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斯巴达式的训练
“昨天我们社长带我们去野地写生哦,还组织我们烧烤,好好玩哦,我带了照片给你们看。”漫画社的秋兰拿出她的数码相机秀一把。
看得几个女生群情激动,“我昨天也去户外活动了哦,也有照片。我们是专业摄影,可比你照得好看多了。”影协的优利也不失时机地炫耀着。
最后奇迹般地被本草社纳入旗下的阿舍当仁不让,“啪”地甩出一叠照片,“我用傻瓜机照的,我们本草社的百草园认药。”
阿雅没有甩出照片,这点让僖之颇感安慰,“虽然我没有照相,不过我们外联部拉了一笔大赞助,我有抽成两百块钱。”扬起辛苦血汗钱,她得意地笑着。
呼,打击,绝对打击。被激光枪连番扫射,已经直挺挺倒在地上绝无生还机会的僖之猛翻白眼。
不知道余泠愿不愿意和她来一张太极八卦互动照。算了,一定会被鄙视的。
“僖之,你真的什么社团都没有参加吗?好惨哦。”原本统一战线的阿舍临阵倒戈,在她伤痕累累的心口撒上盐巴。
“有什么要炫耀的就赶紧炫耀,再过五分钟我就要迟到了。”要死就让她死个痛快,不要磨磨蹭蹭,不甘不脆的。
优利困惑地问道:“僖之,你什么社团也没有参加,为什么好像比我们都要忙的样子?”
“对啊,对啊。每天放学你都不见人影。”
“难不成你孤独地躲起来舔伤口去了?”几个女生笑做一团。
可恶,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面,太可耻了。
“是,是,是!我太痛苦了,这份感觉没法同你们说,必须独自面对,拜托借过,我真的要迟到了。”迟到了会死得很难看。
雍纤纤摔下公主样的蕾丝小拎包,走到正试图逃窜的僖之面前,居高临下睥睨她。
“啊咧?”好狗不挡路,显然她不是好狗,“我可以绕道。”如果她这么喜欢这条路的话。
迅速的,雍纤纤挡住她的去路,“干吗?”雍纤纤起码有167厘米,站在她这160面前,让她很有压迫感。
“请你不要一直缠着泠学长,你跟他是不可能的。”雍纤纤高傲地看着她,就像个公主一样。
僖之茫然地仰望着雍纤纤美丽的脸庞,“我知道跟他是不可能的啊。”
显然没有思想准备会得到这样没有攻击力的回答,雍纤纤愣了愣,“那你还一直缠着他?”
“我哪有缠着他?”她一见到他就恨不得能像孙悟空一样一跃十万八千里。
“还说没有,他在社团的时间几乎都被你占用了……唔唔唔,你干吗?”雍纤纤愤然甩开僖之极力捂住她嘴的手。
“我们一边聊……你们不要偷听!”她狠狠瞪了一眼几个耳朵竖得尖尖的舍友,把雍纤纤请到一旁,很严肃的小脸顿时垮得一塌糊涂,“拜托,千万不要让人家知道我参加了太极拳社。我求你了。”
没想到对手如此软弱,害雍纤纤都提不起兴趣跟她斗了,“那你跟泠学长?”
“我用人头跟你担保,我跟那个大冰块绝对不可能发生任何超乎寻常的关系的。你放心。”她双手合十,顶在头上,“拜托你了。”
有没有搞错?害她准备了好久的对付情敌的凶狠招数都派不上用场,“你最好说话算话,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悻悻然撂下还算过得去的狠话,雍纤纤傲然走人。
柳僖之挥着手帕,含泪道:“拜托你了大姐。”
雍纤纤额上青筋暴凸,“这个混蛋……”
“僖之,你跟泠学长是什么关系啊?”三八马上跟进。
“你跟雍纤纤还有泠学长不会是……三角恋吧?”
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难道你放学都是跟学长约会去了?”
啊咧?跟冰块约会?会被冻成冰棍的,请大家切勿尝试。
柳僖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抢过书包,飞快逃离一群极欲挖人八卦的女人圈中。
余泠端坐在休息椅上,淡漠地观望着社员们认真的训练。四周的喧闹,仿佛都跟他无关,他冰冷的眼神显得高贵孤冷。直到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小身影横冲直撞闯入他的视线,他蹙眉打开手机,超过五点二十分。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二话不说,僖之立马俯首认罪。
合上手机,他站起来,“跟我来。”
今天居然没发火?!天要下红雨咯。僖之偷偷乐得不行,跟上高大的背影。
“我们要去哪里啊?”今天余泠穿了一身深蓝色运动服,配上他白皙的肤色,显得很清俊。唉,芳心荡漾啊,只可惜他是余泠,一个她绝不可能喜欢的身份。
“体育场?”她皱着细细的眉,歪着脑袋看着余泠。
“两圈。”他简洁说。
“啊咧?”
