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常客
“水墨悠然”近几天都处于停业状态,店外面的三五个工人,正拿着他们的锤啊凿啊之类的忙活着。
安然不知道是听了阿毕的话之后想通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自上次与阿毕谈话之后就很少整日窝在二楼书店深居简出了。她大改以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只要二楼书店里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她基本上都是与区蓓蓓一起呆在一楼的水吧里。
这一阵子,她还专门就书店的改良问题与区蓓蓓进行了一番探讨。她的观点是,既然“水墨悠然”开设在了这里,就应该全心全意的考虑到它的未来,不经营则已,若经营了就要把它弄得像模像样,绝不允许它不温不火。她的这种想法区蓓蓓当然是全力支持,但对改良和经营的具体实施办法,区蓓蓓还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一切都只能听她的。
于是,经过她俩的一番商讨之后,拿出了一套比较系统的方案。首先,安然打算在“水墨悠然”的外面再修一道楼梯直通二楼的书店,这样一来,只想去二楼看书的人就不用一定要进入一楼的水吧了。其次,把书店里的一部分娱乐性的图书全部清除,大量的摆放一些学术性很强很专业的书籍,让书店真正的成为一个文人的聚居地,不再仅仅只供茶余饭后的娱乐性翻阅。然后,将一楼的酒水进行系统的整理,给每一种饮料都取一个独特的名字,并拟定成单贴于墙上,让客人们以后都“按单点菜”,改变以往酒水杂乱的经营管理模式。最后,根据需要对外招聘服务员,让“水墨悠然”从整体上更具有人气。
而店外面的几个工人,就是安然请来的建筑师傅,他们这几天正在按照安然的指示修建一台直通二楼的楼梯。在此期间,安然和区蓓蓓也并没有闲着。区蓓蓓根据安然已经拟好的酒水名字,去联系印刷厂。按照安然的说法,贴于墙上的酒水单,即要起到点名经营项目又要发挥对墙面的美化和装饰作用。于是,区蓓蓓就印刷的相关事情一直在与印刷厂磋商。安然则每天起早贪黑奔跑于良州的各个图书批发市场,跟书贩们谈论进购图书以及长期供货的相关事宜。
左仁上次答应可以在图书的选择上帮帮忙,这次“水墨悠然”停业整顿就刚好给了他兑现诺言的机会。遇上夏侯庄这阵子也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就被左仁一起叫来帮忙了。不过,他干的事情倒是简单,只要每天抽点空来“水墨悠然”当当监工,不要让那几个建筑师傅在工程上偷工减料就行了。
经过他们几个的一番努力和大力整顿,等停业一个星期的“水墨悠然”再开张时,已经是花样翻新与以往大不相同了。也正因为“水墨悠然”的整改,使几个原本并不认识的人,顷刻之间变得熟络起来。
“左仁,这次我还真得谢谢你和小庄的帮忙!”书吧里,安然把最后一批书搬上书架之后与左仁闲聊起来。
“干嘛那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左仁冲她露出了个少有的笑容,他的轻松反倒让安然感觉有点拘束。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就不是了呀。如果这次没有你和小庄的帮忙,光靠我和蓓蓓是根本忙不过来的。再说,在这一批的图书选购上,你确实给我出了很多点子,如果不是你书吧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啊!”安然看看书架上摆得满满的书籍,对这些天以来左仁的一举一动真的是充满了感激。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彼此明明就只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已,连熟悉都谈不上,就肯花那么多的心思全心全意的帮忙。是自己遇到贵人了?还是世间真的好人多?
“不用客气,大家是朋友嘛!”
朋友?他们算是朋友吗?
“如果没有我和小庄,我想你也一定可以找到其他的朋友帮忙。所以,反正都是有人会来帮忙的,你又何必太计较来帮忙的到底是谁呢?”
