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微笑的恶魔和执着的天使
翟竞和尹正浩的那场比赛，到底还是在典梵的焦虑中等来了。
这几天，典梵不仅没见过“封闭式强化训练”的翟竞，也没见过尹正浩。前者是见不到，后者却是因为见了不知该说什么。
包心圆也是忙得不得了，因为尹正浩要公平的比赛，所以翟耀请了几位很有名的业内人士来当评委。比赛日恰好是星期日，尽管已经想到去看比赛的人肯定不少，可是当典梵走进E区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平时总是空荡荡的看台坐满了人，半空中拉满了彩旗和闪闪反光的剪花，还有举着“翟竞必胜，Samantha必赢”巨大横幅的后卫队。场面跟去年那场平花比赛何其相似，然而彼时激动兴奋的典梵，此刻却是心情复杂。明明即将下场比赛的人不是她，她却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更加紧张！
就在典梵东张西望搜索翟竞的身影时，有人过来拍了她的肩头一下，“怎么现在才来？”
典梵回头，对笑意盈盈的包心圆勉强一笑，没有答话。
包心圆也没有追问，“怎么样？我的本事厉害吧？整整大半夜的功劳呢！”她指着空中的彩旗道，“学校从来都不承接比赛，这些东西都是没有的。幸好尹正浩这次过来有专门的经费支出，否则……”
“心圆，翟竞他们呢？”典梵打断了包心圆的絮叨。
“翟竞？你没见到吗？”包心圆惊讶反问，四下一看，“怪了，我刚才还看见他来着——”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段玉立抓住了，“原来你在这儿呀副队！那边有事找你，急都急死了……”
眼见包心圆无可奈何地被押走，典梵冲回头歉意看着她的心圆笑笑，转过脸时，笑容却没办法再保持了。人群里还是没见到翟竞，连尹正浩和李云娜都没看见。
不想待在人声喧哗的练习场，典梵转身又出去。没走两步，树丛间隐约看见的熟悉人影让她停住脚步，退了回去。
尹正浩？
虽然不是百分百确定，但从那个小个子男生的背影看，真的很像那个韩国小子。不过他躲在角落里做什么？
带着好奇，典梵钻过了灌木丛，前面传来的声音也渐渐清晰：“……到底谁才是你的儿子，到底谁才是你该关心的人！”
愤怒中带着悲怆的声音果然是尹正浩的没错，但听到的内容则让典梵愣住了。她定睛一看，树丛深处的角落里，不仅站着马上就要上场的尹正浩，还有一个典梵没有见过，但一看就能猜出其身份来的女子。
尹正浩是背对典梵，那女子却与典梵正对面。娇小的个子，白净的娃娃脸，秀眉微扬，表情却是不露声色，非常沉静。无论轮廓还是神韵，这人都非常之眼熟，唯有一双透着智慧的沉稳眼眸，与尹正浩大不相同，也不会令人误会她还年轻。
她，就是黄文蓓吧？尹正浩的妈妈，同时也是包心圆心中神一般的人，给翟竞指导的人。
典梵暗忖着。
“浩……”
“你不要叫我！”尹正浩低咆一声，猛然回身，与典梵愕然照面，“你……”
今天的尹正浩与平时也很不相同。他的头发松散似没有梳理，却又别有一番洒脱颓然；身上穿的黑色丝绸衬衣及紧身芭蕾裤应当也是为比赛而准备，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漂亮，是那种高贵的漂亮。当然，前提是尹正浩此刻的表情不要那样可怕……
典梵心里真是尴尬万分。果然是好奇心杀死猫！早知道是尹正浩和他老妈在这里，打死她也不会进来！
“我什么也没看见也什么也没听见！”典梵连连摆手，故作无辜。
尹正浩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恨恨地瞪了典梵一眼，气冲冲地走掉。
“……至于发那么大的火吗？”典梵小声嘀咕道，回过神来，又小心翼翼去看黄文蓓的表情。
老实说，再仔细看黄文蓓，倒觉得她和尹正浩不那么像了。当然，五官还是非常的神似，但那种感觉嘛……
自己算是突然出现，好像也会被误会成“偷听”，可这位黄阿姨却还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反倒让别人不自在。说起来，平时的翟竞就是给人这种感觉……
