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峙
不到一天，从韩国来的世界级选手尹正浩和本校的轮滑队队长翟竞将于七天后比赛花样轮滑的事就传遍了Samantha的每个角落。虽然这事也是轮滑队内部早就知道的，可现在变成全校皆知，压力可就大大升级了。
没人敢去问翟竞准备得怎么样了，大家只能不约而同地让出大部分练习场，给那个一天练习十小时以上的人。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为一个比赛如此用心。”包心圆抄着双手，望着场上全神贯注的人喃喃道。
坐在台阶上的典梵脱下轮滑鞋后，也抬起头来。
自从告诉翟竞她和尹正浩的赌约之后，翟竞就仿佛疯狂一般地投入练习。音乐一遍遍地回响，不管是动作编排，还是音乐选择，都由他一人完成。看过翟竞单人滑的人，没有一个不啧啧称叹，然而他自己却一点都不满意，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练习着，如果没人监督，恐怕连饭都不会去吃了。
“他的练习量太大了，会不会有事啊？”典梵忧心忡忡地看着翟竞，问道。
就在这个时候，翟竞因为动作变换的一个小小失误，整个人往侧面滑了一下。幸好他及时收住身形，没有倒地。
典梵心里一紧，情不自禁站起身来。
翟竞又向前滑行了几米，像是感应到这边的关注，忽然转过头来，对典梵安抚性地一笑。
典梵却笑不出来。虽然翟竞在对着她笑，可她却清清楚楚看到翟竞笑容下的焦躁忧虑，“不行，我得让他停下来！像他这样练习，等不到比赛那天他就得趴地上了！”典梵说着就想过去，却被包心圆拉住。
“我想就算是你，现在也没办法让他停下来吧。”
典梵愕然地看着眉头微皱的包心圆，又看了看翟竞，急道：“难道就放任他不管？！”
包心圆松了手，“对他的身体，我倒不是十分担心。翟竞一直喜欢轮滑，曾经更是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轮滑上，现在不过是因为身为轮滑队队长，多了许多杂事，所以才减少了练习时间。比起他的身体，我更担心他的心理状况……我知道翟竞的个性，他喜欢轮滑，却没有多少好胜心，总是平常地看待每一次所谓‘比赛’。可现在他却没办法保持平常心了，我真怕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后面的话，包心圆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不过我们帮不上他，心态的问题，总要他自己去解决。”心圆无奈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典梵，“这，可都是为了你呢。”
最后这句话深深地敲在了典梵心里。她看着仍在一遍遍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的翟竞，露出了让人怜惜的迷茫的神色。
包心圆笑起来，拍了拍典梵的肩，“算啦，让他继续练吧。倒是你，说了跟我学花样轮滑，这几天根本都不专心！说！你想受什么罚？”
她这么一说，典梵也暂时放开翟竞的事，摸着鼻子傻傻地笑，“这个嘛……哈哈！啊，对了，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不等包心圆有所表示，典梵将轮滑鞋往包包里一塞，跳下看台逃得飞快，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真是笨蛋，难道晚上你就不用回寝室了吗？”包副队长撇撇嘴，视线又飘回练习场中央。
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也许典梵说得没错，就算他身体不会有太大问题，作为朋友，也该给他一声提醒吧？
那家伙，真的已经当局者迷了。
呵呵，也许自他认识典梵后，就没清醒过。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包心圆的思绪唤了回来。拿出手机一看，无奈地接起电话，“翟董事大人，您又有什么吩咐啊？”“心圆，你和翟竞现在是不是一起的？在练习场对吗？”今天的翟耀倒是难得地直奔主题，没有扯东扯西。
“……没错。什么事？”听出翟耀的正经，所以心圆也没有再开玩笑。
“你和翟竞立刻到我办公室来。”说完，翟耀又补充一句，“如果翟竞他顾着练习不想来，你拖也要把他拖来。”
“为什么？”