谁来帮忙真的没有区别吗?他的话似乎有道理,但是安然的心理却明明感觉到左仁来帮忙和其他朋友来帮忙,对她而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可是,究竟哪里不同呢?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晚上,安然和区蓓蓓在水吧里招呼客人的时候,耿秋明来了。他刚刚从外地采访回来,听说“水墨悠然”翻修了,就顾不得旅途劳累连夜赶过来看看。见风尘仆仆的耿秋明出现在水吧里,安然就识趣地把区蓓蓓手中的活儿揽了过来,让区蓓蓓去陪耿秋明聊聊,她一会儿就过去找他们。她比谁都清楚,耿秋明连夜赶过来不是因为对“水墨悠然”翻修的好奇,而是外出采访了这么久想必是想区蓓蓓了。
安然、区蓓蓓和耿秋明是大学的同学,三人都是学新闻的。毕业以后三个人本打算到同一家报社去应聘,不料那家报社一时招不了那么多人。而区蓓蓓和安然又对新闻工作没有太大的兴趣,当区蓓蓓向安然提议一起合伙开家店的时候,安然也就索性放弃了到报社面试的想法。于是,耿秋明就独自留在了那家叫做“晨曦”的报社。介于他们所就读的S大在当地的名气,加上耿秋明进入报社之后的勤奋努力,没过多久就得到了社长的赏识,现在他已经是社长不可多得的助手。用专业人士的话来说,耿秋明天生就对新闻具有很高的敏感度,对什么事情都很会挖掘和追踪。所以,每次遇到重大的新闻,社长多半都会叫耿秋明去采访。
在晨曦报社里,与其说耿秋明能力强,倒不如说社长很懂得在用人方面节约资源。耿秋明即会摄影又很有文字编撰能力,派他一个人出去采访,就相当于可以省了摄影师和文编。如果折合成人民币的话,无形之中就给报社省下了两个人的差旅费,经济时代只要能省钱,又何乐而不为呢?不过,这种种的因素加在一起,耿秋明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在晨曦报社工作的这段时间以来,耿秋明可算是新闻界的后起之秀了,只要提及晨曦报社,就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
而他和区蓓蓓的故事,就得从他们的大学时代说起了。
刚进大学的时候,耿秋明还是个完完全全的小男生,腼腆而羞涩,他和区蓓蓓的相识多多少少也有点戏剧性。那天,是大学新生来校报道注册的日子,校园里非常的混乱。有注册结束在校门口和家长分别的,也有在家长的陪同下拖着大包小包刚赶到学校的。区蓓蓓和安然在高中时就已经是同班同学,没想到高中毕业之后又一起考入了S大的新闻系。于是,她们几乎是新生当中唯一两个报名时没有让家长送的女学生了。就为了这,在新生开学前的典礼上,系主任还特意表扬了她俩一番,说她俩生活独立。
耿秋明认识她俩也就是在注册当天的事情,说起来还多亏了耿秋明的那只深蓝色的密码箱。来到学校以后,大家都把自己的行李暂时放在广场上,然后就去指定的地点领取注册单据办理入学手续,等一切入校手续都办理妥当之后,再由学长学姐们帮忙拿着行李带领着去宿舍。耿秋明、安然和区蓓蓓他们三个几乎是同时注册完毕,然后回到操场上托着自己的皮箱在学长学姐的带领下往宿舍楼的方向去。
耿秋明在学长们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楼,又在几位学长的帮助下把床也三下五除二的铺好。谢过了几位学长之后,他便打开自己的皮箱欲把衣服整理在衣柜里。谁料,皮箱刚一打开,跳入眼帘的全是一些女生的衣物,更有甚者还包括内衣裤。这对于当时还年少清纯的耿秋明来说看到箱子里的女生用品,比被雷公用雷公锤当头凿了一下还要让他头晕。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肯定是在广场的时候把皮箱给拿错了。于是,他迅速地关好皮箱想要回到广场把皮箱再换回来。不料,心一慌手一抖,把拉链上的小坠子给扯掉了。
等他回到广场不一会儿,区蓓蓓托着个一模一样的皮箱从校园女生楼的方向怒气冲冲的过来了,后面跟着安然。站在广场中央的耿秋明一看那架势就知道,肯定是这个女生跟他把皮箱拿错了。他迎上去刚想开口道歉,区蓓蓓就毫不客气地瞪着他,得知自己的箱子已经被眼前的男生打开过之后,她更是对他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以后竟然还同系同班。都说大学是恋爱的温床,在环境的催化之下,耿秋明渐渐的对区蓓蓓展开了攻势。但是,耿秋明是一个来自于农村的孩子,他不像城里男生那般的浪漫,也没有城里男生那般的会讨好女生。他对区蓓蓓的追求,就好比是温火熬稀饭,香味儿是似有似无的。毕业在即,大家都在考虑着毕业之后的去向问题时,耿秋明想着自己是个农村来的,在这个城市还没有一点立足之地,凭什么去追求自小就在城里长大的区蓓蓓呢?虚荣心的作祟,让他对区蓓蓓的追求有过短暂的搁浅。但是,当他进入晨曦报社之后,他这个农村来的孩子可算是在城里扎了根,于是对区蓓蓓的追求又悄无声息的继续着。