走动的样子也很优雅。可是她应当不认识她吧？干吗停在她面前，目光锐利地看过来？
“你……是不是姓典？”
“呃？”典梵呆掉，下意识地回答，“是……”
黄女士却突兀地笑了，“原来你就是典梵。”略含深意地打量了典梵一眼，才悠然走远。
只剩典梵呆在原地，好半天没能回神。
“这、这又算怎么回事啊？”抓头再抓头。想不通！
手机响起，却是心圆没装淑女的大嗓门：“你跑哪儿去了？比赛马上开始了！”
典梵一凛，立刻把想不通的事甩到一边，火速跑回练习场。听到那个正在致词的低沉嗓音时，典梵不禁又是一呆，才恍惚发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到翟竞声音这个事实。
站在评委席前的少年穿着白色银线绣短装上衣，神色凛然，武士般坚定的目光，随着他说话的抑扬顿挫偶尔射出锐利的光，却又自信满满。正因为如此，尽管美丽的五官不变，却一点不会让人感觉到脂粉气，反倒是那种无与伦比的俊美和华丽让人禁不住屏住呼吸，不敢正视，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所以我们坚信，今日的比赛不仅仅是因为输赢，而是为了提高自己……”翟竞继续着欢迎词。典梵向来不喜欢这种空洞无意义的言词，不过从翟竞口中说来，却因为那有力的音调及让人信服的肢体语言而显得与众不同。仿佛是察觉到典梵的目光，翟竞视线忽然转了过来，落在典梵身上。他的表情不变，眼里却泄露了一丝柔和，随即转开，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微微一笑，落下句号：“……谢谢！”
深深一鞠躬后，翟竞走了下去。之后是由包心圆介绍已经落座的五位评委，典梵匆匆扫了一眼，果然看到黄文蓓，还有黄文蓓身旁的翟耀。对于另外三个不认识的评委典梵已经不关心了，她很想挤到翟竞的身边去，却一不小心扫到评委席旁边紧绷着脸，肢体十分僵硬的尹正浩。
想了想后，典梵还是走了过去。
学校里的人几乎都认识典梵，所以她很容易就进入场内，在尹正浩旁边停下。
他的另一边，是一脸担忧的李云娜。
看见典梵，李云娜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出声。那边的包心圆刚好介绍到“黄文蓓校长”，尹正浩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动也不动，眼里却迸射出愤怒的火花。察觉到尹正浩的异样，典梵转头看了评委席那边一眼，让尹正浩都捏紧了拳头的那个人却连目光都没飘过来。看尹正浩的表现，他之前根本不知道他妈妈来Samantha的事吧？所以此刻才会这样生气。
如果等下比赛时，他还不能恢复平常的状态，势必影响发挥……
一瞬间，典梵确实有“也许那样他就会输，然后就不用去韩国”的念头，但随即她就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如果不想输，就好好打起精神！”典梵站在尹正浩身后，声音很平淡，“还是这样的小意外就让你无法专心于比赛了？如果是那样，你输了也算理所当然。”
尹正浩猛地回头，狠狠瞪向典梵。
典梵冲他一扬眉，嘴角微带笑意。
在典梵挑衅一般的目光下，尹正浩眼神一闪，脸色平缓下来。他哼了一哼，同样挑衅回去，“……我，不会输。”
“那就好，至少比赛是公平了。”典梵这样说着，目光就下意识地投向翟竞那边。一转头，就看见翟竞眨也不眨地盯着这边，表情有些黯然。
典梵一怔，蓦然明白过来——他准是看见她安慰尹正浩了，可其实、其实她是想去给他打气的啊！
心里一急，典梵就想过去，却被尹正浩一把拉住。后者的目光掠过她直直射向翟竞，光石电火间，对视的两人已经交涉完毕，双双转头。
“……至于比赛先后，就由比赛双方上场抽签决定！请尹正浩、翟竞上场！”扩音器里传来包心圆清亮的声音，也意味着——来不及了，典梵来不及在赛前亲口对翟竞说一句：加油！
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从两边滑入场上，同样的优雅，同样的坚定，同样的勇往直前，仿佛高贵的天鹅。
