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军长:属下十六团团长马XX报告:全团应到军官XXX人,实到XXX人,应到士兵XXXX人,实到XXXX人,各界人士实到XXXX人,报告完毕!”又是一个敬礼,军长也还以敬礼,只是姿势随便一些,仅有示意而已,马团长又是一个右转,跑步来到他原站的地方,立定向左转,然后喊了一声:“稍息!”他才退步到台阶的东侧,立正等待。军长健步走到台阶跟前,举步往上走去,马团长伸手要扶他上台阶,军长把手轻微的向后一甩,示意不要扶,他快步走上台去,在台上的县长、参议长、自卫队大队长等地方头面人物一齐拥上前来,满脸堆着笑,向军长敬礼鞠躬,他只是挥了挥手,表示回敬,就在台后上方一把太师椅上坐下来,其余人等都在两旁列坐,马团长走到台前的方桌后边高声说:
“今天是82军军长马继援将军来视察敝团并接见全体官兵,这是军长对敝团的关怀和厚爱,我们甚感荣幸,本人代表全体官兵诚恳的感谢军长!”
他说到这里,马上一个向后转,立正,向军长敬礼,军长坐着没动,只是微微的点了一下头,马团长然后又是一个后转,继续说:
“当此机会,我们邀请全县各界人士和民众前来与军长见见面,现在就请军长给大家讲话,大家欢迎!”
带说着他先鼓掌,于是全场掌声雷动,他就退到东侧的台口处,立正站立。军长在热烈的掌声中向台口走来,他也还以鼓掌,场内的掌声更是一个高潮,军长这才开口讲了话。当他刚一下车时,由于团长的报告,人们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首先就是一个惊讶,但要观看团长的一整套礼仪和军长的行动情况,一时无暇去细看细想其他方面的情况,现在他站在台前给大家讲话,这就让台下的听众看得非常清楚,尤其是县中学的学生,因为前面是小学的学生,都是些小娃娃,阻不了后边人的视线,这就算他们离台子最近了,所以看的更加清楚,只见军长是细条身材大个子,年约二十五岁左右,在这一点上,使在场所有的人惊叹不已,这样年轻就已身居军长之位,真是了不起,将是前途无量呀!他脸若泛粉,国字脸型,浓眉大眼,唇红口四方,高鼻梁,讲话时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在观赏了很大一会他的仪容以后,才注意到他洪亮的讲话声托拉着长长的腔调:
“……我们不分哪个是青海的尕娃们,哪个是甘肃的尕娃们,不分哪个是老回回,哪个是老汉汉,大家都是一家人,紧密的团结在一起,打倒共军,打倒共产党,才有我们的好日子……”
正在这时,二年级女生陆平玉突然满脸通红,浑身发抖,眼睛仁子定定的,软瘫在地,两三个女生急忙去拉她,大半天拉不起来,李青赶快来俯下身去,一手拦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拦在屁股上,接触处觉得湿漉漉的,他心里一紧张,想着她可能病得不轻,连小便都失禁了,就赶快放开手站起来。王珍怕闹的时间一长影响队形,赶过来想把陆平玉弄出会场,可一看几个学生还是拉不起来,她和刚才李青的样子一样,想把她抱出去,同样接触到几乎是滴水的地方,她惊慌的站起来,突然她看见在弯着腰拉陆平玉的两个女学生同样屁股上的裤子湿着一片子,她涮地一下子满脸通红,连脖子都红了,她呸的一声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了一句:
“真不要脸!这些坏东西!”
她头也再没有回走过去,站在了她原来的地方,可是心还在突突突的跳个不停,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马继援的话讲完了,马团长的炸雷嗓子喊道:
“下面要作一些现场表演,中小学的学生请带到东边的场边上,自卫队和警察带到西边去,其余的人一律站在北边。”
场内一时乱动起来,可人们很快的走到了指定的地方,场内只剩下十六团的军队原地未动,这时又听到团长的口令:
“部队注意!立正!起步走!”
只听嚓!嚓!嚓地脚步声整齐划一的好像是一个人在走动,前边的一列队伍到讲台跟前了,团长又发口令:
“立定!向后转!”