关于耿秋明的这点心思区蓓蓓不是不知道,只是一向活泼开朗的她,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没有把耿秋明对她的追求当一回事。现在已经毕业各有了各的事业。
她也仍没有过多的去想她和耿秋明的事情。倒不是因为耿秋明是农村来的,在她的眼里,耿秋明太过于老实,老实得都有点呆板了,跟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多没劲呀?虽然,毕业之后的耿秋明与学校时的那个他几乎是判若两人。但是,在她面前耿秋明还是有点唯唯诺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论嘴上怎么讲,其实心里还是渴望能被一个男人驾驭和征服。所以,无论是恋爱对象还是结婚对象,耿秋明都不是她所喜欢的那一类。因此,只要耿秋明不跟她挑明,她就跟他装疯卖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个事情,安然也在区蓓蓓的面前帮耿秋明说过不少的好话,无奈她就是听不进去。有的时候被安然逼急了,她还会冒出一句:“你不是也没有男朋友吗?耿秋明好的话你怎么不考虑考虑?”安然被弄得无言以对,时间长了也不太提这事儿了。不过,不提可不代表安然就不关心,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耿秋明对区蓓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安然可是全都看在了眼里的。虽然,耿秋明不够风趣不够有情调。但是,他的踏实和稳重不就是区蓓蓓所需要的吗?安然不敢想象以区蓓蓓的性格,如果再找一个与她一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那日子还怎么过啊?时下什么都讲求个互补,区蓓蓓和耿秋明就是完全可以互补。
所谓万事万物都讲求个阴阳协调,耿秋明和区蓓蓓就好比一个是锅盖一个是沸水,水在锅里扑通的时候如果没有锅盖来加以节制的话,总有一天会溢出来的,就也是一种协调。看似毫不沾边的两样东西,实际上是谁也不能缺了谁的。区蓓蓓现在对耿秋明还不来电,是因为时候还不到,她心中对生活还存有年少痴狂的幻想。等这种华丽的生活幻想退却之后,她会明白耿秋明的良苦用心的。因此,在安然看来区蓓蓓和耿秋明迟早都会是一对儿,她也会时不时地为他们制造一点点可以相互亲近的机会。
就像现在一样,安然把区蓓蓓支开之后,独自把白天阿毕调好的酒水分装在不同的器皿里。然后,就在柜台上这里碰碰那里摸摸,不肯提早的过去。手上忙碌着,眼睛却不忘时不时的往区蓓蓓和耿秋明坐的地方瞟上几眼,观看着她俩的动静。
“安大老板,你不会忙得连我都没时间招呼吧?”耿秋明朝着柜台前的安然喊了一声,又转过脸去与区蓓蓓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着。安然见她俩似乎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谈,这样僵着也怪尴尬的,于是就在柜台上给自己倒了杯橙汁端着走了过去。
“大记者,这次外出采访还顺利吗?”
“还行吧,反正每次外出采访都是那些程序。”耿秋明把椅子挪动一下,安然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他又接着说:“到了目的地之后先与之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就是等着见面采访,最后呢就根据采访的内容写一篇报道,连同拍的照片一起交给报社就完事儿了。”
“约定见面时间和地点?!不是去搞新闻追踪报道?”
“不是,是去做个专访。”
“采访谁啊?大明星还是哪个企业家?”
“应该都算不上吧!”
“算不上的话还会请你耿大记者专程去采访?”
“主要是因为那人情况比较特殊吧!”