掌声如雷。翟竞带着淡然的微笑扫向四周，微微点头回礼，最终目光投向尹正浩身上。
而尹正浩却是从滑入场上的那一刻起，视线就没离开过翟竞的身上！
翟竞一直觉得尹正浩像一把剑，那种锋利的气势在很大程度上会让弱者心怯，强者反弹。这样的人虽然少见，但他不是没有遇见过，只不过尹正浩却是翟竞第一次从心底想要战胜的人。
想要赢他！打掉他的气焰！更不能让他带走典梵！
老实说，差一点点，他就陷入急切求胜的魔障里了。黄文蓓黄老师的到来是转机，而且一开始他也不愿意接受她封闭式强化训练的指导，总觉得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但她却道：我教了正浩十四年，却只能教你几天；他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比赛一百多场，街头比赛更是数也数不清，你恐怕只有他十分之一不到的经历。这样，你还觉得你是胜之不武吗？
于是他点了头。
他知道自己已有了确确实实的进步，不仅是技巧，还有面对挑战者的正确心态。
“你认为，你赢定了吗？”尹正浩眯了眼。声音不大，恰好可以让翟竞听清楚。
翟竞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抽签的结果，是尹正浩先赛。当尹正浩独自站在场上时，全场一下子寂静了。大家都知道让尹正浩闻名于世界的是他的平地花式轮滑，也只有少数人看过他那场尚未发挥全部实力的花样轮滑，那这一次，他——
尹正浩站在场上，没有看任何人。他高高昂着头，眉目凛然，只是一个起始动作，倒真有一点睥睨众生的感觉。音乐乍然响起，主唱慵懒而无奈的歌声和着节奏十足的配乐，响彻上空，然后尹正浩开始动了，自由而随意，随着他的跳跃动作，丝丝黑发飞扬，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表情也出现在大家面前——他，竟然是笑着的，虽然那笑容带着三分讽刺，却有着七分洒脱不羁。
每一个人，包括典梵在内，都不禁瞪大了眼。
“……想不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诠释这首歌。”
“什么？”典梵回头，迷惑地看着包心圆。
后者无言地扬了扬眉，“我不是跟你说过，花样轮滑的技巧必须跟音乐完全融合？很大程度上，轮滑就跟舞蹈一样，用整个身体乃至全部感情去体现音乐，融入音乐之中。尹正浩他，做得实在太好，好得让我自卑。”
包心圆的话，典梵只听懂了一半。当她转头再次望向场中旋转飞翔的尹正浩时，那种茫然的感觉却更明显了。
融入……将身心全部融入进去？那不是，连整个人都变成另一个人了吗？
不过现在的尹正浩，确实不是平时的尹正浩，而是另一个，她没有见过，用轮滑来揪紧每个人心脏的……有着华丽表情却带着深深寂寞的……恶魔。
“这首音乐好奇怪……”就像是有魔法一般——或者有魔法的根本就是尹正浩？
……另一边的少女轻轻道。
李云娜看着被少年吸引了全部心神的典梵，道：“‘我不是在笑’——歌的名字。是正浩专门为你选的。”
典梵只来得及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歌曲已至尾声。就像任何一个华丽的故事走到终点后的那种颓然，随着尹正浩那个颇具难度的后外点冰跳，轻盈落地，再拖曳着左腿缓缓后滑，最终定住。与起始动作的那种桀骜不同，结束动作是尹正浩紧紧环抱自己，仿佛负伤之兽，气势犹在，孤单感却更甚。
音乐已经结束。练习场内的人却像是都傻住一般，顿了好几秒，才想起鼓掌。尹正浩放开自己，缓缓抬头，仍然气喘得很。他目光扫视一周，先落在翟竞脸上，停了片刻，又向典梵望来。
尹正浩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然而典梵却是第一次觉得，尹正浩不笑比笑更好——如果那笑容让人酸楚。说不清少年此刻的表情是怎样，深深睇了典梵一眼后，尹正浩转身下场，冷傲不驯，几乎可以用无礼来形容。不过没有人在乎他是什么态度了，因为所有人都被他的轮滑，彻底征服！
