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日历 | 刘禹锡《福先寺雪中酬别乐天》

译文、赏析 / 严勇、音频 / 张佳

译文

洛阳龙门的宾客在福先寺龙宫为“我”践行，“我”此行的目的地是东南方向的苏州。当年相聚，有无数妙龄佳人相伴，奏起欢快音乐；如今离别，依旧可以在同一片雪花世界中心心相惜。离去的宴堂，还亮着红烛；别后的曲调，带有晚风的凄凉。这两句点出离别的主题。才子们从此分散各地，让“我”把诗咏献给江南的才子们。

注释

上东：代指东南的苏州二八：十六。三千世界：意思是指包括“三”种“千”数的大千世界。后泛指处处，即全世界的意思。

赏析

这是唐代诗人刘禹锡的一首赠别诗。自从唐敬宗宝历二年（826），刘禹锡罢和州刺史返回洛阳，同时白居易从苏州刺史返洛阳，两人在扬州初次相逢，刘禹锡于席上写下“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一起共勉。一直到唐文宗大和五年（831）的冬天，白居易在东都洛阳送别刘禹锡去赴任苏州刺史，他们的友谊已存续五年多了。福先寺的外面，下着鹅毛般的大雪，白居易却在这座洛阳著名寺庙，为老友践行，显得格外不同，并留下《福先寺雪中饯刘苏州》一诗相赠，“送君何处展离筵，大梵王宫大雪天。庾岭梅花落歌管，谢家柳絮扑金田。乱从纨袖交加舞，醉入篮舆取次眠。却笑召邹兼访戴，只持空酒驾空船。”刘禹锡有感白居易盛情挽留，于是回赠了这一首。从这两次回赠，皆能看出刘禹锡的诗更胜一筹，不管是《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还是《福先寺雪中酬别乐天》，都比白居易的要好。其内在原因，不外乎豪放，更加广阔动人，无怪乎“诗豪”之称。面对即将的离别，白居易显得依依不舍，难舍难分，“却笑召邹兼访戴，只持空酒驾空船”。可是刘禹锡劝慰白居易不要这么想，虽然分隔在两处，但是大雪来临，我们俩不一样在同一片天空下，在同一片雪花中吗？“三千世界雪花中”，与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以及王昌龄《送柴侍御》“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两者的阔大情怀是一致的。

“龙门宾客会龙宫，东去旌旗驻上东。”首联是说，洛阳龙门的宾客在福先寺龙宫为“我”践行，“我”此行的目的地是东南方向的苏州。上东，指太阳升起的地方，这里代指东南的苏州。翌年（832）二月，六十花甲的刘禹锡抵达苏州，出任苏州刺史。首联交代了宴会的地点、人物，以及主要事件践行。为何白居易要在这里送行呢？一则因为福先寺特别有名，是武则天为其母所敕建。二则，因为福先寺当时为好友裴度出资所修。三则白居易为其立碑。据《新唐书》记载：“裴度辟为判官，度修福先寺，将立碑，求文于白居易。”四则，白居易晚年信佛。所以，在这里送别颇有点特别的情愫在里面，也表示对老友的特别尊重之意。“二八笙歌云幕下，三千世界雪花中。”颔联是说，当年相聚，有无数妙龄佳人相伴，奏起欢快音乐；如今离别，依旧可以在同一片雪花世界中心心相惜。颔联是千古名句。“三千世界雪花中”不仅意境深远，心胸开阔，且暗示了送别的时间，正在大雪纷飞的冬天。“二八笙歌云幕下”是回忆美好时光。“三千世界雪花中”是写当下以及未来，只要心心相惜，依旧是“天涯若比邻”。“三千世界雪花中”，仍然继承的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乐观豁达精神。“离堂未暗排红烛，别曲含凄飏晚风。”颈联是说，离去的宴堂，还亮着红烛；别后的曲调，带有晚风的凄凉。这两句点出离别的主题。言二人感情深厚。红烛之所以亮着，是因为夜深了还不舍分离，一直醉到深夜。杜牧诗句，“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与此句有异曲同工之妙。“别曲含凄”，道出了依依不舍的分别之情。红烛点亮了思念，曲调飏起了思念，在这个大雪夜，六十老翁仍然要继续行走在被贬的路上，就连红烛、晚风似乎都看不下去了。在中国所有诗人中，刘禹锡是被贬时间最长的一个。之前的“二十三年弃置身”，加上之后的外放八年，总计有三十一年之久。一个“凄”字，正道出了诗人坎坷的一生。正中了白居易的那句评价：“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甚至为他打抱不平，“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你的才名太高，按理说遭受点挫折也正常，但是遭遇二十三年的曲折，这磨难也太多了。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凄”，只是别曲凄，晚风凄，离别凄，但并不是诗人内心“凄”，这里不过是为了欲扬先抑罢了。

“才子从今一分散，便将诗咏向吴侬。”尾联是说，才子们从此分散各地，让“我”把诗咏献给江南的才子们。颈联还在一个“凄”字中，到尾联一转，又变成了“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豪情。好了，大家就此别过，“我”到了苏州一定多写佳句，寄给诸位，也献给江南的才子们。就此，四海为家的乐观精神就跃然纸上了。刘禹锡，上承李杜，下起欧苏，尤其对于苏轼一生被贬的人生观有着巨大的影响。当我们读到“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时，我们仿佛看到了刘禹锡的影子。是的，他就是人称“诗豪”，被贬最多，却永远高唱着“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放荡不羁的刘禹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