“我这里刚刚来了位尊贵的客人，而那位客人是他一直想亲眼见到的——当然，也是你一直想见到的。”
翟耀的故作神秘让心圆挑起了眉。
尊贵的客人？
“哦，知道了。”她也很干脆地收线，到场中央逮人去。
有意思。倒要看看，翟老大这次又在玩什么。
不可否认，典梵确实是找借口开溜。不过她说自己有事，倒也不完全是假的。
自从那天之后，典梵便没有再见过尹正浩。三天了，翟竞在玩命地练习，尹正浩那小子却什么消息都没有，更没有出现在练习场，难不成他根本都没在练习吗？
按捺不住好奇心，也是抱着了解对方动态的心理，典梵再一次来到了学校为尹正浩和李云娜安排的小别墅。
——是该光明正大地按门铃进去呢，还是去房后扒着窗子看看里面的情况再说？拿不定主意的典梵来来回回在别墅门口走了好几趟，却浑然不觉她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早就落在身后来人的眼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尹正浩皱起眉，声音并不响亮，却仍是吓了典梵一跳。
猛地回头一看，典梵不禁有些傻眼，“啊？原来你根本没在里面啊？”
尹正浩睨着她，拿出门卡通过识别器开了门，顺手就想关门，幸好典梵眼疾手快，冲过去将门顶住了。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典梵冲他怒目而视，白皙的脸颊也因怒火而染上了红晕。
尹正浩扶着门，高傲地仰起脸，“你不是站在翟竞那边的吗？跑来我这边做什么？”
“我……”典梵愣住了，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使劲将门一推，脸上却是恶人相，“先挑起事端的人是你，我为什么不能站在翟竞那边？何况我还是Samantha的学生——至少曾经是！”典梵也不认输地昂起头，那副理所当然的看样子看得尹正浩火大。
见没办法将上门挑衅的典梵关在外面，尹正浩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开道，然而在心里憋了好几天的气却怎么也没办法平息，于是干脆对典梵来了个不理不睬。
典梵才不管尹正浩心里怎么想，一进门躺在沙发上，“喂，有水没有？都快渴死我了！”
没反应。尹正浩径直上了二楼。
“喂！你真当我是透明的啊？”典梵嚷嚷道，回答她的是二楼关门的声音。
“……真是幼稚！”不满地嘟着嘴，典梵只能自己去厨房倒水，却意外地在冰箱里发现一大堆零食，还有各种饮料。
“哇，有没有搞错？”典梵的眼睛立刻变成了桃心，“对想打败自己的家伙这么好做什么？给他们不如给我……”东摸摸西摸摸，最后还是只拿了一罐可乐出来，一边心满意足地喝着，一边上楼去，正好与开门的尹正浩打了个照面。
典梵扬起眉，“我还以为你真不出来了。”
尹正浩翻了翻眼皮，越过她旁边，向楼下走去。
典梵耸了耸肩，耐心十足地跟着他，又走回一楼，“尹正浩，有件事我不明白，上次也忘了问。你不是滑平花的吗？为什么突然要我去韩国学花样轮滑，当你的搭档？”
尹正浩还是没有说话。他走到等离子电视前，将一张光碟放入DVD中，然后回转身在沙发上落座。
典梵疑惑地看着他，又看向电视，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立刻让她瞪大了眼，“咦？这、这不是翟竞吗？”下意识地扑了过去，脸几乎贴在了电视上。
没错，真的是翟竞哎！而且还是没有剪头发时的他。这是一段翟竞的轮滑视频，看背景是某场比赛，而且赛场都不是在中国的感觉，因为看台上的观众几乎都是高鼻子白皮肤的外国人。随着音乐的响起，穿着白色王子装的翟竞也开始了动作。中性阴柔的五官也许会让人误会他的性别，但在场上那道充满力量却优雅十足的身影，却像童话中的王子一般，带着让人心醉的微笑，在场上自由而奔放地游曳。
“好美……”典梵呆呆望着电视里那个像是蒙上了一层梦幻光彩的人，想起了去年有着金色阳光的那个午间，她第一次看到翟竞的轮滑，那时的震撼，到现在都仍然没有一点褪色。
虽然典梵的呢喃声音并不大，尹正浩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眼里迸射出倔强的光，他望向典梵，傲然道：“我也不比他差！”典梵回神，哼了哼，“我知道——”她拖长了尾音坐在尹正浩旁边的沙发上，眼睛却还是盯着电视里的翟竞。音乐并不长，没一会儿翟竞便结束了表演，在热烈的掌声中谢场滑下。镜头一变，却成了另一个比赛场地，而站在场中的仍然是翟竞。
典梵也明白过来，这盘光碟恐怕是尹正浩为了研究翟竞的轮滑而专门收集的吧。看来他也正非常用心地想要赢得这次只有两个选手的“比赛”呢。
