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极拳社
四点半，柳僖之站在榕树下发呆，手中的手机一直处于占线状态。轻叹一声，她滑坐在一堆落叶上，抱着双膝，孤单地盯着操场上奔跑的同学，看着他们尽情地挥汗，尽情地运动，她很羡慕。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快乐和痛苦。她总是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大家看，而最烂的一面总是留给自己品尝。也许是因为自卑，也许是自尊作祟，她也茫然不知。所以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幸福快乐的孩子，她有个很好的家庭，有个会挣钱的爸爸，一个在香港的妈妈，她什么也不缺。
都是假的！
她的确有个很会挣钱的爸爸，她的妈妈也确实在香港，钱挣得也不少。可是……
“嗯？你不是小之吗？”熟悉的声音含着温柔的笑意在她顶上响起。
她眼眸微眯，抬眼去瞧，“学长？”是那天社团里面的温柔学长。
“你怎么在这里啊，今天不是有新社员报到仪式吗？”温柔学长微笑着。
学长的笑容感觉好温馨哦。
“我找不到协会活动中心在哪里。”那个混蛋余泠居然没有告诉她协会中心在哪里，打他电话还一直占线，太不负责任了。
“跟我一起去吧。”温柔学长伸手拉起她。
她蓦然红了脸，低着头跟在学长后头。老天，她居然搭着学长的大手。学长的手很温暖，很有安全感。不对！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就是碰了一下手而已嘛。大家都是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了，这种小事，可恶，她的心跳能不能不要跳得这么乱没规律的？
不过，学长真的给她一种神奇的感觉，一种跟年龄不符合的稳重和温柔，像个发光体包容着温暖着别人。
“到了。”
柳僖之赶紧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偷偷傻笑，哈，她会不会表现得有点花痴啊？她佯装很认真地在走路，然后咦了一声：“啊，就是这里啊。”随即笔直地走进一扇敞开的大门。
“啊咧？”这么多肌肉男打太极？她疑惑地回头看着学长，只见他的大手正放在右边的门上做推门状，然后脸上是非常不解的表情。接着，僖之尴尬地发现她两旁的门上大字写着“健身协会”。
进了协会中心，她才敢抬起烧红的脸，讷讷地问：“学长，刚才我很丢脸吧？”
“还好。”
可恶，不要一边说着还好，一边“扑哧”地笑出声来，这样让人家怎么相信他说话的诚意？
“两位闹够了吗？”一个冰冷的声音插入，切断轻松的谈话。
吃了火药了，脾气那么暴躁？
“够了，够了。”她点头哈腰行不行。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翻开手机给她看时间。
她乖乖点头，“托你的福，现在知道了，五点十分。”
“请你不要装傻好吗？”真是白痴，“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请你不要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等你吗？就因为你一个人的迟到，拖延了大家练习的时间。”
她呆呆地看了一下四周投射来的吃惊和密切的关注，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可是你没告诉我协会中心在哪里，我找了好久。”
“什么都不知道还来这协会做什么？”他刻薄地说道。
柳僖之突然很聪明地听出他暗示她太极打得很烂的意思，她羞愤地叫道：“你以为我爱来啊，要不是舅舅坚持要我来，我才不会来你的破协会！”有他在的地方，她才不愿意多待半分钟。
“这里也不是你想来就可以来的地方。”余泠冷冷地说道，“以你这种资质就是花一辈子时间也别想进这门一步。”
“余泠，说得太过分了。”学长出声制止两人继续吵下去。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相处得不怎么好，而且极有可能爆发三度世界大战，“余泠，你去组织老生，新生这边我来负责。小之，你过来认识一下社友们。”
小之？他们的关系还真好啊。余泠眼神更加冰冷，大步走开，仿佛再看她一眼都会难受一样。