“怎么个特殊法啦?”在一边沉默了半天的区蓓蓓,倒是被耿秋明和安然的这一番谈话给吸引了,饶有兴趣的问道。
“嗯……对方是一家跨国公司的秘书。”
“秘书有什么好采访的?”耿秋明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性急的区蓓蓓把话给打断了。
“蓓蓓,你不要那么心急嘛!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秘书,自然是没有什么采访的必要。你就听秋明把话说完嘛!”
“安然说得对,不是一个一般的秘书。”耿秋明顿了顿,接着说:“我接到报社的通知是让我去采访一个大人物,可去了之后发现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子。当时,我也感觉很纳闷。但是,报社怎么会搞错信息呢?既然说她是个大人物,就肯定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然后呢?不会她是哪个大企业家的情人之类吧?”区蓓蓓确实比安然性急,还等不到人家说就自己先问。
“开始我也这样以为,认为她跟哪个企业家有一点什么瓜葛,所以媒体就从她的身上下手去搜集关于那位企业家的花边新闻。可是,我去到那里做了一些了解之后,发现事情完全不是我所设想的那样。”
“那么是哪样?”
“她也忒神秘了吧?”
安然和区蓓蓓都被耿秋明带来的这条新闻给吸引住了。
“简单的说,她是一个搞艺术的,之后才下海做了企业的秘书。”
“哦?!搞艺术的?搞什么艺术?她的艺术造诣很高吗?可是,既然造诣很高的话为什么又要下海呢?”
“对呀,为什么不继续艺海扬帆呢?”
“她是搞舞蹈的,为什么弃艺从商,其中的缘由我也不太清楚。我跟你们一样,对这个人也是充满迷惑。听小道消息说她打算再度复出,而我这次去的目的就是证实一下传闻是不是真的。”
“结果呢?是真的吗?”
“是真的!并且就在下个月,她要来良州参加邴帆艺术学院的一场演出。”
“邴帆艺术学院?!”
区蓓蓓和安然的惊讶一点都不奇怪,良州的邴帆艺术学院可是全国出名的,当下刚出道的明星很多都是毕业于邴帆艺术学院。从某种意义上说,良州的邴帆艺术学院可是国内培养明星的摇篮。既然她能跟邴帆扯上关系的话,看来还真的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难怪晨曦报社会派耿秋明去采访。
“是啊,邴帆艺术学院是她的母校。听人说,她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代表学校参加过省里乃至全国的各种比赛,为邴帆艺术学院夺得过不少的荣誉。她此次的再度复出,第一站的演出当然是安排在母校了。”
“那她叫什么名字呀?”
“嗯……叫……柏以清!”
“柏以清?!”安然和区蓓蓓都瞪大眼睛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
“有什么不对吗?”耿秋明忙问。
安然和区蓓蓓的吃惊耿秋明怎么会明白呢?柏以清这个名字或许对耿秋明来说并不熟悉,但是,对安然和区蓓蓓来说又怎么可能会陌生呢?
是的,安然和区蓓蓓知道这个叫柏以清的女子。当然,如果耿秋明口中说的那个叫柏以清的女子,和她们以往认识的那个柏以清是同一个人的话。
说起这个柏以清,还得回到她们大三的那一年。
那年的夏季,有一个名为“全国高校‘校园杯’青年歌舞大赛”的一个比赛,当时安然她们所在的S大学,也组织了一批艺术爱好者去参加那场比赛。虽然是名为“全国高校”的一场比赛,但是真正在一起PK的还是全国的艺术学院。和那些专门搞艺术的学校学生比起来,其他的大学学生又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呢?所以,在初试的时候S大学就败下阵来。
安然和区蓓蓓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当时她们当然也没有参加比赛,只是作为对本校的支持,以及年轻人对歌舞的盲目追求与喜爱,她们从初赛开始就坚持去现场观看了整个儿比赛中的每一场比赛。而柏以清就是当时代表邴帆艺术学院参赛的选手,她以精湛的技艺和优美的舞姿从初赛一直打到复赛,最终赢得了那次比赛的全国冠军。
而区蓓蓓、安然和柏以清之间的小插曲,则是在最后的一场夺冠比赛中发生的。那天,赛场里坐了很多资深的舞蹈专家和影视界的导演,大家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即将开始的比赛。现场气氛很紧张,井然有序的面纱下面,隐藏着一股难以控制的骚动。安然和区蓓蓓为了能在现场占个利于观看表演的位子,便带上数码相机很早就去了比赛现场。
当她们刚走到赛场入口处时,一个浓妆艳抹身穿舞蹈服的人,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和安然撞了个满怀。区蓓蓓向来性子急,她扶起被撞翻在地的安然刚要开骂,回头一看那人竟是柏以清。她正皱着眉头双手捂着肚子,狼狈不堪。安然拍拍身上的灰问她怎么了,她说是刚才喝了一个一起参赛的选手递来的水之后就一直肚子痛,现在是要去跑厕所所以才跟她们在这里撞上了。
原来有人在比赛中使黑手!