直到这时,正方的队形没有丝毫的零乱变形,每个人的间距、前后的对正分毫不差,仍然是纵横成行,好像是一个正方形的大方桌被人们由这里抬到那里放下的样子。
团长又发口令:
“现在表演马上杀敌”
只听台后叭!叭!叭!的三声枪响。
八匹一模一样的枣红马,疯狂地冲进了操场,马背上各骑着一个士兵,个个是彪形大汉,背着一把马刀,当马在场内跑了半个圈子的时候,只听嚓地一声,八个人抽出了明晃晃的大砍刀,这时八匹马简直是四蹄腾空飞一样的狂奔起来,马上的人开始做起动作来,先是俯身下去在马的项侧时左时右向地上吹杀,又是全身蜷缩在一侧的蹬上,同样用刀在地上砍杀,倏忽,马身上不见了人影,原来人是仰面紧贴在马肚子上,时不时把刀从马腹下展出来刺杀几下,突然人翻身到了马背上,可是手中没有了钢刀,原来是抛在地上,这时飞奔的战马兜了一个圈子折了回来,涮地一下,人从马背上掉下来,观看的人惊叫着出声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人的一只脚套在镫里,整个身子基本上是托在地上,经过钢刀的时候,伸手巧妙的拿起刀来迅捷的骑在了马背上,跑了不到一个圈子,人站起身来,像是老鹰抓鸡娃的一样扑到了地上,让空马奔驰而去,可是人在脚刚一着地之后,拔腿向马追去,几个箭步起落轻如鸿毛一样,原坐在了马背上,全场的人自发的掌声雷动,这样长久的时间,不论是人在做什么动作,马的速度未减丝毫,八个人的一举一动始终整齐如一,每个动作的变换,各人在时间上不差分秒,最后是人端正的立在马背上,战马飞奔出了操场,观赏的人无不啧啧称奇。
团长再发令:
“现在由我团机枪连韩飞连长表演拆卸安装机枪!”
只见两个士兵从台后抬出一挺轻机枪来,绕场去转,观众们大大的泄了气,心想:机枪的拆安不就那么回事,有什么好看的,远不如在战马上表演厮杀有趣味,不一会,两个士兵已经绕场一周,就在操场的北边,向着几堵废土墙射击了一梭子弹,把机枪抬过来,放在场心的一大块油布上,这时一个年轻精干的军官走出来,向台上行了一个军礼,转身跑步到放油布处,两个士兵过来用一条叠了五、六层厚的毛巾,把他的双眼严严实实的蒙蔽起来,士兵在两头用双手抬起油布,小跑步绕场去跑,韩连长停住了脚步,士兵抬着油布从周围观众眼前走过去,多数人虽不懂得机枪拆到了什么程度,但见各种各式各样的螺丝、弹簧、钢铁钎柱等散放了满油布,完整的东西就只有一个木质的枪杷子放在一边。一圈转完了,只听台后又是叭!叭!地两声枪响,两个士兵抬着油布绕场奔跑起来,连长紧跟在后边,边跑边安装机枪,一个圈子跑下来,机枪完整的安装起来了,士兵抬到刚才打过的原地方,又是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然后士兵抬着机枪走出了场子,韩连长取下蒙在眼上的毛巾,向所有的观众团团一礼,大家好像是被这种精彩的表演惊呆了,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什么表现,直到韩连长走出场去,才响起了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团长最后口令:
“现在散会!”
会场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谁也没注意到军长是什么时候走下了讲台,到发现时汽车的马达声已经响起来,接着缓缓地驶出了操场,车速越来越快了,突然陆平玉挣脱了搀扶的两个女学生的手,披头散发追随着军长的小车狂奔而去……。
十六团篮球队这两年经常来中学打篮球,有时是双方的队员混合起来玩耍一场,有时两个队进行比赛一场,县中学的篮球队长是王义,十六团的球队长是韩飞,由于玩耍的时间长了,双方队员之间有了一定的感情,尤其是两个球队长的关系十分密切,今天双方在中学球场又进行了一次球赛,结束后中学老师请十六团的全体队员在办公室洗脸、喝茶、休息、闲谈了一阵,有校长、杨教导等几位老师把客人送到院子里的时候,无意中杨教导笑着说:
“韩连长在机枪上的高超技术我们观赏过了,确实是精彩至极,使我们大开眼界,听说连长的手枪射击技术更为高超,能不能给我们表演一二,让我们见识见识!”