“平花是我的个人爱好，花样轮滑却是我从小学到大的。教我花样轮滑的人，是我母亲，她曾经在Samantha读过书，是当时的校轮滑队队长。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接受Samantha的邀请，想看看让母亲那样推崇的学校到底是怎样的。老实说，结果很让我失望。队员少得可怜，而且也不够专业，只有翟竞——”尹正浩眯了眯眼，冷哼一声。他看向典梵，“平花走到现在，我差不多也该放下了。而花样轮滑我却少了一个搭档，虽然你不算最好，但勉强也有那个资质吧。前提是，你得努力。”
听到最后，典梵差点没气背过去。自己原本就不想去韩国，这家伙还说她“不算最好，资质勉强”？“我咧！你真以为你赢定了哦？看翟竞以前的比赛有屁用，你了解现在的他吗？更不用说你这几天根本都没有练习！我看到时候必须得留下来受翟大队长教训的人是你才对吧？”
面对典梵的跳脚，尹正浩却不为所动，“谁说我没有练习？”尹正浩斜着眼冷哼，“练习的地方多得是，难道非得去翟竞在的那个练习场？”他一点一点靠近典梵，牢牢盯着她，“还有，你觉得现在做到了知己知彼的人是谁？”说完，尹正浩又是一笑，退了开去，“这次，我赢定了。”
看着尹正浩胸有成竹的笑容，想起这几天翟竞的焦躁，典梵真的有些慌张了，“……切！现在说大话有屁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实力！”心里开始没底，嘴巴却是绝对不会输人的。将可乐罐狠狠往桌几上一放，典梵抓着挎包，脸黑黑地开门，却看见李云娜站在门外。
“典梵，你在这里啊……”云娜笑笑打招呼。
典梵却完全没心情跟她寒暄，丢下句“我走了”就冲了出去。
李云娜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看着典梵跑远，然后回头。沙发上，尹正浩的脸色比典梵也好不了多少。
“你们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成为朋友了吗？怎么又开始闹不对啦？”真是些不懂事的小孩儿，他俩不累别人看着都累。“谁跟她是朋友？”尹正浩一瞪眼，上了楼去。
李云娜无奈地摇头。不是朋友，却缠着要人家当搭档？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个聪明又骄傲的师弟原来是这么白痴的。
坐在学校最高那幢大楼的天台上，只想彻底消失于人前的典梵第一次明白“无能为力”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从尹正浩和李云娜的小别墅出来之后，她马上想见到的人就是翟竞，可是见到翟竞之后该说什么呢？不要输给尹正浩？可是他原本就够努力了啊……
没关系，你肯定能赢？这样子不负责任除了安慰什么作用也没有的话，她说不出来。更何况事情演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胡乱答应根本就不该答应的事造成的。
到底她应当怎么做才好？
长长叹了口气，典梵抱着双膝，将脸埋在手臂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跑来这里也有好长段时间了吧？可是她还是不想下去，也不觉得饿，甚至连面对别人的勇气都没有。原来她典梵也是一个这么懦弱的人，出了事就想逃避……越是这样想，越是讨厌自己……为什么事情一到她这里，就总是被她弄得糟糕至极？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身后传来的声音典梵虽然有听见，却没有抬头。说话那人也不以为忤，走过来站在她身旁，望着同时出现在天空的太阳和月亮，笑着说：“真漂亮呢！视野果然不错，难怪你总喜欢往这里跑。”
典梵默默地听着，没有接话。
过了片刻，她终算是抬起头来，望着旁边微笑的包心圆，道：“你又来这里做什么？”这阵子包心圆接管了队里的全部事情，回到寝室总是叫累啊累啊的，现在居然有闲情到天台看风景。
包心圆扬着眉，俏皮地皱了皱鼻子，“你刚才有去找尹正浩吧？”她不答反问。
“……嗯。”
见典梵没精打采的样子，包心圆偏了偏头，“怎么？敌人很强大，所以你担心了？”
典梵给了她一个白眼，“难道你不为翟竞担心？”
“老实说，很担心啊。”包心圆一本正经地点头，却话锋一转，“不过——见到那个人之后，我就觉得也许事情真的有转机也说不定。”
“那个人？”典梵疑惑地望着她，“哪个人？”
