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天后我和杰伦参加了该市的运动会。小村姑果然在第一轮比赛时就被刷了下来,她能够做的就是在场边为我们端水递毛巾。
杰伦好像在闹别扭,不接人家的毛巾不说,还瞪了她一眼,吓得她将毛巾都掉到地上去了。我看不过去,想替小村姑打抱不平,却见他拿了杯水从头上淋下,用力一甩头,水珠飞散开,在阳光照射下仿如五彩珍珠般散落。我顿时忘了责问,看得心醉神迷。
这次运动会,杰伦出奇的认真,我还从未见过他那么认真的表情,结果我除了跳高一项获胜外,其他的奖牌都被他包了。最让我生气的是,跳远居然输给了他,而且只输了0.1毫米。
休息时,我在场外一棵树下找到他,他正在和一个穿黑西装,打黑领带,戴黑墨镜的男人说话。见我去了,那男人朝他鞠了一躬,走了。
“他是谁?怎么那副打扮?活似个FBI。”我好奇地问。
杰伦没回答,懒洋洋地坐到树下的草地上去,我跟着坐过去。
“我说你是怎么了,为什么和我争?我们不是一头的吗?”
他睨我一眼,“谁跟你是一头的?”
“咦,那天晚上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奖牌归你,奖金都送给小芳(小芳就是那个小村姑)。”
“放心,我会将奖金给她们的。你可别忘了在溜掉前留下这次和上次的奖牌。”
“我没有溜……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啦,我是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跟我抢第一,反正最后奖牌都归你嘛。”
“那你又何必在乎谁得了第一?反正最后奖金都如你所愿给了她们。”他反问。
我一时语塞,对啊,反正结果都是一样,我拿不拿第一都一样。可是,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我曾经对小村姑母女夸下海口要拿很多冠军的,现在却只得一个,这,似乎有点丢脸。
“那个,虽然结果都一样,但是我只得了一个冠军头衔,你却有那么多,反差太大了,我不好做人啊。躲避球让我赢怎么样?”
“别想!”他毫不留情地道,站起来往运动场走去。
我追上去,“你就让一个又不会死,我会还给你的。”
“我不会死,但是我会不爽。”
“为什么?你不爽什么?”
“你拿去讨好那个土包子的行为让我不爽。”
“我哪有讨好她?就跟你说了,我是同情她们的遭遇才这么做的,你为什么这么计较……啊,我明白了,你喜欢小芳吧,所以才见不得我对她好。”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哎呀,我也太笨了,居然没有看出来,怪不得他要拼命抢第一,原来是要在心上人面前露一手。想到此,我心情不知怎的郁闷起来。
“白痴!”他骂了一句,径直走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好像打翻了油盐酱醋,又把它们混合在了一起似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场上吹起了一阵号角,是比赛开始的信号,最后一场比赛是躲避球,我要上场的,现在应该去准备了,但是我的脚却像灌了铅,重得动不了。
远远跑来一个人,近了,原来是小村姑。
她拉着我的衣袖,叫道:“快,比赛要开始了。”
我从她有点苍白的小脸往下看,修长的颈脖,苗条的身段,匀称的双腿,再看到拉着我的那双手,虽然因为做农活的关系而有点粗糙,但骨骼纤细修长,仍然不失为一双美手。
我突然憎恶起这双手,用力挣脱。小村姑愣了,睁大眼睛望着我,那双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充满不解。
一股罪恶感爬上我周身,我竟对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产生了嫉妒,实在太差劲了。我觉得羞愧难当,不敢看她,埋头跑进运动场。正好比赛开始。
比赛是在一间特制的房间里进行的,采取集体淘汰制。鸡蛋大小的软皮小球从房间的四面八方射出来,参赛者身上戴着一只计数器,如果被球击中一次,计数器就记录一次,超过十次会闪红灯,该参赛者就得退场,输掉这次比赛,最后留在场上的人就是冠军。
这样描述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比赛规则,实际比赛时的情况要复杂得多。因为是集体淘汰制,二三十个人一起比赛,因此在躲避射来的球时,也要躲避对手的袭击。虽然比赛规定不准参赛者互相袭击,但暗地里做小动作的人还是有的。房间就那么大,人又多,就是不做小动作,身体也难免会被别人撞上。
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以前看别人比赛时觉得挺好玩,轮到自己比赛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被球击中痛得要死,被别人撞到或使手脚拐到又气愤得要死,一点也不好玩。