韩连长哈哈大笑连说:
“高超二字不敢当!不敢当!但要玩玩还是可以的。”
说毕话以后,他向警卫员伸了一下手,警卫员迅速的从枪套里抽出一支二十响来递在连长手里,他四处看了一下,随便问道:
“射击什么呢?”
还没有等别人回答的时候,他又指着东边的一座破房子问:
“那个房子是作什么用的?”
校长回答:
“那是学生自己做饭用的,没什么要紧。”
韩连长接着说:
“请谁从那个房子向这里步出一百步来。”
王义应声跑到火房前,大步向人堆走了一百步,并用脚在地上划了道横线,韩连长咔嚓一声,子弹上了膛,他则身站在线外,右手举起枪来,未作瞄准,只是随随便便的连叩十发;他放下手来,把枪交给了警卫员并说声:
“请你们去看吧!”
大家一拥上前,只见紧挨着的十个椽头子的正中间,各中一发子弹,既未重叠,又未间隔一个椽头,所有观看的师生及军人无不瞠目咋舌,长时间的喝彩鼓掌。校长插说:
“连长可谓神枪手,也可称得上是文武全才!”
大家一阵高兴的笑声,韩连长客气地说:
“哪里!哪里!校长过奖了!这不过是闹着玩耍的小玩艺儿,实际上没有多大用处。”
几位老师异口同声地说:
“作为军人,能有连长如此高超的枪技,可算是国家之幸!百姓之福!”
大家说说笑笑把客人送出了校门,彼此分手告别,唯有王义和韩飞手拉着手,亲亲热热的多走了一程。
连日来阴雨霏霏,有如秋天一般,道路泥泞,行走不便,加之初三已停课多日,在学校只不过复习功课而已,所以王珍没有到学校去,坐在家里温习课程,可总是效果很不好,心思烦乱,不能专心致志,不论是作题或阅读书本的时候,晃晃忽忽王诚的身影好像是在眼前时隐时现,于是干脆放下书本专门回忆王诚在学校的一切活动情况,可又觉得没有什么重大的特别的具体事情值得去玩味,那么就抛弃他,什么也不去想,又是办不到,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今天上午她原打算静下心来,好好地做几道代数题,可是当拿起笔的时候,还是心慌意乱,代数题不进脑子里去,放下笔两手撑着头,眼望着窗外的牛毛细雨,檐水潺潺、思想空虚,什么也想,什么也想不出来个头绪来,过了很大很大的一回,又站起身来,来回在地上慢步走动,不多时,门帘起处她妈走了进来,满脸堆着笑说:
“珍儿,快到房里去吃饭吧!”
王珍还在踱着步,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你们吃去,我在这里吃就行了!”
她妈站在那里两只手互相揉搓着又说:
“今天有客人,你爸叫你到房里来,咱们一搭吃饭哩”。
此话一出,王珍猛停住脚,双眼圆睁,像是气愤,又像是奇怪的大声质问:
“看你奇怪不奇怪!咱们家的一贯规矩是,如果有客人,吃饭都是爸爸一人陪着,咱们两人在我这里吃,今天是什么客人,要全家人陪着吃饭?”
她妈跨前一步,声音放低了些笑着说:
“这位客人是从省城你表叔那里来的人,你爸说不是外人,大家都是自己人,坐在一起吃一吃饭,热闹热闹……”
还没等她妈把话说完,她就以生冷的口吻截住说:
“从我表叔那里来的人,是啥树上结下的自己人?就是我表叔自己也只不过是个亲戚,又算得上是什么自己人?爱热闹你尽管和他热闹去,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好心思和他热闹!”