那一刻,安然表现出了她惯有的冷静。她让区蓓蓓陪柏以清去上厕所,自己则冲到了附近的一家药店,买来了一盒藿香正气水和一盒强效泻立停外带一瓶牛奶,还不忘问药店的老板要了一杯淡淡的盐水。等柏以清从厕所里出来之后,安然把那盒藿香正气水全都给她灌了下去,一反胃柏以清连同吃下去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安然让其喝了一点盐水,然后把强效泻立停给她吃了两颗,完事儿之后又让她把那瓶牛奶也给喝了。这样折腾了一阵子之后,柏以清不再想跑厕所了,只是肚子还隐隐有点痛,不过还好能忍得住。
比赛快要开始了,参赛选手们按规定不得乱跑,必须得到后台的化妆间等候。安然和区蓓蓓送柏以清到化妆间门口时,柏以清的精神好了很多,都能冲她们微笑了。这时,安然拉着柏以清的手对她说,良州所有的高校全都被淘汰了,现在只剩下她了,她在舞台上舞蹈不光代表邴帆更代表着整个良州的所有高校。
柏以清重重的点一下头进了化妆间,她没有辜负安然和区蓓蓓的期望,最终夺得了“全国高校‘校园杯’青年歌舞大赛”的总冠军。
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柏以清的消息了。本来嘛,一不认识二又不是同一所学校的。她们几年前帮柏以清解一时的燃眉之急,也完全是出于巧合而已。比赛结束之后,她们和柏以清相当于又是各不相干的陌路人。现在,耿秋明突然在她们面前提到柏以清的名字,安然和区蓓蓓怎么可能会不吃惊呢?令她们感到奇怪的是,当年那么轰动的一场比赛,耿秋明居然就像一点都不知道似的。真不知道这个木讷的男人当时是在干嘛!
现在回想起来,柏以清在她们心里已经算是个故人了。
安然和区蓓蓓像往常一样经营着“水墨悠然”,上午把店面的门打开,安然先会在书吧里看几个小时的书,然后就下来一楼和区蓓蓓一起招呼水吧的生意。只要报社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说虽然工作比较忙,只要不外出采访,耿秋明就经常会抽空来“水墨悠然”打打下手,跟她俩闲聊一阵。左仁时不时的也会到店里来,即使什么事儿也没有他也会来坐坐。一切都按照以前的轨迹发展着,生活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但又似乎跟以前有所不同了。具体哪一点不同,她们一时又都说不上来。
安然为耿秋明的真心所动容,时不时的她会在区蓓蓓的耳边念叨几句,说耿秋明都追逐了这么多年,区蓓蓓确实应该认真的考虑一下耿秋明。毕竟,大家不再是大学时的青葱少年,没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回头想想也都已经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对生活应该更实际一点才是,不应还像以往那样抱有太多的幻想。
说起青春,安然比谁都感慨。二十五六岁,是正值青春年华还是已经只能抓住青春的尾巴了?往昔魂梦一朝醒,是非恩爱转头空。虽然在以往的生活里,安然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爱大恨,但是她的心中却有一种往事只能回味的苍凉感。回首以往的生活,她感觉很抱歉。这份歉意不是对别的任何人,而是对她自己以及渐渐远去的青春。青春就像一道抓不住的影子,当太阳下山时你只能默默的看着它同太阳一起翻下山去,越来越远,直到淡出你的生命。
青春原本应该是丰富的,可是安然的青春却是一片空白,正如她的生活一样,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一个格调,仿佛是一面不会起任何波澜的湖面。上大学的时候区蓓蓓跟她开玩笑说她是个圣人,心静如水到了无欲无求的地步。她当时只是一笑了之,可是现在这份宁静让她缺乏了对生活的热情和对人生的激情。如果要“出家”的话,安然明白自己不会成为一代大师,因为她的悟性太低而欲望又太多。如果要落入俗世的话,安然又知道自己可能跟原原本本的生活永远都会有一段距离。