“殷老师说,以后你再迟到,就罚你跑操场。”看着她陡然变色,他发现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这次不算,下次开始。”可恶的舅舅,居然联合外人欺负她。
“你要我告诉殷老师吗?”凉凉威胁。
“你不要一直殷老师殷老师的好不好?你是他的应声虫啊?啊……”她捂住嘴,不敢再说。
余泠冰山不化,平板地问道:“你去不去跑?”
“我去我去。”现在就是叫她去死她都去。
“唉呦,两人倒是很亲热嘛。”余伟搭着哥哥的肩膀斜睨僖之,“不会发展出什么不可告人的故事吧?”他笑得很轻佻。“你胡说什么?”她脸红地乱叫。
“余泠,你不会对这个丑小鸭有兴趣吧?要是这样,我真怀疑你的眼光何时这么低了哦。”
余泠寒着脸,不置一词。
“喂喂喂,拜托你不要乱说好不好?谁是丑小鸭啊?”
“就是你!”余伟恶狠狠地瞪着她,“长得丑不拉叽的,你以为你配得上我哥哥吗?”
她真是受够了,“是我长得丑还是你故意针对我?说什么我配不上你哥哥,我根本就不喜欢他,配什么配啊?你们都有病!”心跳逐渐超出控制范围,她看看余泠冷如冰霜的神色,再看看余伟愕然怔住的神情,愤然甩头。
要是她再有骨气点——她就不会这么认命地在跑道上发疯狂奔。要是她再有骨气点——她就不会觉得说出那样的话来似乎伤害到了余泠。
可恶的臭余伟,他比余泠还要讨厌一百倍。
“这个死丫头!”余伟正要冲上去跟她继续吵,却被余泠一手拉住。
“以后别去招惹她。”
余伟狐疑地看着哥哥,“怎么?你真喜欢上那个丑八怪了?”
“不可能。”
“那你干吗袒护她?”以前的哥哥虽然不像他那样会去欺负僖之,但是他会冷眼旁观,很高兴看见僖之难过的样子。现在却叫他别去招惹她?
“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幼稚吗?”清冷的眼底里连亲生弟弟都装不下。
他的行为很幼稚?
“你说什么?”他恼羞成怒,“看来你的趣味还真变低级了,你喜欢上她了吧,那么笨那么丑的女生你也喜欢?笑死人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他抑郁难受,难以接受哥哥的倒戈。
“希望你说话之前能三思一下,不要让人觉得你没脑子。”
他最恨的就是被他大哥看不起,从小就是这样,他被余泠残酷地压在脚底下,他讨厌余泠用那种不屑一顾的睥睨眼神冷酷地望着他。他们是兄弟,应该是并肩站着,应该同仇敌忾,鄙视冷落那个丑八怪。
“你有脑子就不会看上那个丑丫头。”而他有脑子也不会这样怒意难消。
面对冥顽不灵的脑袋,余泠选择漠视他的存在,“走吧。”他对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僖之说了一句就转身径自离开。
余伟阴冷地怒瞪着僖之,“你不要以为有我哥哥撑腰就了不起了。”
“我没有……”
“还不走?”余泠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我跟你哥哥不可能的,你放心好了。”僖之抿抿嘴,丢下话就匆匆追上等得一脸不耐烦的人。
看着她跑开的背影,他的心猛然一窒,想追上前,却犹豫退却,好多想说的话,张了张口,只能吞回肚里。
“武谚有之:未习拳先习步,未练武先练桩。步形步法在拳术中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步形步法不正确,很容易造成重心不稳。因此想要练好拳,首先要练好步形步法。二十四式太极拳里有很多动作是可以独立出来学习的,如左右野马分鬃。”他蹲身下坐,双手抱成球,左脚迈开,左手撂开,柔中带刚,身向后座,左足右拐,上前一步,抱球,右脚迈开,右手再拦,动作一气呵成,简洁连贯,“你来一遍。”
“哦好。”她站在他刚才的位置上学着他打了一遍。
“动作粗糙,双手抱球时不够圆,迈步太小,下蹲的重心不够低,身体不端正,勉强合格。再来一遍。”
“哦好。”
“注意步法,不要记得手上的动作就忘了腿上的。”
“左足右拐约45度角,你拐得那么小,不怕重心不稳吗?再来一遍。”
“我抗议,我已经学了很久了。”她腿酸,手酸,全身都酸。
余泠想了一下,道:“如果这遍过关了就可以走了。”
“真的?”她不等他说话,连忙补上一句,“我相信你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不会骗我的。”
“我打了,你看好哦。”她摆开架势。
“等一下。”
“干吗?”