“大家好，我是石破学长，这位是僖之同学，跟你们一样是大一的新生，以后大家要互相照顾，共同进步。”石破学长笑着给大家介绍，温和的语气化解了之前的紧张气氛。
“请多指教。”僖之九十度大鞠躬。
石破学长领着大家鼓掌后，说道：“欢迎你成为我们的成员，小之。”
能够成为学长认为的成员之一真是她的幸福，学长真的很温柔，很体贴。僖之感动得都要哭了。
“好了，大家先解散，各自活动一会。等下张庭学长会来教大家拳法。”
社员们纷纷散开，只留下一个女生冷眼瞪着石破学长和僖之。
“纤纤？”完了，她怎么忘了纤纤被选上太极拳社的事情了。完了，她得拿什么才能堵上纤纤的嘴？
雍纤纤才懒得理她，她上前抱住石破学长的手臂，亲热极了，跟她冰霜美女的形象非常不符合。
“同学，你的服装费带了吗？”
僖之愕然，“什么服装费？我只带了三张一寸照片。”
“我们太极有统一的服装，固定要收服装费，一人三百。照片请交给张庭学长。”
三百？这么贵！她怎么可能带那么多钱在身上？
“我下次交可以吗？”
“这样啊，你得去问泠学长，我只负责收钱。”
很好，这个意思就是说，目前为止还无人没有交钱，她是Onlyone。
“那个，我没有带钱。”她低着头，对着两只大鞋说道。
余泠闭了闭眼。
“你干吗不顺便通知一下我？”赶在他教训她之前，她急忙先为自己脱罪。
“你什么事都要别人提醒你吗？你是十九，不是九岁。公告栏上有写，拜托你下次记得多关注一下。”瞪着她疑惑的神情，“你不要告诉我，你连公告栏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我当然知道。我下次会注意。”可恶，她还真的不知道。
余泠不耐烦地从钱包里拿出三百交给她，“希望如此。”
交完钱，她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这里没有人认识，她也不敢去找人瞎聊天。眼神不小心捕捉到余泠忙碌的身影，她微微出神。想起第一次听说了他们的名字，她不知分寸地大笑，成了他们关系恶化的导火线。
“余伟余泠？”啊哈，“怎么叫这种名字啊？又是鱼尾又是鱼鳞的，怎么就没有鱼肉什么可以吃的啊？哈哈哈哈。”笑声戛然而止，因为面前的两个男生开不起玩笑地绿了脸。
“对不起，对不起。这个名字，我不是故意取笑的，请原谅。”说完，她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后来，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余伟恼火地朝她眼睛来了一拳，叫她住了好几天的医院。当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值得挨那一拳重击。于是，她能多远就躲多远，能避着就尽量避开他们两兄弟，实在不行，就当作隐形人，要是被嘲弄，就当作是被狗咬了。不知道是不是她逃避的行为导致了他们的冷淡，还是他们本来就不打算理睬她，虽然在同一屋檐下，他们却如同陌生人生活着。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她也不像是他们世界的人，本来就应该没什么交集，那么也不必为了感情恶劣而烦恼什么。
“僖之，你叫僖之吧？”
她抬头，“是！”
“我们要开始打太极了，你也一起来吧。”张庭学长指了一下已经排好队伍的社员们。
她？跟一群优等生打太极？“这个……”她左右看了一下，怎么也找不到石破学长的影子。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进队伍里。
既然没有英雄来救美，那么美女只好跳进火炉求永生了。
“你们跟着音乐先自己打一遍让我看一下你们的底子，等下再由我指正你们的不足。好，开始了，注意。”张庭学长按下播放键。
随着悠扬的太极旋律响起，柳僖之只觉全身发软，头昏眼花。打太极就打太极，为什么还要放音乐啊？她从来没听过，怎么打？
呆呆地看了一下左右的人已经开始在起势了，她也赶紧跟上。很好，至少第二招她还知道叫做左右野马分鬃，至于第三招第四招，她尽量把自己的动作模仿得跟旁边的人一样，只是效果好像不是很好，因为她看见张庭学长的脸色已经发青了，搞不好还会晕倒。
她的鬼画符终于在音乐声缓缓消失中停止了屠杀张庭学长的眼睛。
张庭清了清喉咙：“你们打的我都看过了，都还不错，还不错。现在由我演示一遍给大家看，请大家看仔细了。”