老实说,对待生活她是有欲望的。在她平静的外表下面其实一直都隐藏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把她身上的所有热情和激情打包封存好了,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在一个合适的人面前把它拆封,让一切都在瞬间爆发。所以,安然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所缺少的是一个点火的人。只要有那么一个人能将她身上的激情与热情引爆,它的威力绝对不会亚于一颗原子弹。
而此刻的安然,正在静静地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耿秋明再次来到“水墨悠然”的时候,正好左仁也在。安然正要给他们相互引见,不料他们以前就已经认识。耿秋明和左仁彼此认识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一个是良州知名报社的知名记者,一个是良州知名律师事务所的知名律师,这样的两个人不认识也是很难的。不过,听耿秋明说他和左仁认识其实并不是介于对方的名声,而是在于一桩采访。
大约在一年前,左仁接手了一起经济纠纷案,由于其中牵扯到几家大型企业,社会各界人士都议论纷纷说有贪污之嫌。于是,晨曦报社就派耿秋明去法院进行跟踪报道。处于社会舆论的压力,这桩案子采用了公开审理的办法,把整个儿审理过程通过媒体向社会透明化。于是,耿秋明和左仁就这样认识了。不过,也仅限于认识而已,那桩案子结束之后两人也就没有了来往。
“水墨悠然”就像一个“点”,把他们每个人所代表的那个“面”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
左仁和夏侯庄向来都是形影不离的,这次左仁会独自来“水墨悠然”,安然有点意外,可是换个角度想想又觉得他会来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年轻人闲暇时消费的地方,别人能来左仁为什么就不能来呢?可是……介于前些日子两人的接触,安然又隐隐地觉得左仁能来这里,似乎又和其他的客人有所不同。总之,那种似是而非似有若无的感觉她一时也说不清楚。
来者是客,安然找了一张较为安静的桌子,端了几杯喝的,四个人一起坐了下来。四个人就这么闲散的坐在一起毕竟是第一次,坐下来之后彼此之间的话都不多,只是很客气的寒暄几句罢了。安然感觉到了局面的尴尬,怎么个尴尬法呢?就好像桌子上摆放着一块大肥肉,两个男人都很想把它占为己有,可是又不得不对对方表示出谦让与客气,以显示自己并不是在乎那块肉。安然想到了一个词语——各怀鬼胎!两个男人越是彼此谦让彼此客气,安然就越觉得他们来“水墨悠然”并非单纯的来消遣。
还好这样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那位突如其来而又风趣幽默的夏侯庄给打破了。他们四个正在寒暄着,夏侯庄也来到了“水墨悠然”。他刚走进来见到坐在桌边的左仁,先是吃了一惊,这一惊在他的脸上只停留了短短的一瞬间,可是仍被安然察觉到了。区蓓蓓又添置了一张椅子,于是五个人便挤在了一张桌子上。
“这位帅哥是谁的男朋友啊?”这是夏侯庄坐下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正因为他的这句话,彼此之间的气氛就比刚才融洽多了。与夏侯庄比起来,左仁走在哪里都给人一种凝重感。或许是因为他的职业吧,他看起来非常的严肃。也或许其实他的心中并不严肃,只是他的面部表情却给了旁人这样的一种信息。
“他是蓓蓓的男朋友——耿秋明!”安然巧妙的接话,把桌上的气氛又推向另一个更为轻松的平台。于是,不管他们是旧识还是新交,彼此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嗨,哪有你们这么说话的?一点都不符合逻辑嘛!”区蓓蓓对他俩的一问一答倒是有意见了。
“这哪里是不符合逻辑嘛?我只是把我要问的两个问题并在一起问了而已呀!”
“就是就是,我也就把两个问题的答案并在一起回答了而已!”