典梵深呼吸了一口气，右手悄悄按向心脏。心跳得太快了，可她却弄不清这疾跳的心到底是为尹正浩刚才那场精彩绝伦的表演还是为接下来翟竞的上场。评委席那边没有反应，看来分数会等翟竞结束比赛后才会一起公布。这样当然更好，否则尹正浩的优秀肯定会对翟竞有所影响——不，也许已经产生影响了……
翟竞笔直地站在场中间，眼帘低垂，神情肃穆。音乐响了，轻扬舒缓，跟刚才那首“我不是在笑”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典梵却听得一愣。尹正浩选的那首韩文歌虽然出色，可惜她没听过也听不懂，但翟竞选的这首她可是非常熟悉的，也绝对没想过有人敢用这首歌——Vitas的Star。
听过Vitas歌声的人，没有人不被那天籁打动；也正因为如此，想要让Vitas的歌声来为自己轮滑陪衬的人，恐怕都要先掂掂自己的斤两，更不用说将自己与他的音乐完美融合了。典梵的心里既有不解，又有期待。翟竞从来不是自不量力的人，那么他选择这首Star……
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随着前奏的结束，Vitas的歌声终于真正响起。
“多少次我问我自己，我为何出生，为何成长。”
翟竞动了，仍然如以往的一样的优雅，却带着淡淡的忧伤。
“为何云层流动，大雨倾盆。在这世上，别为自己企盼任何事情。我想飞向云中，只是我没有翅膀。”
那身白影在每个人眼前掠过，因为迷茫而追寻探索，却还保留着孩子的天真。
“星光在天际引诱我，但触到星星是如此艰难，即使是最近的那颗。而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力量。我会耐心等待，我为自己准备，那通向我梦想和希望的旅程。不要燃尽自己，我的星星，请等我。”
那么轻盈的跳跃，翟竞修长的右手伸向天空，仿佛会真的从背后伸出翅膀，追着最美丽的梦想而去……
音乐忽然由舒缓变为激昂，翟竞的神态也为之一变，他的目光坚定而执着，他的每一个旋转滑翔跳跃都带着振奋人心的激情。
“有多少路我将行走，有多少山峰我将为了寻找自己而去征服，有多少次我将失败，有多少次我将重新开始，而这一切，是否有意义。我会耐心等待，我为自己准备，那通向我梦想和希望的旅程。有多少路我将行走，有多少山峰我将为了寻找自己而去征服，有多少次我将失败，有多少此我将重新开始，不要燃尽自己，我的星星，请等我。”
就算因挫折而皱起了眉头，因伤痛而扭曲了五官，也绝不放弃、绝不回头！连续的变化的跳跃动作，飞扬的汗水，少年对梦想的不倦追求透过每一个肢体动作、每一个神态变化，每一个无声的呐喊淋漓尽致地印刻在每一个人心中。这是青春和生命，也是——爱。
没有人意识到翟竞的轮滑已经结束，没人有记得要鼓掌，当人们回过神时，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远远望着场中那个身影。
啪、啪、啪——
孤独的鼓掌声在空旷的练习场显得那样突兀。典梵转头，看向评委席。黄文蓓脸上笑意盎然，她带头的掌声顷刻传染了场外的每一个人。此时的欢呼和掌声，全都属于翟竞一人。
典梵咧着嘴欢快地笑出来，她拼命地拍着手，跟其他人一样喊着翟竞的名字。就在翟竞微笑着转头看过来时，她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单手撑过铁栏，跳下看台，笑着叫着向翟竞跑去，猛地搂住后者的脖子，一迭声地喊：“你太棒了！真是帅呆了！我太崇拜你了翟竞！”
翟竞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没让自己和典梵双双摔倒。从别人的反应来看，自己的表演明显是成功的，不过结果到底如何还是要看评委们怎么评。想到这里，他一半是喜，一半是忧，反手拍了拍典梵，轻声道：“不要高兴得太早，还不一定是我赢。”
闻言，典梵兴奋的心情也减了几分。确实，翟竞的轮滑深深打动了每个人，可是尹正浩的轮滑同样有让人窒息的魔力。想到尹正浩，典梵下意识地松手，转头向尹正浩看去。