他一定很少讲违心话，看他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就知道了。他真是个好人，顾全她可怜的面子。僖之缩着肩膀叹气。看来，她来这所大学真是错误的决定。
张庭学长太极打得真是好看，动作柔软而匀和，有如行云流水，推掌出拳又气势磅礴毫不退却。如果她能有他一半好，不，只要能有他三分一好，她就不会这么丢脸了。
张庭打完一套下来，博得了社员的卖力鼓掌。他笑了笑，说道：“请站好，现在我们分式练习。”他瞟了一旁呆立的僖之接着说，“分式练习的学习效率虽然慢，但是成效比较好，还不能准确掌握太极拳法的同学请好好学习，我相信很快就可以学好的。”
对！她不能丧气，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大名鼎鼎的柳僖之，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那不就太懦弱了吗？她要成功给他们看。
“站如松，坐如钟。打太极时很注重形体外表的规范——立身端正，心静，体松。”张庭拍拍僖之僵硬的背，“放轻松。”“学长……”不是她不放轻松，如果他被一块冰山瞪着的话，他也会全身发抖僵硬得不行啊。急急如律令，冰山快快走。
“右足向右转，与左足内侧成九十度角。”他用脚轻踢她没有姿势的右足，“屈两膝，身体下蹲10至20CM。重心右移，提左足……僖之，那是右足。”
“左足向正前方移动……僖之，那还是右足。”张庭学长脸色发青。
幸亏他脾气好，不然现在一定发狂了。僖之尴尬地往旁边看了看，这才发现所有的社员都停下来看着她——一个人在打太极。难道大家都要对她进行批评指正？只见好几个人看着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大抵也可以猜出来。她，一个太极打得很烂的人，居然进了太极的海洋，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心里一定这么疑惑吧。雍纤纤双手抱胸，眼里有着一抹傲然嘲笑。
她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面对着四处传来的窸窣交谈声，她只能皱着眉头，垮着一张脸。是她走了后门没错，她会面对这样的质疑是她不好，可是莫名的就是感到一种委屈。拥挤的人潮围着她，让她倍感孤立。她努力挺起胸膛，试着顽强抵抗，却终究败在群众的手上，溃不成军。
“发完呆了吗？”没有升调，没有降调，听不出感情的声音漠然插进。
僖之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觉得一股生气注入心底，“我才没有发呆。我是在……在思考。”
“哦，那请问思考完了吗？得到什么心得了吗？”
“暂时还没有，有也不会告诉你！”看到他的脸她就不舒服，长得帅了不起啊，天天绷着一张臭脸，好像人人都欠了他好多钱。
眼角微微抽搐，他冷声道：“非常好，你过来。”
“干吗？”他叫她过去她就过去，那她多没面子？虽然她很想过去。
“你忘了你现在归谁管吗？”面对如此不听话的社员，他真想一把掐死她，“快过来，我的耐心有限。”
这么襥？“我过去就是了。”虽然不满意他的态度，但是他能帮她逃离这场灾难，她对他还是言听计从比较好。
得到她的妥协，他的脸色才算稍微好看了一点，“你由我来教，不要再去麻烦张庭了，免得弄得大家都学不成。”
她低着头乖乖让他教训，偷偷觑了一下张庭学长，他正温和耐心地教导大家练习完整的太极拳。唉，果然，他刚才说要分式学习是为了她吧。真是个好人。
“你有没有听我讲？”冰山脸色又难看起来。
“有啦有啦，我以后不会麻烦张庭学长了。”她也给他不耐烦的回答。
“我说的是，以后每天放学后准时到这边来学习，除了我另有通知。你听到哪里去了？”冰山的面具破碎，漫天怒吼起来。
僖之吓得缩在墙角，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好可怕，她今天总算见识到冰山的庐山真面目了。右眼猛跳，预示着未来的渺茫劫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的如来佛主，她可不可以不让他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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