她带说着扭身坐到了炕沿上。她妈听到这些话起先是很生气,连脸色都变了,可稍后又转怒为喜,以温和的口气说:
“珍儿,你这几天是怎么了?为啥老是这么大脾气,娘是跟你说好话哩!你的岁数也不小了,我们总不能把你老是放在人背后不能见人嘛!”
王珍乍听着这话不是味道,更加气呼呼的反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岁数不小了是今天一天长大了吗?我陪别人吃一顿饭就算是成大人了,不然就是小孩子了?看你这话可笑不可笑!”
她妈觉得再没有说什么话的余地了,叹了一口气,走出门去了。王珍看着她的背身,猛觉得妈妈老了,她非常同情自己的妈妈,从自己能记事起,就看见妈妈每天为全家人做饭洗衣服,屋里屋外的打扫清洁卫生,每早晚各房子的铺床暖被、缝新的补旧的。冬天的生炉子架火,每天从早到晚不嗯不喘,不停脚不住手,一年到头忙碌辛苦、任劳任怨、抚养儿女、侍候丈夫,对爸爸百依百顺,尽着她贤妻良母的职责,而今我已长大成人,不但不能为母亲分担劳苦,还要给她气受,实在太对不起我良善的妈妈了,想到这里,她潸然泪下,正当她悲伤欲绝的时候,只听爸爸在上房里喊:
“珍儿,你快过来吃饭,我们都在等着你哩!”
爸爸今天的口气虽不像平时那样生硬严厉,但还是一股不可抗拒毋庸置疑的语气,王珍只得应了一声,随即摆了一条湿毛巾,擦了擦脸,准备到房里应付着吃饭去,这时她才开始认真地去思考,今天的事情有些奇怪,家里来了啥贵重客人,一定要我去作陪!就算是什么达官贵人,可与我何干!有啥必要我去作陪?这在这个家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她开始不安起来,不管怎么样,还是非去不可,她就向上房里走去。当她踏进门槛的时候,一眼看见父亲和一个军官坐着谈闲,再无别人,父亲见自己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脸色比平时温和了些,而客人却站起来彬彬有礼的让自己就座,她也就不失礼节的对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请坐”,就在下手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客人才在他原来的椅子上落座,她非常纳闷:父亲的朋友怎么能为自己起坐!而父亲竟连一句客气话都不说,好像客人这是理所应当的动作。这才听父亲介绍说:
“这位是从你表叔那里来的关团长,关耀祖先生。”
王珍出于礼节的需要,站起来向客人鞠了一躬,问了声“关团长好!”关团长也站起来还一声“小姐好!”然后共同再次落座。她父亲对女儿的这种待客人的有礼貌,显然是很满意的,虽然没说什么话,可一直是面露微笑。这时她妈端来了鸡、鱼、鸡蛋、肉丝、肉片等炒菜,关团长立刻站起来,把所有的菜一盘一盘的放到桌子上,直到自己把米饭端来,妈妈把酒壶酒杯等都拿来,关团长还是站着未坐,而且他是让妈妈坐下后他才落座,显得那样恭顺谦虚,而父亲竟始终一动未动,就连嘴唇都未动一下,处之泰然,这就令王珍百思不得其解,她怀着矛盾的心里,胡乱吃了一碗饭,就起身告辞到自己房里去了。
晚上,王珍秉烛独坐,父亲和母亲一前一后走进门来,王珍忙起身让父母坐下,然后自己也就在原处坐了下来。父亲劈头就问:
“珍儿,今天你觉得这位关团长怎么样?”
王珍一时觉得语塞,抬起头来,睁大眼睛对着父亲反问:
“什么怎么样?”
他父亲回答:
“你看他长相、人缘、举止各方面怎么样?”
王珍越加觉得奇怪,他怎么样不怎么样与我何干!但父亲已经发问了,就不得不作回答,她就想用一两句话顶回去,免得他再纠缠,于是就干脆说:
“只在一个桌子上吃了一顿饭,我怎么能知道他人缘什么的。”
他父亲嗯了一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