他还站在那里，脸色微微泛白，面无表情的样子与全场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典梵和他的目光只有片刻相接，尹正浩很快便转过脸去，那一瞬间的脆弱让典梵回想起他刚才的轮滑，那是隐藏在骄傲之下的忧伤。
翟竞见典梵怔怔看着尹正浩，心里不由得酸楚。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他的对手一眼，拉起典梵，“我们也过去吧。”
越接近尹正浩，越能感觉到他冷漠表情下的紧绷。典梵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他面前，扬起真诚的微笑，“看来就算是你改攻花样轮滑，也同样厉害到可以拿世界冠军了！”
尹正浩抬头深深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是什么东西深不见底，典梵搞不清楚。正在迷惑，尹正浩就笑了，只有一边嘴角扬起的那种讽刺笑容先后扫过典梵和翟竞，看得典梵皱眉。
“好了，现在评委们给出的成绩已经拿在我手上了！”包心圆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真的很紧张！大家都知道，这次的两人友谊赛是以评委给出的总分来定输赢，两位的轮滑都同样精彩，不过到底谁更胜一筹呢？我都有点害怕看到结果了……”包心圆的拿着话筒，表情似乎很苦恼。也许她不当轮滑队副队长，改去当演员或是娱乐节目的主持人更有发展空间……典梵心里正没好气，就听见室友恶劣的声音：“不如，就由典梵来为大家公布结果！”
“我才不——”典梵想当然地反对，却被包心圆一把拖走，站在了评委席旁边。折叠好的比赛结果和话筒都被包心圆硬塞过来，典梵狼狈地抱在手里，刚想骂人，才发现全场人的目光都已经在她身上了。
耳边则传来包心圆的低语：“既然比赛结果与你息息相关，又可以让你第一个知道，由你来公布不是最好的吗？”说着把典梵推前几步，完全处于焦点中心。
典梵看着包心圆的笑脸，迟疑了一下，转头去看身后的人。包心圆的意外之举不仅让翟竞露出意外的表情，连尹正浩也收起了他的敌意，变得一脸紧张。
典梵心里一动，下意识地看向手里折叠好的白纸。
她会留下来，或是去韩国？他们两个，到底谁是输家，谁是赢家？
典梵眼里闪过决绝的光。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指触到纸面，一下子展开，脸上的表情变成惊愕。
震惊！绝对的震惊！
典梵瞪着白纸黑字的比赛结果，嘴唇微张，连眼神也变得呆滞。
包心圆见她的表情不对，立刻凑上前去，“梵梵，你怎么啦？”不过当她瞥见纸页上的两个数字后，同样也怔住了。
“……喂，结果到底怎么样啊？”
“典梵赶快跟我们说啊！”
“就是啊，快点公布啊！”
……
看台上传来的催促声让包心圆很快回神。眨眨眼，咽了口唾沫，心圆轻轻推了典梵一把，“……念吧。”
“啊？哦……”典梵呆呆地应着，忍不住又去看翟竞和尹正浩。他们肯定不会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吧——根本没人能想到的——
收了视线，纸上的数字还是没有改变。虽然结果不可思议，可是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也说不定——
“结果是……平分。翟竞总分483.5……尹正浩同样的……483.5……”典梵听见自己从扩音器出来的声音，干干的，可她不得不说完，“所以这次没有谁赢，也……没有谁输。”
全场再次寂静。
然后又是哗然——果然是出乎众人意料的结果。没有谁赢，也没有谁输，典梵咀嚼着这几个字，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哟呵！”典梵一蹦三尺高，将手里的东西扔还包心圆，激动万分地向尹正浩跑去：“你没有赢，你没有赢！我可以不去韩国了！哈哈！”典梵完全没看见后者难看的脸色，抓住尹正浩一阵猛摇。没等尹正浩说话，她又转向翟竞，眼睛闪闪发光，“我可以留在Samantha了，听见没有？我可以留下来了，哈哈……”得意忘形的典梵看着翟竞，感觉自己像泡泡般轻得可以飞起来，而眼前的人却越看越可爱……她想也不想地凑上前去，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成功令其变成一尊化石。
