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陈应松文集:去托尔斯泰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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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北京青创会追记

1991年5月下旬,方方、池莉、刘益善、刘醒龙、叶大春、邓一光、徐鲁和我,六男二女,参加了全国青年作家会议。一年过去了,想想开会时的趣事,很值得追忆。

首先说住。我们住的是刚刚落成的21世纪饭店。“日本鬼子”投资的,每一颗螺钉都是从日本运来的。它又称“中日青年交流中心”。原以为这种大型会议肯定住得很赖,没想到规格颇高。

我与大春住一室,进得房去,冰箱、音响、彩电齐全,还有直拨电话。当下拉开冰箱,里面数种外国名酒、饮料齐全。与大春商议,马上“分了”。正欲开怀痛饮,却又发现一张帐单,明码实价:花生米8元,香槟最便宜的20元,最贵的500元。心里直笑,马上拿起电话拨刘益善、邓一光等,得知他们都生过分“赃”的念头,相聚时一起大笑,自谑“李自成进京”了。自此产生了第一句口头禅“分了,分了!”

第二句口头禅是:“舒服,舒服!”住得的确舒服,一天数澡,寝具一日一换。

第三句口头禅是“的了,的了。”“的”是武汉打“跑得快”的俗语,一张牌没出,叫“坐的士”,也称“的”了。

与大春外出,笑话百出。在故宫,大春的相机出了问题,却怪胶卷是假的,说北京卖假胶卷给他。电池换了三对,胶卷还是不跑,又说电池全是旧的,结果大春为相机弄出一头汗来。

在去故宫之前我们去看望了湖北籍老作家秦兆阳。此是醒龙提议的,秦老是黄冈人。秦老住在离故宫不远的一条小胡同里,一个幽静的四合院。另一个老作家姚雪垠在开幕后也看望了我们湖北作家代表团,并一一与我们合影。他虽在北京居住,却还挂着湖北省文联主席的头衔。陪他来的是一个中国作协理论研究室的主任,叫雍文华。他说他也是湖北人,是公安的。这就巧了,我们攀了真老乡。他说话带湖南腔,这不稀奇,公安人50%说湖南话。雍先生生在公安,很小时候去了湖南,这就难怪他湖南腔重了。

5月23日开幕式。324位代表,除贾平凹、王安忆、韩少功没来外,40岁以下知名作家几乎全到了。有5位是坐轮椅,张海迪、史光柱、刘琦……,大家事后说,中国人瞎了、跛了、瘫了就弄文学,自然是句笑话。

开幕式由王震副主席讲话后,大家轮流讲话,当宣布巴金为会议的题词“说真话,把心交给读者”时,会场上掌声经久不息。表达了青年作家对这位文坛元老的崇敬之情。

开幕式晚上我们几人去饭店的“银橄榄游泳馆”,服务员小姐说游泳必须买她们30元一条的游泳裤,大家只好开溜,说小姐们把我们全“的”了,但大家都说:“舒服,舒服!”

第二天晚上“人民文学之夜”,有幸目睹了中国十大名模特别是彭莉的表演。在此之前,与会代表中的女作家们也组织了一个模特队,由池莉任队长。晚上女作家们涂脂抹粉,但看了彭莉的表演,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一个个胜利大逃亡,无影无踪了。

5月25日上午是袁木作关于国内形势的报告,大家商定由方方作代表去听会,其余去王府井采购服装。

在王府井池莉出了一次风头。我与池莉正在路边吃羊肉串,一个北京的中年妇女莫名其妙地围着池莉看。池莉油津津地吃羊肉串,以为是吃相太丑。但那妇女一笑,上前来竟问她的服装。池莉穿着一件自己缝制的蜡染,这位妇女说池莉的服装太好了,太别具一格了。池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池莉于是高兴起来。

闭幕式是26日,李瑞环要代表中央来作重要指示。大家都喜欢李瑞环,于是争先恐后抢位置。大春兄一个人跑在老前面,他要占前面几排。原因是开幕式湖北代表团坐得太偏,未在电视上露脸,大春兄耿耿于怀,便在这天大显身手,捷足先登,占到了三排正中间的坐椅。结果在晚上的“新闻联播”里,我们都各自看到了自己的光辉形象。

这天晚上的“二十一世纪文学之夜”热闹非凡,文学界四世同堂,许多京都名角也来助兴。在摸奖中,大奖被吉林一位老兄摸走了,是一部卡拉0K机。醒龙也摸到了一把伞。而在此之前我们在天安门也摸过一次福利奖,结果什么都没摸到,醒龙还伤心地说,北京不欢迎他。张海迪唱了两首歌,她刚作了鼻癌手术,她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与在座的唱歌了,她希望作家朋友们永远记得她的微笑。史光柱则吼了一首莫言的《红高梁》,全场为之兴奋。汪国真也上去朗诵他的诗,只可惜他的诗不适合在那个场合朗诵,因此受到起哄。不过假如他给中学生朗诵,可能会又是一番风光。一光代表湖北代表团上台唱了一曲《不能那样活》,一下子镇住了全国青年作家,他的嗓音高亢、苍凉而优美,掌声喝采声一片,一下台来我们就上前祝贺他,说他把晚会“的”了!

短短的7天会议,趣事不断,以至这些兄弟们一年后见面了都津津乐道会上的风光,会上的尴尬与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