“安然!你是跟他比较熟还是跟我比较熟啊?”言下之意就是怪安然合伙外人一起让她难看了。
“这跟熟不熟没关系呀,你也别不好意思了。不就是让我们知道了这位是你男朋友嘛,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谈个恋爱还得搞地下工作?”夏侯庄不等安然开口就又给了区蓓蓓一句,让她想在言语之下翻身都难了。
碍于耿秋明的面子,区蓓蓓虽然有气,但是话都被他们说出来了,她总不至于再说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吧?那样的话耿秋明的面子往哪儿搁呢?
“恋爱不需要搞地下工作,那你出来玩儿怎么也不把你女朋友带上呢?我们这里可是两对儿噢!”区蓓蓓这一棍子可够恨的,话音刚落,耿秋明和夏侯庄的眼光立刻锁在了安然和左仁的身上。安然和左仁也云里雾里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刻又都把眼光移开。
“我也想啊,可是……”夏侯庄认真的环视一下四周,“怕你们店里坐不下呀!”
“你有那么大魅力吗?”区蓓蓓轻蔑地暼了他一眼。
“我的魅力用肉眼是看不到的,得用肉体……”他拍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左仁,“不信你问他!”
区蓓蓓做了一个恶心的动作,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聊的开场白。
“左律师最近都在忙什么?”
“不必客气,叫我左仁就行了。”左仁往每人的杯子里加了点饮料,“刚结束了一桩案子,最近基本上没什么事情。你呢,最近有什么重大新闻吗?”
“哪里会天天都有重大新闻呀,最近也还算太平吧,我暂时也没有什么要采访的!律师这一行应该很好做吧?我看你挺清闲的!”
“好做倒不至于,应该跟你们跑新闻差不多吧?有事情的时候比较忙,平时也还行!”
“我对律师这一行很感兴趣,总觉得当律师的人都很神秘耶!”区蓓蓓永远是一个热心的听众,只要她耳朵听见了,嘴巴就不得不说上几句,以表示她也是在“听”的。
“噢?哪里神秘了?”左仁转过脸看着她。
“只要是跟法律有关的事情,大多数的人首先就会想到找个律师来帮自己处理。然后,律师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很有自主权。在旁人的眼里,律师好像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把那么多的法律条文都搞得一清二楚,出庭的时候张嘴就滔滔不绝,像个演说家一样。而且,我也很佩服律师的思维能力以及在询问案件时的发问技巧。”
“发问技巧?!”
“是啊!感觉你会莫名其妙的就掉进了他们为你设计的语言圈套!”区蓓蓓呷了一口饮料,说:“总之,我很崇拜这个职业的人!”
“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神啦,律师其实就是众多职业中的一种而已。表面上看起来和其他的职业有所不同,本质上也都是一样的。旁人之所以会觉得这个职业神秘,可能是介于这个职业是和案件与法律打交道的缘故吧。人总是会对自己没有涉及的领域充满好奇,所以才赋予了那些领域一种神秘感。就拿你们对‘水墨悠然’的管理以及秋明所从事的新闻工作一样,在我眼里也很具有神秘感啊!”
“法律、法院、犯罪之类的词谁没听说过啊?不是上中学的时候老师就在讲起了吗?那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青少年犯罪,法律有什么好神秘的?我到觉得某些时候新闻工作者的所作所为挺让人难以置信的!”夏侯庄也是一个难以安静的人,只要有人说话,他就不能不张嘴。
“如果按你这逻辑来说的话,新闻就更没有什么新鲜和稀奇的了!”区蓓蓓听了,立马接上了话茬。她说:“你说的那个法律,好歹也得等到上学甚至是上中学之后,我们才从老师的口中接触。而新闻呢?只要看电视的人就都知道一点儿啊!还没有上学的时候大家不都已经在看电视了吗?那么,按照你的逻辑来说,新闻在大众的眼中不就成透明的了,还有什么好稀奇的?”她呷了一口饮料,向安然使了个眼色,安然只冲她微微一笑不愿去领会她的这个眼色。于是区蓓蓓又接着说:“我记得我还没有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听过‘新闻’这个词儿,难道小庄在上学之前就从没有看过电视?”她故意把“小庄”这两个字叫得格外亲切,声调也故意拖得老长。
“区大小姐,我说你能不能不这么夹枪带棒拐弯抹角的说我愚笨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如果照你这么理解,听到即知道的话,这个世界上不就没有任何东西是稀奇的了!”