当典梵看到翟竞震惊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脸孔一阵燥热，典梵立刻跳开，眼角瞥见尹正浩同样震惊的表情，不由更是尴尬。为了掩饰这种尴尬，典梵干脆丢下两人，跑过去跟见到的每一个人拥抱，让自己的心情被喜悦尽情淹没。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还有一个人——包心圆。同样是惊讶，不过更多的倒是喜悦，为翟竞。就算典梵现在还没完全弄清她对翟竞的想法，但如果不是相当程度的好感，也不会忘乎所以到当场亲吻他吧？
啊，这样说来，没有输赢的比赛结果固然让人郁闷，但至少典梵不用被迫去韩国了，也算是好事一件。
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后续工作还是要完成的。包心圆笑着转过身去，正准备请翟耀代表学校致结束词，却看见后者一脸严肃地跟黄文蓓低声交谈着。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出，他们此刻争论的对象是因为某个人——顺着翟耀和黄文蓓的视线看去，包心圆看到的是翟竞温柔的笑脸。
他根本没发现这边的事，只是一直追随着典梵的身影。
包心圆偏了偏头，脑袋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很快就忘了心里的疑问，向评委席走去。
一走到翟耀面前，他和黄文蓓的交谈便停止了。
“什么事？”翟耀笑问。
“当然是好事！”包心圆回了一个更大的笑脸，“哪，最后的谢幕词可是你的！”
翟耀接过包心圆准备的发言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忽然抬头，“心圆，要是没有了翟竞，你就来当队长怎么样？”
“啊？你说什么？”心圆诧异地扬眉。
翟耀深深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
“……算了，还是等你们今天的兴奋劲过去再说吧。”说着，他大步走到了场中央。
如此奇怪的翟耀让包心圆心里直犯疑，不经意回头，却看见黄文蓓带着笑意的双眼。
那双眼里，同样蕴藏着某种她看不懂，却会让警觉心大大提升的东西。
“黄老师？”
黄文蓓却已将目光转向了她的儿子，尹正浩。
“成长的路，还很长呢……”她低声喃喃，像是对她自己，又像是跟心圆说话。
完全听不懂。包心圆最终还是选择放弃继续跟他们打哑谜，转向欢呼的观众们。
就算翟竞没有赢得比赛，可是留下了典梵。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包心圆忽略其他。
那时的她根本没有想到，就在之前那一时片刻间，翟耀和黄文蓓交换了怎样的意见——一个足以让此刻的喜悦消失殆尽的意见。
在那之后，包心圆每每想来，仍是后悔，后悔自己当时的粗心。但就算是她那时知道了，也仍然无法改变结局吧？
也许早在黄文蓓主动要求给翟竞予以指导的时候，命运的指针，就已经有所定位。
那个时候的包心圆没有想到，典梵没有想到，全体轮滑队的队员们也没想到，他们的队长，怎么会一声不响地，在一周后坐上了去韩国的飞机。
而且，一去就是三年。
这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无知的喜悦。
这个时候，他们都还没有长大，也不知道，当命运注定要分别的时候，就算再努力，也无法抗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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