我不停地跳,拼命地躲,我的红灯闪了三次。我注意到不断有人被退场,杰伦出现在我前方,但很快他又跑到后面去了。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
人少了,我躲避起来灵活得多,他也不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红灯都没亮过,场外的欢呼声也越来越大。
想到他是为了在小村姑面前耍帅才这么拼命跟我争,我心里酸酸的。一不留神我被一只球打到,不知为什么这次特别痛,我踉跄地向左边退了两步,然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倒在地。
跟地板亲吻可比被球打到痛十倍,我两眼发黑,喉头甜甜的只想吐。我想我完了,得不了第一了。下一秒我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了起来,在陷入昏迷前,我看到杰伦那双漂亮的眼里充满了惊慌和痛楚。
我只是一时气血攻心导致昏迷,杰伦还没把我送到运动会场专设的医务区我就醒了。
被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抱着实在是太丢脸了,要是被我父亲看到我会被打死的。我挣扎着要下去,他反而加紧了手劲儿,我没有他力气大,只得乖乖地待在他怀里,心里暗恨爹妈为什么不把我生成男的,女人的力气就是小。
缩在他怀里,鼻子摩擦着他的衣服,鼻中满满都是他的气息,我开始发昏,心跳加快,同时我也听到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跳得好快,看来狂犬病又在我们当中传播了。
到了医务区,医生要我脱衣服检查,我哪敢脱,忙装得活蹦乱跳的,直称自己没事了,一点事也没有了。
杰伦坚持要我检查,医生只好把听诊器放在我胸口处随便听了听,也没听出什么来,开了张方子,拿了药一看,却是感冒药。
杰伦见我没事也就不再抱我了。回到会场,主持人把奖牌和奖金给我了,原来杰伦在抱我时被球打中超过了十个,所以比赛算我赢。这个结果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看看杰伦,他站在一边面无表情,虽然还是有点介意他拼命比赛的原因,但看在他因为我受伤着急的分上,算了,我就不计较了,于是高高兴兴地接了奖牌和奖金。
小村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担忧地问我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说没有,把装着所有奖金的大大的信封递给她。
她感动得哭了,吞吞吐吐地说我是个大好人。
我大喜,假装谦虚地说:没什么,没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一个游侠应该做的。
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令我大是受用。
“你真好。”她忽闪着大眼睛道,然后踮起脚尖凑向我。我以为她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于是也凑过去。
一个热热的吻落在了我脸上。很轻,很快,但我却如遭重击,愣了,或者说傻了。小村姑羞红了脸,瞅了我一眼,那眼睛仿佛要滴出水来,转身跑了。
我张大了嘴怔在当地,这、这、这什么跟什么啊?我居然被一个女生吻了!
“恭喜你噢,看来你获得她的芳心了。”杰伦在一旁道。
不过他那张铁青的脸可一点恭喜的迹象也没有,看来他是被气昏了,这也属正常,自己心仪的对象当着自己的面吻别人,换了是我不气爆才怪。
怎么办,他看起来已经是濒临爆炸的临界点了,我要不要跑?如果上去安慰他会怎样?说不定会被揍,他力气那么大,一拳足以让我在医院躺上十天半月。想着想着,我的腿都开始打颤了。
我把奖牌举起,挤出一个笑,“给,给你。”
他沉默不语,我的手抖啊抖,奖牌都快抖掉了他还是没有接,最后竟转身走了。
完了,我想,他连最想要的奖牌都不要了,说明他气得不轻,回去后我会不会被撕碎?好恐怖!我可不可以不回去啊?可是我的包包及护照、身份证都还在那里,不回去不行的啊。
Oh,my god!
晚上,农妇母女喜气洋洋地办了一桌菜,青菜里终于出现了肉,还有一瓶酒,我喝了一口,好难喝,什么劣质烂酒!意外的是,那么挑嘴的杰伦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我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味觉出了毛病。
农妇母女对我殷勤备至,不住地为我布菜,她们也想为杰伦夹菜,可是又不敢。杰伦一口饭菜也没吃,把一壶酒喝光后就拿出工具开始修理摩托。我不由气闷,赌气把母女俩夹来的菜全吃了,然后到卧室倒头就睡。
晚上,我肚子痛,起来上厕所,发现杰伦并没有睡,还在外面修摩托。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过去翻过来睡不着,起来走到院子里,看到他背着包正在发动机器。
看到我出来,他冷笑两声,“来送别吗?”