“我可不像你学历高,领悟能力强。从你那话中我就只领会到这层意思,现在我把我心中想的全说出来,反倒落了个‘曲解其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耿秋明低头一笑,说:“蓓蓓,你就不要再跟小庄开玩笑了。你这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巴,我和安然倒是早就习惯了,可是跟小庄和左仁我们也刚认识不久,人家可不知道你这性格脾气呢!”
“没理都不饶人,要让她得了理那还了得?!”夏侯庄火上浇油似的又在旁补充了一句。
“得不得理都不会饶人,这不刚好是你们法律工作者的特点吗?”
“哎,人家左仁可是一直都没有吭声,你别一棍子打死一片哦!”
“你……”
“好——了——蓓蓓,你就赶快打住吧,你跟小庄这么一唱一和的,半天下来我也听明白了你们想说个什么了。”安然拍了一下一旁的区蓓蓓,不想让她和夏侯庄这么抬杠下去了,这两人真要说起来还真不知道能搅和到什么时候呢。“我套用左仁的一句话吧,就是‘人总是会对自己没有涉及的领域充满好奇’。所谓的神秘只是因为你是个局外人,如果你涉足其中的话也就不会感觉它神秘了。可是人的一生又不可能什么领域都去尝试一下,首先是时间和精力不允许,其次是自身的能力也不允许。正因为有了这么多的‘不允许’,所以人心理上总有一种神秘感存在。有了对事物的好奇你才会试图去了解它、征服它,让它在你面前变得不神秘,这样我们才有了生活的原动力啊。如果,一个人一生下来就对什么都了解的话。那么,活着不是一件很痛苦很可悲的事情吗?既然对人生对生活什么都了解了,又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呢?”
在座的几个人都静静的听着,没有谁有插话的想法,于是安然又接着说:“小庄说我们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过‘青年犯罪’之类与法律有关的词语或是话语,意思是说我们应该因为听过而不感觉陌生。至于蓓蓓说的自小就看电视,大概说的也是一个‘听过’的问题。但是,我知道你们真正要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对法律工作和新闻工作的工作程序感觉好奇所以才觉得神秘,是不是?”
“还是安然能说在点子上!”对安然的话夏侯庄表示同意,左仁认真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小庄说对新闻工作者的一些所作所为不大理解,主要还是指一些采访行为吧?”耿秋明问。
“是呀!新闻工作本应一丝不苟,可是你们的一些行为却让人很是难以理解耶!”
“哦?!”
“比如说,最简单的,为什么一群医生正为一个垂危的病人在手术台上争取时间的时候,那些毫不相干的记者却拿着话筒和摄像机跑到手术台前争着要采访呢?人命关天的大事,被你们那么一整就感觉是在拍电影似的!”
耿秋明听了没有立刻回答夏侯庄的话,而是端起桌上的饮料,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然后又慢慢的把杯子放回桌子上,而后才说:“这样的疑问不光是你有,很多人都有的。而且就因为这个,很多人还在网上发表评论,说新闻工作者的不是呢!怎么讲呢?”耿秋明稍稍皱了一下眉,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说:“这主要还是工作职责的驱使吧!新闻要求精、快、准,就是介于这样的特点,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为了追求新闻信息的质量,也不得不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关于这个问题,社会上的呼声很高,说什么的都有,一时之间也还不好下定论。”
“行了,你们能不能谈点别的?来‘水墨悠然’本来就是放松一下的,谁还在工作之余谈工作,多累啊!”
“就是就是!大家难得有空聚在这里,干嘛不好好的玩玩呢?以后在这里,再也不准你们说工作上的事情,让我和蓓蓓都跟着你们一起紧张了!”
被区蓓蓓和安然这么一说,大家都喝起饮料来,不再说什么职业与工作了。在区蓓蓓的提议下,安然提来了一打啤酒,为“水墨悠然”重整之后的生意兴隆,也为“水墨悠然”能有夏侯庄和左仁这样的常客而喝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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