“换这个位置打。”他向她招手,示意她移动方向。
柳僖之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你想不想回宿舍?”
“我当然想啊。”可是换个位置她肯定不会打,那她就别想回宿舍了。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他指了指他的位置。
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打,结果也自然是惨不忍睹,打得乱七八糟。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一换个位置换一个地点脑袋就开始发晕,分不清东南西北,怎么办?”她不是故意的啊。其实她是真心想学好的,可是天生小脑发育不良好,这个是不能勉强的吧。
余泠头上竖下三根黑线,“那是因为你对拳法还不够熟悉的缘故,等你把它练熟练了就好了。快点,你对着这个方向再打一遍,不然今天就别回去了。”
“啊——”她抗议。
“这个方向。”
“啊——啊——”
“这个方向。”
“我不要——”
“这个方向。”
“大爷,饶了我吧——”
“这个方向。”
“我死给你看——”
“……这个方向。”
“七点半,我好饿啊——”
“这个方向。”
“……”
结束了长达三个小时的非人折磨后,九点才有气没力地回到宿舍,连饭都没吃,她就趴到床上去尽情与周公下棋了。当天晚上,她做梦梦到余泠变成森罗恶鬼,张着血盆大口,吞吐着血淋淋的大舌头,追在她后面要吃她。
“余泠——”就在她马上要被吞入腹中的那一刻,她猛然惊醒,看见宿舍三人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喁喁私语。
“你刚才在睡觉的时候一直在说一句话……”
“什么话?”
“不要,余泠,不要……”声音极其妖媚,叫人一阵哆嗦。
额头上滚落一滴汗,“你们听我解释,其实我刚才的确是梦到余泠了,可是……”
“你们关系已经发展到‘不要,余泠,不要’这种程度了吗?”
僖之恶寒地抖了抖,“拜托你们不要用那么恶心的声音说话好不好?”
“泠学长想吃了你吗?”
“好有野性哦。”
“他吃了哪部分了?”
柳僖之整张脸“噌”地烧红,她大叫一声,把红透的脸埋进被子里,无颜再见江东父老。苍天啊,饶了她吧!
她实在不敢相信,闭上眼,再睁开,再闭上,再睁开,反复好几次,“他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她喃喃自语。
“小之,你没事吧?”石破学长关切地问道。
来协会一个礼拜,最多只能见到学长一面,最叫人抱憾,“学长你平时都很少来哦?”
“嗯,我事情比较多。”
“学长,你真的不能教我打拳吗?”再让余泠继续折磨她,她一定小命不保。
石破学长微笑,“余泠的太极打得很好,绝不逊色于我,而且他教得很认真,你好好跟他学,一定可以学好的。”
“我十分赞同你说的话,但是问题是……”她颤抖着指着远远走来的高瘦男子,“你看见他手上拿什么了吗?你不觉得其实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吗?你忍心看着可爱的学妹就此丧生在一代大魔头手上吗?”
“这个嘛,我相信余泠一定有他的用意的。”石破学长苦笑道。
“报告斯巴达教练,我要提问。”她立正稍息,把手举得高高的。
“请说。”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戒尺。”
“你用的吗?”
“对。”
“为我准备的?”
“请你尽情享用。”
“真是不胜感激……”小脸立刻皱成一团,“我以后再也不敢叫你斯巴达了,求你饶了我吧。哇——”她为了挽救自己垂危的小命,不惜牺牲自己残留的那么屁点自尊,痛哭求饶。
“过来练习。”他幽深的眼眸隐隐露出笑意。
会死人的,她不要——“学长,你看见了吧。这就是非置我于死地不可啊。你能不管不问吗?你忍心看着我惨死吗?”“小之你说得太夸张了。”虽然他也觉得这么做确实不太好。
“那就请你置之死地而后生,废话别那么多,快过来练习。”他拍打着手中的戒尺,不耐地说道。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今日一战。生死难料,学长,如果我不幸战亡,请你一定要告知世人,我是被他——”纤手遥指面色冷淡的余泠,“这个穷凶恶极的大坏蛋给用戒尺打死的。记得为我报仇啊。”
“你到底过不过来?”