“送别?你要走?”我吓了一跳。
“不走还能怎样?当电灯泡,看着你们卿卿我我?”
“你、你还没拿走奖牌啊。”
“算了,我不要了。我想通了,去******什么运动会,老子不玩了!”他一边说一边在院子里试骑。
我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今天发抖的次数很多,但还没像现在抖得这么厉害的,我不得不两手交叉来压制这种现象。
我没想到他会走,虽说我们并不是伙伴,但是一路走来,又一起参加了运动会,感觉上好像就应该在一起似的,就算分开了,也会因为运动会和奖牌的关系碰到一起。但是如果他不再参加运动会了,不再要奖牌了,是不是等于从此以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想到这里我就又惊又怒又慌又怕,他的离开为什么会让我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心里有团火在烧,烧得心痛难受,不发出来不行。
于是我大声叫道:“好啊,你走啊,快点走,越快越好,看到你就讨厌!你这个流氓、人渣,最好从地球上消失算了!”
他停在我面前,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目光看着我,“你为什么哭?我走了你该高兴才对。”
我抹了一把脸,原来我已泪流满面。
“我是很高兴啊,你没看到我这是喜极而泣吗?你快点滚,从此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我转身跑回房,却在房门口被他堵上,他反剪了我的双手,把我按在墙上,他的脸离我的只有一线距离,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别说得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似的!”他怒气冲冲地道,“你喜欢那个土包子,我成全你难道错了?你喜欢玩英雄救美的戏码,我陪你玩难道错了?不要再摆出这副委屈的面孔来诱惑我了,你这个该死的臭小子!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他放开我,大步走到院里,跨上摩托,呼一下驶了出去。
我把房门用力关上,倒在床上痛哭起来。从小到大还不曾这样痛哭过,就是小时候偷跑到御书房玩,结果把玉玺掉在地上摔坏了一只角,被父亲倒吊在树上打时,也没像这样痛哭过。眼泪好似开闸的水龙头,一直不停地流着。心里似乎有把锯子,正在一点一点地、慢慢地磨着,那种疼不是剧痛,却难受得叫人坐立不安,我宁愿被吊起来打一顿,也不愿受这种折磨。
这就是传说中的魔鬼啊。
嘘——小声点,不要吵醒了魔鬼,会被吃掉的。
那怎么办,我们还要办事呢?
长老晓得该怎么办的。
……
床边传来喁喁细语,我侧头望去,妈啊,一大群鼠人正站在床边!
我惊得一跃而起,“砰”地撞上了天花板。陈旧的天花刷刷刷地掉下大量灰尘,地下的人大声咳嗽起来,惊动了隔壁的农妇母女,点着蜡烛来看,一看吓得尖叫着把蜡烛往屋里扔,被蜡烛油浇到的鼠人跳着脚呼痛,一时间小小陋室鸡飞狗跳,不,应该是猫飞狗叫老鼠跳!
喧闹声中只听一把苍老的声音叫道:“请不要误会,请少安毋躁,我们是托瑞的朋友!”
托瑞的朋友?那家伙两天不见,我还以为他彻底消失了呢。他不是迷路了吗,怎么找到朋友的?
喧闹渐渐止住了,我安慰了一下农妇母女,她们唯唯诺诺地出去了。我关上门,坐回床沿。
众鼠人已经平静下来,远远地站在墙边,领头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比一般的鼠人还要矮,刚才那声音是他发出的吧?
“托瑞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出现?”我问。
老头咳嗽一声,鞠了一个深度很足的躬,其他鼠人跟着鞠躬。
“首先,感谢您一路上的护送,正是由于您的保护,灵童大人才能够平安与我们汇合;其次,由于您的慷慨解囊,才让灵童大人在逃难途中不致受到饥饿威胁;然后,因为您的智慧,替灵童大人改变形装,才让他能够避开恶人的追杀;再则,由于您……”
“好了,好了,拜托你不要再因为由于了,我的头已经够大的了,不要再让我头大。”
“据老夫观察,恩公您的头颅并不大,属正常范围。”老头一脸正经地道。
“我是说我现在很烦!你们有什么事请快说。”
“是这样的,因为您的英明……”
老头摇头晃脑地又准备因为由于,我一声断喝:“十个字内说明,否则不要说了!”
