得尤为豪横：整只捣碎发酵做成虾酱（蟹酱）。热腾腾的豆腐脑浇上虾酱，是日照人早餐开启一天的最佳方式。在山东沿海各城中，日照可以说是唯一有着深厚煎饼文化的地方，所以虾酱自然也逃不过成为“能卷万物”的煎饼最佳拍档。

而要说起日照本地人最爱的海鲜，则莫非“海沙子”莫属了。顾名思义，这种像蛤蜊一样的贝壳混在沙子中毫不起眼，让人根本无从吐壳。既然没法吐壳，那索性就不吐了——机智的日照人将它们整锅煮开，一直煮到壳肉分离，接下来再通过耐心地反复淘洗，撇掉沉在底下的壳，只留下不足米粒大小的肉。这可都是浓缩的鲜味炸弹，配上原汤之后浇在面条上，按照日照话的形容就是：震鲜！

日照特色的海沙子面，那些几乎看不出形状来的卤子就是去壳后的海沙子。摄影/静静平心而论，在我国第一海鲜大省的山东，日照海鲜的品质并不能算得上顶尖。毕竟日照濒临黄海，在鲜甜滋味方面与北部渤海湾冷水环境孕育的海鲜相比自然稍逊一筹。但这却成就了日照海鲜在整个山东最为重量级的优势：便宜实惠，且量大管饱。依托区位优势与交通便利，冰冻保存的日照海鲜大批量销往山东内陆城市，成为了山东人餐桌上总也少不了的年节硬菜。秋日里日照的丰富物产，远远不只海鲜而已。日照多山，在山地丘陵遍布的山东倒也算得上稀松平常，如青岛、烟台、威海等沿海城市干脆就直接建在了山丘之上。但日照则与它们不同：山并没有成为海的附属、登山只为看海，而是与海洋并列发展出了独特的地域文化。

有着浓郁鲁西南风格的五莲羊汤。摄影/刘译涵

五莲县位于日照西北约40公里，这里深居内陆，少受到海洋的影响，而是保留着鲁西南传统的“乡土风情”。这里因五莲山而得名，是曾被苏轼赞叹为“奇秀不减雁荡”的绝妙所在。而群山的馈赠，同样也为五莲带来了四季的丰富物产。

上世纪50年代，农林工作者将南方的茶子引入日照、临沂、青岛一代栽种，经过十余年的辛勤耕耘，改写了北纬30°以北不能种茶的历史。盛产于五莲的日照绿，正逐渐成为“中国绿茶的新贵”。山间丰富的物产也为五莲的餐桌带来了独特的山中盛宴，这里没有海鲜，但黑山羊、笨鸡等山间滋味也足够丰富，还有足以与云南媲美的虫子盛筵满足人们的猎奇欲望。

山海相连，古今汇融，日照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夏威夷”，却又远不止“夏威夷式”的海滨风情。这里既有古城名山的厚重，又有海滨新港的富饶。来日照吧，这里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