包心圆冲她神秘地一笑，“要不要猜猜看？老实说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来Samantha，而且还肯指导翟竞。反倒是翟竞那家伙，完全不知好歹，居然一口就拒绝帮忙，幸好那人口才好，三言两语就搞定了翟竞，果然强人就是强人。”
“说了半天你到底讲的是谁啊？完全没头绪，我怎么可能猜到！”
心圆将典梵提拎起来，并排站着，“曾经连续三年获得世界级花样轮滑女子组冠军，二十五结婚生子退出赛场，在韩国开办了名为‘念莎’的培训机构，培养了许多优秀的轮滑选手。听到这里，你可不可以说出她的名字了？”
典梵茫然地摇头，看得心圆直撇嘴。
“我真是服了你的孤陋寡闻！难道你从来没听过黄文蓓这个名字吗？”
“黄文蓓？”默念着这个名字，确实有几分耳熟，不过也只是耳熟而已，毕竟她之前关注的都是竞速和平花。
“没错！中国第一个拿世界级冠军的人物，而且还毕业于我们学校！”包心圆说着说着，忍不住就想敲响这个木鱼脑袋，“哎哟！就是尹正浩的老妈啦！”
啥？尹正浩的老妈？！捂着自己可怜的额头，典梵真的呆了。
没错，那小子确实是说过他老妈曾担任过校轮滑队队长，不过原来还有那么大来头！
茫然地眨了眨眼，典梵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的那个人既然是尹正浩的老妈，为什么还愿意帮翟竞？尹正浩才是她的儿子不是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典梵着急地抓住心圆，“翟竞在哪里？难道你都没有提醒他吗？”
“……不可能吧？”根本没想那么多的心圆也不禁迟疑了，“黄女士根本没必要那么做啊！哎，肯定是你多想了。以她的身份，不可能故意害翟竞啦！”
“什么不可能！我看就是很有可能！翟竞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他……”
“哎，典梵——”心圆拉住她，欲言又止。
“干吗？”
“你现在，恐怕找不到翟竞了。”心圆垮着脸道。
“为什么？”
“因为，”心圆郁闷又担心地回答，“黄女士说要给翟竞进行封闭式强化，这几天不会让翟竞接触一点外界的事情。我原本觉得那样也好，也许这几天不见你，他就能够调整好心态，比赛才能更好发挥。我来找你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坐专车走了……电话，肯定也已经关掉打不通了吧？”
“什么？！”典梵闻言大惊。
慌忙拿出手机，拨打翟竞的号码却只有“该用户已关机”的提示。典梵脸色苍白，脑袋里只有三个字：“完蛋了……”
看见典梵的表情，包心圆明白自己肯定是猜对了。她迟疑地伸出手去，拍了拍典梵的肩，“不要担心了，也许我们只是自己吓自己。翟耀跟着翟竞一起去的，他是只老狐狸，以前在韩国进修时也跟黄文蓓相处过。既然他相信黄文蓓，我们也试着相信吧。”
典梵垂着眼帘，缓缓放下手机，一动也不动。包心圆按着她的肩，完全能够感觉到她的僵硬。
这样忧愁而迷茫的典梵，是心圆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知道典梵的心结在哪里，包心圆却无从劝起。虽然典梵平时都是大大咧咧笑呵呵的，可她毕竟是女生，要是钻进牛角尖来，甚至比一般人更令人头疼啊！
“别想太多了，不管是不是为你，他们总要比这么一次的，因为他们都是一样骄傲而不服输的人啊！”
典梵长长的睫手颤了颤，总算是有所反应。
“那……这次翟竞走，都没有说什么？”
包心圆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怎么没有？他叫我跟你说，让你对他有信心一点，因为如果你去了韩国，他肯定会思念成狂，日子难过得不得了，所以他绝对会努力，把你牢牢留在身边的！”
典梵呆了半晌，脸色由白转红，眼神变得凶悍，“胡说八道！那家伙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居然敢戏弄本小姐！”凭着利落又娇小的身体，包心圆早就远远闪开。一边回头冲典梵得意地笑，一边招手，“哎，虽然原话不是那样，但意思就是如此嘛！倒是梵梵你，脸红成那样，到底是因为害羞还是生气啊？”
“你还敢说？我灭了你——”
无论如何，还是有生气的典梵更可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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