“来了来了,小的这不就来了吗?”她点头哈腰,讨好地堆砌上满脸灿烂笑容,“这位大爷今天好生英俊啊,如果放下屠尺,肯定会让你光彩照人,夺目百倍。啊——痛!”一方戒尺不轻不重地打在她的屁股上,她赧然地掩着受创的臀部抿嘴不语。
“今天学的是第七式左揽雀尾,第八式右揽雀尾。”他边打边解说,态度十分严谨认真。穿着白色宽大的绸衣套装,他打起拳来俨然是一代宗师。
他清俊的脸庞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稳重,如果他对人不是那么冷淡,如果他对她不是那么恶劣,该有多好。也许他们真的可以成为好兄妹,好朋友,她也就不会这么寂寞了。朋友,对于一直缺乏爱和关心的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啊痛——”屁股又惨遭毒打。
“打一遍看看。”
“我……那个……”她嗫嚅道,“我没有看清楚。”其实根本没有在看,完全走神。
余泠瞪了她一眼,“我再打一遍,看清楚了。”
“哦,哦。”有时候她也会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像这么一个英俊帅气的男生已经很少见了。他长得白皙,却不像奶油小生,因为他长期习武的缘故吧。他虽然瘦削,却很结实,身体非常好。虽然人是冷酷了点,但是做事认真又负责任,算得上是个青年才俊吧。而她,正处在十九岁这般花季雨季,偶尔发发情也是很正常的吧?
“啊啊啊——”她眼眶飙泪,捂着屁股直跳脚。
“打一遍。”他忍耐着说道。
“我……”
“你敢再说一次看看。”
“你打得太好看了,我想再看一遍。”条条道路通罗马这句话她一直奉为至理名言。
“刷”的一声,那方戒尺带着严酷的黑色冷然直指她的鼻尖,“为什么一直走神?”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帅。”她也很困惑着,“你以后可以用布把你的脸包起来吗?这样也许我会比较专心一点。”
俊颜难得地泛出淡淡的红,“你胡说什么?给我认真点。”
“你知道,虽然我们是兄妹,但是那只是名义上的而已,所以我看见你那实在帅到不行的脸我也会心动的,特别是你那千年大冰块化冰的时候,特别容易让人产生不是很正当的想法,所以我就走神了。你明白吧?”她义正严词地说道。
他冷然微笑,“多谢你提醒我一直想忘却的事情——我还有你这样一个妹妹。”
她张大嘴巴,“啊咧,为什么你们这么讨厌我?”
“讨厌你需要理由吗?”
她恼怒地按住横空指着她鼻子的戒尺,“你可以容忍自己被莫名其妙仇恨着吗?如果是为了一开始我取笑你们名字的事情,我可以道歉。”
他抽回戒尺,傲然挺立,“不必你廉价的道歉,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怀恨在心的。”
“那你给我个理由啊。”
“没有理由。”他冷淡回应。
“那也要给一个没有理由的理由!”
余泠深幽的目光在她粉嫩的脸颊上微微探索着,“什么叫做没有理由的理由?说来只是安慰你那可怜的自尊的吗?你确定有必要用这种谎言来建立自己的自尊吗?很抱歉,我对你的确是讨厌,而且是没有理由的讨厌。不是因为你的爸爸或者是我的妈妈!这样的答案你是满意了还是失望了?”
她只是需要朋友,面对全世界的冰冷漠视,她需要温暖。可是在本应该是最温暖的地方,她却只感受到寒冷。所以她不得不从别的地方来汲取幸福的感觉,一种可以温暖人心,让人重获希望的感觉。她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她为何不能要求友好对待?
“你们真是……”自私的大冰窟——可是她却妄想从他这里得到礼遇,简直是疯了。她深深呼吸,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做无聊的白日梦,“今天不打了,没心情!”何止是没心情,心情简直恶劣透顶了。
一边咒骂着走向休息室,一边烦躁地脱着身上的太极服,她真是笨蛋,竟然想跟他们两兄弟和解,竟然跟这种人说这样的话,难道是第一天认识他们,还没有尝过他们的恶毒心肠吗?抵着门,她委屈地将脸深深埋进自己的双手里,她真是蠢透了!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