“作为报答,为您算卦。”
加上标点共十个字,合格。
我疲倦地摇摇头,“算了,托瑞那家伙的能力我已经领教了,我不想再依靠什么算卦啦、巫术啦(请注意,我们施行的是法术,不是下流的巫术,而且请不要在后面加上‘啦’之类的语气词,听起来不够权威。),你闭嘴!你很吵知不知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不要来烦我!总之我已决定通过科学的力量来寻找网友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心情低落,想一个人静静待着,不想跟人废话。
“可是,这是灵童大人要求的啊。灵童大人的要求怎可置之不理呢?啊,灵童大人,您终于现身了。”老头欣喜地看着门口。
门口,托瑞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瞧他那滚圆的肚子和嘴角边残留的食物残渣,难不成这几天他都在埋头吃喝?这小子居然是什么“灵童”,他那副样子哪有半点“灵”气?而且他还是个在逃难的灵童,如果早知道他身后有人在追杀他,我说什么也不会带他一起走,那岂不是给自己惹祸上身?
“灵童大人,恩公不愿接受算卦,她好像不相信我的法术,这真是老夫的奇耻大辱啊。老夫纵横法术界几十年,为君王预测了无数的卦,从未失手,居然有人不相信老夫,这叫老夫拿什么脸再待在这世上,不如一头碰死在这里。”他说着就要往墙上撞去,被众人慌忙拉住。
托瑞摸了摸头,对我道:“我直觉看到你的网友在这个方向,可是起了卦又不是,所以让长老来帮忙算算。你不要吗?”
我听到那老头能为君王测卦几十年,心就有点动了。
“他又没说他是谁,我还以为是个小混混呢。”
“小混混?这太侮辱人了。”老头停止撞墙的举动,回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本本送到我面前,“你瞧清楚了,我可是世界法术联盟的首席法术家,这是我的营业执照,你看,没得假吧。”
我仔细看了看,果然是真的。
“原来是大师啊,失礼了,请坐,请坐。”我忙赔笑道歉。
老头得意地坐上床沿,又想起什么站起来。
“啊,有灵童大人在,我怎可以坐呢?”
他对托瑞的态度毕恭毕敬,我不由猜测起托瑞的身份来。
一个鼠人在地上铺了一张皮毡,老头道:“恩公请坐,待老夫起卦开算。”
他指挥众鼠人围坐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周,他和托瑞与我背靠着背地坐于圆周中心。
“托瑞在这里干什么?”我问。我总觉得这家伙不可靠,有他在的场合多半没有好事。
“你不能提供那人的任何信物,老夫必须借灵童大人的法眼看看。”
原来灵童的作用相当于巫师的法器。
“恩公请勿胡乱猜测,灵童大人乃九世法王转世,不可亵渎。”老头肃然道。
我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看来世界法术联盟的首席法术家还是有些名堂滴。我忙坐正了身姿。
因为背对着,我不知道老头是怎么算卦的。周围的鼠人都正襟危坐,双目紧闭,浓重的气氛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耳后方传来细不可闻的咒语,室内渐渐起了薄雾。我睁大了眼,哗,好神奇,居然是紫色的。
雾旋转起来,呼呼地从我耳边刮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雾越来越浓,弥漫整个室内,连对面的鼠人都看不见了。旋转的雾让人头昏,转到后来,我胃里一阵难受,哇一下吐出来。雾顿时散去,一眨眼工夫就烟消云散了,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老头大汗淋淋地站起来,神情有点疲惫。托瑞倒没事人样,依然傻笑嘻嘻,老头对他拜了拜。
“多谢灵童大人相助,大人法力深不可测,老夫佩服不已。”转身又对我道,“恩公的朋友此刻在京城方向。”他朝门外一指。
“那不就是先前托瑞直觉的那个方向吗?”我困惑道,既然如此还算什么算?
“所以说灵童大人的法力不是老夫一等可望可及的啊。”他擦着汗水说。
我不由看向托瑞。
他含着一根手指道:“我饿了。”
我倒,这就是所谓的深不可测的灵童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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