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陈应松文集:去托尔斯泰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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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作代会的记忆

我这个第六次全国作代会代表,是省内的中国作作协会员投票推选的,我感谢他们。我受他们的重托,原是想代他们行使一个作家的权力的,然而惭愧得很,一切都早已安排,大多议程都是象征性的,我惟一的权利也就是在那儿吃了几天自助餐,也见到了一些新老朋友,如此而已。

遥想十年前参加全国青年作代会,第一次吃到自助餐,兄弟们都不习惯,愣是各自打了一盘,还是八人凑了一桌,你吃我盘里的菜,我吃你盘里的菜,热热闹闹地洋为中用了一回,真个是陈奂生上城。后来就经常吃到自助餐了,在武汉的香格里拉饭店也混过几回,越来越感到了自助餐的好处。这次北京会议上的自助餐,除了在甜点上赶不上香格里拉,其他均好,水果方面甚至超过香格里拉。北京的自助餐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稀饭、水果和面食,我喜欢简单、舒服的饮食,山珍海味还不一定适合我的胃口。有了稀饭、水果和面食,肯定不会有便秘、口腔溃疡和喝得胃出血的事情发生了。自取所需,高兴时来一杯啤酒,自酌自饮,不高兴时就不喝,酸奶也不错嘛。照我看来,这自助餐真是中年人最好的用餐形式了,又卫生,又不闹人,刚好要自己吃的那个饱,又不顾忌他人,又不要高谈阔论,口沫乱飞,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多好。

另外,几天会议中四进人民大会堂,也自不错的记忆。头一次5点半起床,早是早了点,身体还未出现什么不良反应。难忘的是在等待中央领导会见和合影的那半个多小时,代表中有许多七八十岁的老前辈,站在高台上竟“我自岿然不动”,佩服,佩服。86岁的骆文老那天在开幕式上坐的位置正是86号,这怎么解释?那天中央领导除了蔚健行出访外,几乎都参加了,我等一介草民,虽然三生有幸,也没舍可激动的,看来人能适应任何场合。在两次的专题报告中,朱总理的幽默风趣和头脑清醒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两个小时的侃侃而谈毫无倦意,这跟前不久在人大会的记者招待会上见到的总理倦容完全不同。最让人感到亲近的是联欢晚会上江总书记和胡锦涛副主席的表演。江总书记先是演唱了他的老师顾毓秀先生谱曲的郑板桥的一首诗词,用的是渔鼓与响板,看起来就像是个民间艺,引来满场欢笑,后又演唱了俄语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接着又唱了《我的太阳》。嗓子虽不宽阔,但投入的演唱让人觉得总书记确是在与作家艺术家联欢。我的感觉是,在北京,官越大越平易近人,越没有架子,不管是官,还是大名人,皆如此。而下面呢,官越小,越摆谱,头仰到天上,有一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心态。胡锦涛副主席唱的是一首《我骑着马儿过草原》。胡副主席嗓子不错,但多少却有点知识分子的腼腆。不过他们的舞都跳得不错。我们旁边的有位四川的女作家,总想冲进去找江总书记跳一曲,可惜屡屡未果,总让几个女艺术家捷足先登了。这女作家甚是遗憾,如跳成了,肯定没几天就会在四川的报纸上见到她的《我与江总书记共舞》的散文,可惜这只是一个梦想了。女艺术家们虽然跳了一曲又一曲,却不会写文章,我看跳了算白跳了。

对作协这种群众团体的衙门化倾向多年前大家早有微词,但事实上作协已非群众团体,是有正式级别的,比如省作协就到了正厅级。在全国作代会上,那些生性自由的作家们也已经彻头彻尾地官员化了,我所崇敬的作家们(包括一些抨击官场的作家),在主席台上,面带微笑,手捧茶杯,正襟危坐,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想必也是很舒服的。看来,抨击有时候是假,是那种酸葡萄心理,一朝权在手,便把位来坐,这些人还很像那么回事呢。谁说作家是那种狂放不羁,不拘小节的人?他们在台上的坐姿很合规范。这多少让我有点失望。那些人和他们的作品,我得重新审视了,至少,我不会再把他(她)们神圣化。不过在台下我也找到了诸如莫言、李锐之类极有可能拿诺贝尔奖的大家,别以为在台上就是作品写得很棒的人,这绝对是误判。有的具有国际影响的大作家如残雪,连代表都不是呢。听说湖南作协是海选,看起来很民主,可是,有人做了点手脚,海选时把残雪的笔名换成了真名。谁也不知道残雪的真名,还以为是哪个山里的业余作者呢,结果,落选了。莫非她不是代表,就不是一个优秀的作家了?而我等代表,就是一个了不得的作家?呜乎,有些事可不要太计较呕。重要的写好你的作品吧,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